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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揪心

    舒悦凝回到寝殿时,御医吴凯已经等在那里。
    见到他,她双眼一亮,尚未开口,就听他说道:“臣参加郡主!”
    “你来是为了……”
    “臣奉太后之命前来为郡主请脉。”
    真的是太后叫你来的吗?她想问,碍于有宫人在场最终没有问出口。
    老老实实让吴凯把了脉,得知并无大碍后,她亲自送吴凯出门,趁着四下无人之际,她低声问出了一直盘旋在脑海中的问题:“吴大人,你来给我请脉,真是奉太后之命吗?”
    吴凯似没有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淡淡道:“太后听闻郡主在校场发生了意外,十分担心伤到郡主及……郡主腹中的小世子,特意吩咐臣过来为郡主仔细看看。”说到此,他微微一顿:“郡主且放宽心,太后十分在乎郡主和郡主腹中的小世子,得知立柱倒下,即刻就让人传召了臣,可见郡主之重要!”
    心知他误会了她的意思,舒悦凝懒得解释,此时她心中空落落一片,空得令人恐慌。这样的感觉对她来说已然不算陌生,单就今日,她便感受了数次。
    送走了吴凯,她恹恹的卧在睡榻上,翻来翻去,满脑子就想着一个人——慕容子墨!
    到了这个时候,她再迟钝也该看清楚一个被她刻意忽视的问题,那就是——她的心里是有他的!
    这真不是一件好事!
    舒悦凝郁闷的将枕头砸向一旁的柱子上,现下,不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时候,而是完全翻了个个,成了流水有意,而慕容子墨那瓣落花没有了情。所以,她这算是最没出息的单相思了!
    想到单相思,她将枕头重新捡起来,又狠狠砸出去,也不知是恨慕容子墨这么快就对她没有了情意,还是恨自己的不争气。
    如此反复十余次,她累得气喘吁吁,重新倒回睡榻上,不再折腾。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天花板瞧,努力思索着他的缺点,试图让自己死心:
    他现下已经有了两个侧妃,以后兴许还会有更多女人,无异于种/马一个,实在不是良人。
    他素来霸道,心机又重,做他的女人肯定很累。
    还有,他生为权臣,不得帝心,即便现下在朝中地位稳定,可保不齐哪天皇帝就翻脸了,跟着他,实在没有好下场……
    这一个一个的缺点,不断在她脑海中浮现,没有让她心情平复,反而让她更加揪心了。
    真是糟糕透顶!
    糟糕得,她连晚饭都不想吃。
    再爱面子她也得承认,她这种状态叫做失恋!
    没想到,她舒悦凝竟然会像一个初中生般单恋,然后失恋!
    她这份郁闷,持续了一个晚上,直到第二天早上起来,也提不起半分精神。
    柳绿得知昨天在校场中发生了意外,不放心再让舒悦凝一个人前往校场观看比试,坚持要跟着。舒悦凝拗不过她,坚持让她与她乘坐一架步辇,前往校场。
    路上,柳绿时不时的打量她,她却一点没有发觉,心不在焉的玩着自己的手指头。
    “主子,你有心事?”柳绿终于开了口,用的虽然是问句,却是肯定的语气,可见她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非询问她。
    舒悦凝被问得更加郁闷,也不吭声,半响,方才低声道:“柳绿,你可有喜欢的人?”
    柳绿一愣,耳根微微发红,眼神闪躲,反应十分可疑,可惜现下的舒悦凝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没有发现柳绿的棺材脸已经变了形。
    “看我,问的尽是傻话,你从小被当做死士培养,接触的不是兵器就是敌人。恐怕在你眼中,人不是分为男人和女人,而是死人和活人!”舒悦凝自顾自的念。
    柳绿的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
    舒悦凝又道:“我真是病急乱投医,竟想着听听你的意见,哎……”
    就在舒悦凝以为柳绿不懂她的意思时,柳绿突然开了口:“主子把世子爷忘掉了吗?”
    闻言,舒悦凝身体僵硬:“我、我……”她想说一句没有,却不能欺骗自己,也不能欺骗柳绿。
    柳绿面色沉重,眼中有浓浓的失望:“世子爷走了不过三个多月,竟连主子也记不得他了!可见,人心之莫测!”
