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悦凝起来时天还没亮,洗漱完毕方想起今天没有朝会,也没有十分重要的事情需要她处理。
闲下来,就爱乱想,她不禁想到慕容子墨的威胁,纵使昨晚想了一个晚上,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
她知道多想无用,她不可能拿自己和周围人的性命做赌注,最终她还是会就范的。但就是不甘心,就是想找出另外的路来找。
门外,传来宫人的禀报:“郡主,向夫人、中山王妃还有成王侧妃求见!”
向夫人?中山王妃?想了许久,舒悦凝才想起这两个人,她们一个是今上一度最喜爱的嫔妃,一个是卞户的侄女。后者她没有见过,前者倒是与她早早相识,不过相识的场面委实有些尴尬,当时她还是成王妃,被今上召到寝宫中逼迫着她跳艳/舞,幸而桑宁远及时出现救了她。
今上是怎么向桑宁远解释的?说是向夫人喜欢她的舞蹈,遂特意召她进宫。
到现在,舒悦凝也不清楚到底当初是今上召她进宫,还是这个向夫人召她进宫,不管哪样,她对向夫人这个人注定了厌恶。
她利索的对宫人道:“不见!就说我还在休息!你不敢吵醒!”
宫人应了声是,退开了。
片刻后,宫人回来复命道:“郡主,中山王妃三人不愿意离开,此刻正等在外面,说是要等郡主醒来。”
舒悦凝冷笑:“喜欢等就让她们等着去吧,去,给我将早膳端来,我今天就在寝殿里用膳了!”
宫人应下,很快送来丰富的早膳。
一晚没睡,加之心火太重,舒悦凝根本没有胃口。但她素来坚强,越是没有胃口越逼着自己吃东西,在这种个世界里,她只有自己爱惜自己,方能活下去。
待她慢慢悠悠的用完膳,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一旁侍候的宫人小心翼翼提起正在外面候着的向夫人、中山王妃还有成王侧妃。
舒悦凝意外她们竟没有负气离去:“怎么?还没走?那就让她们多等会,等不到我,她们总会走的!”
“可是……”
见宫人犹犹豫豫,舒悦凝不悦道:“有什么话就说!”
“外面日头太烈,成王侧妃身怀六甲,再等下去,怕是会出事。”
身怀六甲?舒悦凝一愣,她原以为会跟着中山王妃一起来的是她的妹妹,也就是慕容子墨后娶的侧妃——卞欢!。
没想到,竟然是向若君!
舒悦凝有了见她们的兴趣,擦了擦嘴,吩咐宫人:“去,把他们带去偏殿!”
待舒悦凝到达偏殿,向夫人的脸已经变黑,反倒是一旁的中山王妃客客气气、毫无芥蒂的样子。而许久未见的向若君挺着个大肚子,软软的坐在靠椅上,疲惫不堪,但脸上没有半点喜怒。
若换成以前,舒悦凝自然是要惧向夫人三分,可现下今上去行宫却不带向夫人,明眼人都看得出向夫人已然失去了帝王的喜爱,舒悦凝也无需看她的脸色行事。
短暂寒暄后,舒悦凝坐定,宫人立刻端上热茶,她慢悠悠的喝,也不开口。
见状,向夫人恼怒:“郡主真是好福气,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分明就是责怪舒悦凝让她们久等了!
舒悦凝假装没有听出她话里的嘲讽,淡淡道:“我连日为国事操劳,好不容易得了一天空闲,自然是要多多休息。说到福气,向夫人才是有福气之人,连到行宫侍候陛下这等事情都由别的夫人代劳了,悠闲得着实令人羡慕!”
向夫人脸色一变:“你……”
一旁的中山王妃立刻拉住了她,接话道:“郡主为国为民,令我等十分佩服!”
舒悦凝笑笑:“王妃见笑,我不过是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而已!”
中山王妃陪着笑:“听闻郡主近来正为设立内、外两卫之事操劳,不知可有了定论?”
“此乃大事,哪能顷刻间就有定论,陛下虽说具体事宜由我代为决定,但依我看来,此事不能轻率,还须得与诸位大臣商议后再来决定。”
“也就是说,分到内卫里的名单还没有定下来?”中山王妃问到。
闻言,舒悦凝心下已经有了计较。
禁卫军从一个整体化分为内、外两卫并非一道圣旨就能办到,其中牵扯太多,包括人员分配、权责归属,还有一些暗地里说不出的龌蹉。比如,这内、外卫虽然统称禁卫军,可地位却差得很远。
好些个想往上爬的禁卫军,一心只想呆在内卫中。因为保护皇宫,就是保护皇族,纵使只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小角色,面圣的机会也比六品京官多得多,相对的,攀上皇亲国戚,得到荣华富贵的机会也多得多。
可外卫就不一样,不分昼夜的巡逻,坚守城门,又吃力又不讨好,还没有什么油水。
有点法子的,谁不想往内卫里钻?
看来,这向夫人和中山王妃今天正是为此而来。
沉吟片刻,舒悦凝据实答道:“尚未!”
中山王妃松口气:“实不相瞒,今日我与两位姐姐便是为此而来。”
舒悦凝不动神色的喝了口茶:“怎么?王妃家中有人在禁卫军中就职?”
“这倒没有……不过,我有个族弟,今年刚好二十,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所以我厚着脸皮来,想向郡主求个情,让他到内卫去。”
族弟?那岂不是卞户的子侄?卞户昔日在朝中一手遮天,今上好不容易下决定将他带到行宫,这无疑是削弱了他部分势力。若让他的子侄到了内卫中,岂非再给了他机会?
舒悦凝自是不愿意给卞家任何机会:“这个,不是我一个人能做主的,王妃这一趟怕是白来了!”
中山王妃依旧在笑:“我知郡主很为难,也不打算为族弟求官职,只要让他在内卫中当差就行。这样,可行?”
这个要求,还真是低!一时间,舒悦凝倒不好把话说死了:“那,我就问问左都尉,看看有什么地方缺人。”
“有劳郡主了!”
这时,向夫人也开了口:“郡主,还有我的弟弟,他也想到内卫中去。”
舒悦凝只是笑,不接话。她打心眼里不愿意帮这三人的忙,不过中山王妃卞芳是个亲和的人,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卞家在朝中依旧有势力,若是做得太过,她怕适得其反。
但向夫人,本就是个惹人厌的性格,还失了势,她连做做样子都不愿意。
眼见她不接话,向夫人急了,忙扭头给中山王妃使眼色。
中山王妃会意,道:“郡主大约不知道,向夫人的弟弟本就是在禁卫军中当差,他一贯表现不错,只要郡主提点提点,他日他必成大器!”
舒悦凝扫了中山王妃一眼,那意思很明显:他成不成器与我有什么关系?
中山王妃是个机灵人,一下就读懂了她的意思,忙补充道:“郡主可能不知,说起来,郡主与向夫人还是亲戚!”
“亲戚?”舒悦凝好笑,她在这个世界无依无靠,哪里来的亲戚?
“听说成王是郡主的姐夫?”
舒悦凝笑笑,太后和陛下给她的身份确实是这样。
中山王妃看向向若君,介绍道:“她乃是成王的侧妃,若君,也是向夫人的堂妹……”
在中山王妃说话时,向若君抬首打量舒悦凝,舒悦凝察觉,回视过去,向若君忙又低下了头,一手扶着肚子,看不出来在想什么。
舒悦凝心下好笑,京城里见过她的人都知道她的身份,但碍于一纸圣旨,没人将此事道破。这中山王妃未必就不知道真相,不过是以为她会念着旧情,给慕容子墨一些面子,遂故意提起慕容子墨罢了!
显然中山王妃不够了解她,莫说这情面牵扯得太远,即便是慕容子墨的弟弟要进到内卫来,她也未必会通融。
她做出恍然的样子,道:“哦?这么说起来,我和向家还真是有些渊源!”