    瞬间,强烈的内疚感如潮水涌向舒悦凝的心间,她想为自己辩解两句,却发现柳绿所说全是事实。
    她近来确实没有再想起过桑宁远!
    她低头,不说话。
    柳绿见状更加气愤:“我本以为是我冤枉了主子,没想到,主子竟真的将世子爷忘记了!主子这样做,对得起世子吗?三个月,才短短的三个月,主子竟如此善变,真是让人寒心!”
    舒悦凝倏忽抬了头:“这不是时间问题!”
    “什么?”柳绿不解。
    “我说,这不是时间问题!喜欢一个人,是不由自主的事情,与时间没有关系!若是能控制得住自己的心,世上就没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说到此,舒悦凝自嘲的笑笑:“真是疯了!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根本不懂,你只会用恩情来衡量一切!在你的世界里,为了一份恩情可以搭上自己的一辈子!可是我想说,人活着不只要讲恩义,还有许多其他的东西,朋友之谊、男女之爱、亲人之情还有生活本身的欢乐和艰辛,这些都是我们应该享有的!像你那样,守住一份恩情过一辈子不是太无味了吗?”
    “无味?”柳绿茫然,接着道:“我确实活得无味,可我问心无愧!”
    “好,那是你的活法,我不能干涉!可是,你不能让我和你一样活,活得无声无色!”
    “主子想要的活法,就是背信弃义吗?”
    舒悦凝头疼了,看柳绿气呼呼的样子,显然是接受不了她的‘变心’,就像一个孩子接受不了父母的离异一样。
    柳绿是她在这个世上最信任的人,也是与她同生共死的伙伴,她做不到忽视她的感受,可若要说服她,又谈何容易?
    她们之间的不愉快,一直持续到校场,直到见到慕容子墨,舒悦凝方觉得自己的担忧太过多余!
    慕容子墨现下连看都不屑看她一眼,说服不说服柳绿又如何呢?
    反正,她和慕容子墨已经不可能!
    其实,她们的不可能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她早已经看透这一点,没成想,近来竟犯傻,让那份不理智的感情破土而出了。
    看台早已经搭建完毕,舒悦凝走上去,在首位坐下,其他官员依次落座。挑选右都尉是震惊京城的大事,加之朝廷没有严格规定到场观赛者的身份,因而今日不止有朝中大臣和皇亲国戚来,还有他们的夫人、妃子等一干人。
    在看台上的官员,大多带了家眷前来,乔顺带了夫人,赵平浪带了女儿,就连一向独来独往的慕容子墨都带了他的侧妃——卞欢。
    这是舒悦凝第一次见到卞欢,不由多看了两眼。卞欢是个精致的女子,精致的五官和面孔再配上精致的穿衣和打扮,纵使四周不乏美人,也依旧遮掩不了她的光芒。
    反观自己,为了不被看轻,特意穿了一身中性的胡服,头上连个发髻都没有,只像个男子般将头发束起,一根不起眼的木簪子算是她身上唯一的配饰。这都不打紧,最重要的是,她没有倾国倾城的面孔。
    没有,卞欢有的,她都没有!与卞欢相比,她舒悦凝就是个活生生的男人婆!
    有了这样的认知,偏生舒悦凝还不死心,像自虐一样的观察卞欢,想找出她不如自己的地方。结果绝望的发现她笑起来很迷人,就像此刻,她一手挽着慕容子墨的胳膊,头轻轻靠在慕容子墨的臂膀上,不知慕容子墨对她说了什么,她咧嘴笑开,真正是明眸皓齿,好生骄艳!
    许是舒悦凝的目光太过专注,卞欢似有所觉,扭头看了过来,恰好对上她的眼睛。
    卞欢微微一愣,而后给了她一抹微笑,转头对着慕容子墨的耳朵低语,慕容子墨听后,也扭头望了过来,同样也对上她的眼睛。
    但慕容子墨可没有卞欢那么热情,他吝啬得不愿意扯动嘴角,只对着舒悦凝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将注意力重新挪到卞欢的身上。
    刹那,舒悦凝的心跌到了谷底。
    她握紧了双拳,脸发红,既羞又恼,然后,她再次深刻的意识到,慕容子墨不是良配。
    他现在有其他女人,将来也会有其他女人,就像此刻挽着他臂膀的卞欢,就像前几日刚刚小产的向若君。
    在舒悦凝的世界里,为了爱情可以委屈自己,但是,绝不会没有底线,没有自尊。
    这段感情,还是忘了吧!