“是呀,认真算算,这应该是姻亲才对。”向夫人接腔到。
“既然是亲戚,我就更不能帮忙了!”在向夫人和中山王妃诧异的目光中,她缓缓解释:“我帮了这忙,别人指摘我徇私也就罢了,若连累了姐夫与我一起被弹劾,那可就不美了!”
向夫人倏忽站起,脸色不好:“这么说来,你是铁了心的不答应?”
“不是我不愿意帮忙,而是我实在不能帮忙!”舒悦凝答得十分干脆,说着,她看向向若君,发现她依旧低着头,似乎丝毫不激动。
向夫人冷哼一声:“莫以为你不帮忙我就没有办法!你不过是个御前女官,这朝廷里还有三个辅政大臣,你不愿意帮忙,他们未必不愿意帮忙!”说着,向夫人起身,拉着向若君往外走,嘴里念叨道:“哼!就说这事应该直接找成王,他本就疼爱你,如今你有了身孕,他俨然将你捧在了手心里,这样的小事岂有不答应之理?”
一直不吭声的向若君终于说了话:“姐姐,我不愿意他为了我有丝毫的为难之处!”
“我知道了,天底下,就你和他最恩爱……”向夫人的声音远远传来。
舒悦凝冷冷的看着她们,嘴角一直挂着一抹嘲讽。
原以为这个向夫人能在宫闱之中获得一席之地,还一度获得了今上的喜爱,必定是个有些手腕和头脑的人,如今看来,不过是个长得好看的花瓶。
眼看同伴离去,中山王妃拉也拉不住,尴尬的笑笑:“郡主,向夫人脾气素来刁钻,言语多有不当,还请郡主多多见谅。”
舒悦凝沉着脸,不置可否。
中山王妃从婢女手中接过一个盒子,上前递到舒悦凝面前,道:“这是我为郡主挑选的礼物,郡主打开看看是否喜欢。”
舒悦凝依言将盒子打开,一串上好的玉珠项链立刻进入她的眼中,颗颗玉珠都有鸽子蛋那么大,成色均匀,温润白嫩,是难得一见的佳品。舒悦凝对玉有些讲究,心知要做成这样一串玉珠子,需要一块很大的玉石,可以说,百年难遇。说句毫不夸张的话,做出这串玉珠子所需的玉料,只比传说中的和氏璧大,绝不会小。
这礼物,委实是大手笔了。
她的手指在玉珠子上摸了摸,将盖子重新盖上:“这礼物太重,我不能收,王妃拿回去吧!”
中山王妃笑,低声道:“郡主不必顾虑,只当是我们交个朋友!这朋友之间送个礼物,不是很寻常吗?”
这话说得,当真动听,舒悦凝笑笑:“既然如此,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王妃放心,令弟的事情我会放在心上!”
中山王妃谢过,高高兴兴的离开。
她前脚一走,舒悦凝立刻唤来殿中的女官:“我今日得了这份宝贝,想想,唯有太后戴上才不辱没了它,你将它送到太后宫中吧!”
这女官本就是太后派给舒悦凝的,可以说是太后的心腹,当即笑眯眯的答应下来,拿着玉珠子去了太后的宫中。
“郡主,御史大夫的夫人求见!”一个宫人在门口禀报。
舒悦凝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不用说,定是为了内卫的职位而来。
不出她所料,这位乔夫人确实是替儿子讨个差事来了。不仅这一位,陆陆续续来了七八个命妇,皆是为了家中的弟兄、儿子抑或女婿谋取差事而来。
可见,这内卫的职位,是何等的抢手。
等她应付完最后一波人,下令宫人不许再放任何命妇进到她的宫殿中,早已经过了午时,她累得不想动弹。对付一帮子女人,其实比对付一帮子朝臣还要累。
她正想休息,宫人急急匆匆跑了进来:“郡主,不好了,不好了,向侧妃小产了!”
舒悦凝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宫人所说的向侧妃是向若君,不由诧异道:“她小产了关你什么事?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那宫人委屈:“可是,外面都在传,她是被郡主有意为难,加之喝了郡主的茶水才会小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