    她该庆幸,没有过早的发现和表达出来,不然,让她如何面对今天这一幕?
    这,可是他的侧妃,他名正言顺所拥有的女人!
    她又有些懊恼自己的不理智,既然早知道不应该,为何今日要流露出来,惹得柳绿对她不满。这是何苦呢?
    “郡主,人都到齐了,是否开始比试?”一直在场上忙碌的上官仕终于走上了看台,向舒悦凝请示。
    舒悦凝回神,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上官仕立刻让人吩咐下去,随着擂台上咚的一声锣鼓响起,比赛正式开始。
    第一场比赛是擂台赛,比试刀剑。规则很简单,参赛者可以任意挑选自己惯用的兵器,上台打一场,打到对方认输为止。胜利者继续在场上比试,直到失败才能下台,如此往复,最后一个留在台上的就是这场比试的获胜者。
    至于参赛的顺序,则是由所有报名者抓阄决定。
    其实这样未必公平,一开始上场的人吃亏许多。纵使是个高手,与无数人对决,到了最后也难免支撑不住,落个认输下场的结果。相对的,最后一个上场的可就占了天大的便宜。
    但因为是抓阄决定的位次,参赛者纵使心里不舒服,也说不出反对的话。
    其实,舒悦凝曾提议由参赛者两两对决,获胜者晋级,再组成两两对决的形式,然后依次淘汰,最后只剩两人争胜负即可。
    但这样一来,就要花费很多的时间,还要更多的主考官。考虑到今上只给他们十天,而准备工作就已经耽误了两天,不能再拖,舒悦凝的提议便被否决了。
    最终,选择了这种快速,而又很看运气的比试方法。
    率先上场的两人只是禁卫军中的两名小将,不算有名,舒悦凝甚至是第一次见到他们。见他两人打得中规中矩,舒悦凝失了观看的心思,不知不觉又开始发起呆来。
    直到耳边传来主考官的声音:“第一场,丁强胜,接下来,三号比试者桑潇风上场。”
    舒悦凝猛然回神,看向擂台,只见桑潇风身穿一身白衣稳健的走上了擂台。
    她赶紧问上官仕:“我问你,参加这场擂台赛的人有多少?”
    “不多!按照郡主和三位大人的要求,各个卫队先举行了一次比赛,胜出的前两名才能参加今天的比试。禁卫军总共有二十个卫队,但已经有一半划到了内卫之中,因而今日比赛的只有二十人。”
    二十人!桑潇风是第三个,也就是说,后面还有十七个。
    她压下心底的担忧:“抓阄之时你可在场?”
    上官仕点头。
    “那可有人作假?”
    “郡主放心,末将一直奉命监督各个考官和比试者,未曾发现有弄虚作假的情况出现。尤其是抓阄!纸条是由末将亲自放到坛子中,又亲眼看到比试者抓的。”
    没有人作假,那就是说桑潇风的运气很差!想到他身上的伤,还有接下来的十七个对手,她不由暗道,真是天不待他!
    桑潇风选择了他惯用的剑作为比试的兵器,而丁强则是用长枪,所谓一寸长一寸强,在兵器上来看,桑潇风的剑有些吃亏。
    但是,桑潇风的武艺更胜一筹,一上场,众人就看出来了,他身手灵敏,反应迅速,这是笨拙的丁强难以匹敌的。
    初时,丁强还能靠着点蛮劲拘束住桑潇风,但随着时间的流逝,桑潇风渐渐占了上风。
    当丁强横扫长枪刺向桑潇风时,桑潇风纵身一跃,跃到了丁强的后面,他手中的剑轻轻一划,最终指向了丁强的后脖颈:“你可认输?”
    丁强不服,大叫一声,扭头想刺桑潇风。
    众人的心瞬间提起,却见桑潇风不慌不忙,将剑往前一送,冰冷的利剑瞬间刺穿丁强的脖颈。
    丁强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待桑潇风将剑收回,殷红的血便从丁强的脖子中喷射了出来。场内,一片死寂,主考官在众人的注视下走上了擂台,用手测了测丁强的鼻息,道:“丁强战死,这一局,桑潇风获胜!”
    舒悦凝圆睁双眼,死了?一个人竟就这样死了!
    她的指甲扣在扶手上,恨不得将扶手抠下来。
    上官仕站在一旁感叹:“桑潇风是个果断之人,确实有大将之风!”
    舒悦凝怒,低吼道:“大将之风便是拿人命不当人命?”
    上官仕一愣,看向她的眼睛,发现她双眼通红,他不由叹一口气:“郡主是个心软之人,自然见不得这样的场面!可是郡主可曾想过,方才桑潇风明明已经手下留情,丁强不但不认输还妄图从偷袭他,这样的人,不杀死又该怎么办呢?难道,等着对方耗光自己的力气输掉比赛,抑或将自己杀死吗?”
    “照你这么说,错的不是桑潇风?那你告诉我,一条人命就这样白白丢掉了,算是谁的错?”
    上官仕看向远方,感叹:“谁都没有错,或许是天意!”
    舒悦凝心里的怒气岂会因为一句天意就平息?她望向桑潇风,他的翩翩白衣沾上了不少鲜血,那鲜血就像是梅花一般在他的白衣上绽放,而他手中的剑还滴着血,他便已经投入到了下一场比赛中。
    她又看向慕容子墨,他正在为卞欢细心的剥着葡萄,丁强的死对来说毫无影响。
    她越看越气,本来这一切都是可以避免的!
    她经历过多次杀戮,所以不怕杀戮,但是,她尽量避免杀戮。到底,她和他们,还是不一样的。
    要是慕容子墨不提议打到对方认输为止,要是桑潇风不那么急功近利,丁强就不会死!丁强的死,明明可以避免!
    上官仕看出了她的不高兴,斟字酌句道:“郡主,很多事情都是无可奈何的!郡主要做大事,就必须看开这些!”
    她一震,扭头看向他认真的面孔,在他关切的目光下,她勉强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说得对,是我看东西太狭隘了!”
    台上的比试还在继续中,因为桑潇风毫不犹豫的杀了丁强,接下来上场的几人对他十分忌惮,一旦发现打不过他,便立即认输。如此一来,比赛的速度加快了不少,不大一会,就轮到了第八个人上场。
    第八个人叫做廉赫,身材魁梧,使用一把巨斧,在擂台上面跺跺脚,擂台便抖了三抖,一看就是难以对付的人。
    舒悦凝见到此人,不由好奇,向上官仕问道:“你说,他和桑潇风谁更厉害些?”
    “桑潇风的武艺在他之上,定能赢他,不过,这大约会是一场惨胜!”
    惨胜?舒悦凝想问上官仕为何这样说,主考官已经宣布比试开始,她忙将视线投向擂台上。
    廉赫是个粗壮的人,但并不笨拙,他每每砍向桑潇风,都要做出假攻的姿势,让桑潇风做出错误的判断,他再出其不意的攻击他。
    几番下来,桑潇风的衣袖被他的斧子划破,虽然没有受伤,却显得十分狼狈。
    舒悦凝狐疑:“廉赫这样打,根本伤不到桑潇风,表面上看着不吃亏,其实自己已经累得够呛。”
    上官仕摇头:“郡主难道没有看到,桑潇风为了躲避廉赫的进攻已经耗了许多体力吗?”
    “你是说,廉赫这么做不是为了取胜,而是为了耗光桑潇风的力气!”
    上官仕默然。
    “廉赫为何要这么做?”
    “郡主可知最后一个上场参赛的人是谁?”
    “是谁?”
    “桑陌!”
    舒悦凝狐疑:“姓桑?这么说来是皇族?”
    “不,他不是皇族!他只是襄阳王新收的义子。”
    “义子?”
    “桑世子出事后,襄阳王十分伤心,幸亏有了这个义子,让他有所寄托。”
    舒悦凝与襄阳王关系并不好,因而对他的私事并不了解,听了上官仕的解释,不由感到迷茫:“就算最后一个上场的人是襄阳王的义子,又与廉赫有什么关系呢?”
    “比赛之前,末将便有所耳闻,襄阳王并不喜欢桑潇风这个庶子,也不愿意成全他。倒是桑陌更得他的喜欢,想来在这两人之间,他选择了支持桑陌。至于廉赫,他本就是襄阳王的人!”
    “你是说,廉赫奉了襄阳王的命令耗光桑潇风的体力?以便让桑陌取胜?”
    上官仕点头:“据末将所知,接下来的比赛中还有两人是襄阳王的棋子。”说到此,上官仕带着惋惜和敬佩之情看向台上的桑潇风,感叹道:“其实,怪不得他对丁强心狠,他带伤应战,无人可以依靠,接下来还有无数场硬仗要打,凡事皆要靠自己,若稍有不慎便万劫不复!”
    舒悦凝愣了愣,桑潇风当真可怜!他的父亲,不但不支持他,反而为了一个外人来对付他,他出手狠毒,只是因为习惯了自保吧?
    她重新将视线投向桑潇风,他的白衣已经被血水染红,看上去,不像是溅上去的血,而是从身体里浸出来的。
    他的伤口,迸裂了!
    舒悦凝这下终于知道上官仕所说的惨胜是什么意思了。胜利,同时得到更多的伤痛。
    经过几番缠斗,桑潇风意识到不能再拖下去,再拖下去只会被廉赫拖死,当廉赫再次向他攻来时,他选择不躲避,微微弯腰,让廉赫的巨斧从他的头上砍过,嗖的一下削掉了他的头发。
    他的头发披散下来,他毫不在意,乘机挥剑,向着廉赫的双膝划去。只见利剑形成一道霹雳般的弧线,分别碰上了廉赫的双膝,廉赫的脸上瞬间流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他的膝盖,被桑潇风的剑削断了!
    在廉赫摔倒之前,桑潇风迅速的往旁边闪开,待廉赫倒地,他立刻用剑指着他:“你站不起来了,若不认输,我就只能杀了你!”
    廉赫倒也识相,痛苦道:“我认输,我认输!”
    这时,桑潇风状似不经意的看向看台,一下对上舒悦凝的眼睛。舒悦凝扯了扯嘴角,给他一个微笑,心中只觉得酸涩。他这样拼命,是何苦呢?
    桑潇风也笑了笑,收回视线,站到场边,静待下一场比赛的到来。
    “你说,他还能坚持多久?”舒悦凝向上官仕问到。
    “以常理来看,他伤势太重,现下伤口已经崩开,又经历了许多场比试,应该是快不行了!”
    “你说以常理来看……”
    “桑潇风是我见过最坚强的人,所以,他的情况不能依照常理来判断。”
    坚强?那是因为他从小没有人疼爱和呵护,才被迫养成的性格呀!思及此,舒悦凝有些不愿意看了,怕看到他失败时绝望的神情,也怕看到他伤痕累累却不肯放弃的倔犟,索性闭上眼睛:“我小憩片刻!”
    那意思,就是别吵她。上官仕心领神会,不再说话。
    场上的比试一直在进行中,舒悦凝的眼睛也一直不肯再睁开,其实,依照现在的环境和心情,她哪可能睡得着?她不过是掩耳盗铃,自欺欺人罢了。
    她看不到场上的情况,只听到每隔一段时间主考官宣布一下桑潇风获胜的结果,心里即安慰又害怕,十分矛盾。
    日头,渐渐爬上了中天,一个上午就这样过去。看台上的人一个也不愿意离去,纷纷议论着桑潇风的英勇,并且猜测着他到底能否获胜。大部分的人,尤其是女人,都希望他能获胜。
    终于,主考官大声宣布道:“接下来,是最后一个比试者,桑陌!”
    最后一场了!桑潇风到底坚持到最后一场了!
    舒悦凝猛地睁开眼睛,桑潇风身上的白衣早已经被汗水和血水侵蚀,牢牢的贴在他的身上,好不难受。还有他被削了一半的头发,凌乱的贴着他的脸颊,湿湿嗒嗒的,丝毫没有一点平时的风采。
    再看他的脸,并没有因为接连的比赛而红润起来,反而更加苍白,这说明,他失血过多了!
    桑陌已经提剑走上擂台,大约十八、九岁的样子,一身劲装,显得十分英俊,乍看之下,倒是与桑宁远有几分神似,难怪襄阳王会收他做义子。
    他走到桑潇风面前,抱拳行礼,而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桑潇风毫不客气,提剑攻他。若单论武艺,桑潇风必不输他半分,可是眼下,桑潇风经历了数场恶战,正是精疲力尽之时,加之伤口崩开,剧痛难忍,一时间反倒落了下风。
    桑陌只轻轻一闪,就避开了桑潇风的进攻,不待桑潇风稳住身体,他便反攻了过去。
    桑潇风失了先前的敏捷,一时不查,被他的剑刺到了手腕,幸而不是拿剑的那只手,他只需咬牙忍着,于比赛并无大碍。
    不给桑陌得意的机会,桑潇风已经挥剑而上,脚下如临风而动般,直取桑陌的命门。
    桑陌往后一仰,躲过桑潇风这一击,而后身体如杨柳轻轻一摆,立刻转守为攻,割伤了桑潇风的腿。
    桑潇风似乎感觉不到疼痛,毫不退缩,后撤一步,以作缓冲,迅速攻向桑陌。
    桑陌往地下一冲,借机刺向他的另一只腿。
    见状,舒悦凝倏忽站了起来,想让场上的人停止比试,上官仕立刻提醒她道:“郡主,这是比试!”
    “可是他受了太多的伤,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上官仕沉默片刻,一字一句道:“若末将是萧将军,末将也愿意死生一战,即便死,也能得到尊敬!而不是,窝窝囊囊的退出!”
    这话,着实有分量,字字句句敲打在舒悦凝的心上。
    舒悦凝愣愣的看着桑潇风艰难的躲闪和退让,看着他被桑陌逼得毫无还手之力,但却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
    这是他的选择,这是他维护尊严的战斗,她只能成全,不能阻止,哪怕看着他死!
    她重新坐下,紧抿嘴唇,丝毫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事实上,当她站起来的瞬间,看台上大部分人都发现了,不由纷纷将视线投向她,此刻她坐下,依旧有人好奇的打量着她。
    对舒悦凝最感兴趣的,莫过于卞欢,只见她扭头对慕容子墨耳语几句,慕容子墨点点头,她便端着一盘红提走向舒悦凝。
    舒悦凝有所觉,扭头望去,卞欢大方一笑,将提子递到她前面的桌案上:“我见郡主脸色不好,想来是饿的,郡主先吃点东西垫垫吧!”
    舒悦凝客气道谢:“多谢王妃好意,君子不夺人所好,王妃还是拿回去自己享用吧!”
    卞欢又道:“郡主不用客气,王爷为我准备了许多吃的,我不缺这一样。”
    舒悦凝一愣:“如此,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卞欢见她收下,欢欢喜喜回到原位,又与慕容子墨耳语,慕容子墨的脸色铁青。
    舒悦凝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擂台上,桑潇风因为受伤太多,行动已经变得迟缓。忽然,他一不小心摔倒,虽然滚了一圈作为缓冲,可到底腿受了伤,一时间只能跪着,竟然无法站起来。
    就是这个机会!桑陌立刻从后面攻向他,为了从后背刺中他的心窝,桑陌做了一个弯腰的动作。
    舒悦凝吓得双手捂嘴,还不等叫出来,桑潇风忽然有了动作,只见他提剑,刺穿自己的肩膀,嗖的一下,同时刺到了桑陌的肚子。
    不等桑陌反应,他再猛地拔剑,闪到一边:“桑陌,你输了!”
    桑陌低头,看向自己受伤的地方,那里,血流如注。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惊呆了,万万想不到,桑潇风竟然会以自伤的形式来杀人。
    待桑陌倒地,桑潇风也已经摇摇欲坠,舒悦凝忙示意主考官宣布结果。主考官会意,大声道:“这一局比试,胜出者为桑潇风!”
    轰的一声,擂台上的桑潇风昏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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