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毕,舒悦凝照旧从侧门离开前往御书房,代替皇上批阅奏折。
未走几步,被慕容子墨拦住。
“你们走开,本王与女官有几句话要说!”他脸色不佳,站在步辇前,口气不容置喙的对舒悦凝的随行宫人说到。
舒悦凝蹙眉:“王爷,本官须得前往御书房,没有时间……”
不等她说完,慕容子墨怒道:“不想死就滚!”
他这一吼,抬步辇的宫人和奴婢立刻退到一边,唯有柳绿一人站在步辇旁不动。
见状,慕容子墨的眼中迸射出浓浓杀意。
舒悦凝暗叹一声,吩咐柳绿到一边等候,柳绿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我问你,昨晚为何不来见我?”
“我早先便跟送帖子的小厮说过,我近来很忙,无暇参加宴席,更没有什么闲心品茗!”
“很忙?却有时间去见桑潇风?”
慕容子墨虽然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却不是很成功。他脸色黑青,眼神愤怒,口气不善,活脱脱一个捉/奸的妒夫。
舒悦凝笑了:“那又如何?我要见谁这是我的事情,与王爷何干?”
“你……”慕容子墨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咽不下。她如今在朝中举步维艰,他本该作壁上观,伺机而动,待时机成熟,控制朝政,辅佐中山王上位才是正道。
可他偏偏心软了,见不得她被一群朝臣欺负,有意帮她一把,这才主动约她,本以为她会珍惜他给的机会,谁知,她、她竟然去见刚刚大婚的桑潇风也不去见他!
如今,面对他的质问,她竟无半点悔意和慌张!
他再次打量她,这才发现,她也是薄唇淡眉之人,都说这样的面相最是冷情,他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他很想问她,桑潇风到底有什么好,值得她如此着迷;更想问她,桑潇风大婚之夜抛下新婚妻子见她是为了什么。
他终究没有问出口,因为,此刻在她的眼中,他看不到自己的存在!
一点也看不到!
沉默半响,他疲倦的说道:“长福公主不是好相与的人,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再不看舒悦凝,转身离去,仿佛他对她的情意全部都放在了这句话里。
舒悦凝张了张嘴,看着他的背影,微微有些失神。
他误会了!
昨晚,她确实不打算见他,不是为了桑潇风,只是不愿意再欠他的情。
人情债,最是难还!
她背负了一个男人的情意,不愿意再背负另一个男人的。
至于桑潇风,她见他不过是因为伏秋忽然晕倒,大夫检查后说是中了毒,她弄不到解药,只能约桑潇风一见。
想到这里,舒悦凝又觉得奇怪,昨夜桑潇风与她见面十分小心,慕容子墨怎么会知道?
她不由将目光投向柳绿:“慕容子墨知道昨夜桑潇风与我见面的事情了。”
柳绿面无表情:“看样子,他一直在密切监视主子!”
监视?委实令人不舒服,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
只要想到慕容子墨随时随地都在暗处‘偷窥’自己,舒悦凝便感到浓浓的厌烦,对他的愧疚和好感立刻荡然无存。
她冷哼:“卑鄙!”
“小姐在骂谁?不会是在下吧?”
轻佻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舒悦凝扭头望去,只见穿得像只花蝴蝶的郑千行手持一把羽扇,欢快的向她走来。
对这个墨国皇子,舒悦凝没有什么好感,客套道:“原来是皇子殿下!”
“什么皇子殿下?你我这么熟了,还是叫我的名字吧!”
“殿下不也是称呼我为小姐吗?我哪里该直呼殿下的名讳!”
郑千行眼睛一亮,凑到她跟前:“原来你在埋怨我不识情趣,那以后我就唤你舒舒吧!”
“……”
“舒舒呀,我很想知道,你方才是在骂我吗?”他话题一转,又问了回来。
“殿下多想了,我怎么会骂殿下呢?”
“方才我好像看到成王了,你不是骂我,那应该是骂他吧?他怎么惹到你了?”
舒悦凝脸一寒:“殿下眼睛不太好,看错了!”
“舒舒这么说,那定是我看错了!现在京城到处都在传你的谣言,你能不与他说话就不要与他说话,否则会给你招来麻烦。”
“谣言?”
“你不知道吗?”郑千行扇了扇手中雪白的羽扇:“不知道也好,免得烦恼!”
“是……什么谣言?”
“有人说你根本就是成王妃,如今做了监国,一定会和成王勾结,把持朝政,排除异己……”说到这里,郑千行微微停顿:“所以呀,你最好不要和他有什么来往!虽然我对商朝的朝政不甚了解,但朝堂上的事情嘛,无非就是那么一回事!此刻,一定有许多政敌等着抓你的小辫子,你若与成王有所来往,他们一定会在这上面做文章,弹劾你!”
舒悦凝不知道郑千行对她这番告诫的用意,却明白他说得极有道理,她在朝中尚未站稳脚跟,若背上个欺君的罪名,别说地位,性命都难以保住。
她脸色稍霁,对郑千行由衷感谢道:“多谢殿下提醒!”
郑千行贴到她耳边,低语:“你若真想谢我,不如……”说着,他的手指轻轻的滑过她的腰:“将你的心交给我?”
舒悦凝身体微僵,很快重新恢复了笑容:“殿下真爱开玩笑,呵呵!”
郑千行直起腰,拉开两人的距离,见她做出放松的表情,他挑眉:“你从哪里看出我是在开玩笑?”
“……”
“你在紧张?害怕我把你的心勾走?”
这个郑千行,到底要做什么?舒悦凝有自知之明,她不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也没有在举手投足之间就可以俘获人心的人格魅力,郑千行自然不是真的看上她!
有了这个认知,她不再局促,笑着抬手,挑了挑郑千行的下巴:“我的心,可以给殿下,只是殿下须得用自己的心来换,殿下舍得吗?”
末了,她用指甲轻轻刮过他的心口,这才收回手。
郑千行的眉毛抖了抖,许是没有料到会被她调/戏,好半响没有说话。
‘噗嗤’一声,舒悦凝开怀大笑:“殿下可是害怕了?”
“不怕,当然不怕!舒舒愿意与我以心换心,我求之不得,怎么会害怕呢?”
“可我有些害怕!”
“舒舒怕什么?”
“一个满嘴谎话的……可会有心?”
“怎么,舒舒怀疑我?”
“我根本就不相信殿下,何来怀疑一说?”
郑千行不再摆出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带了几分认真:“如此说来,是我做得不够,没有让舒舒看到我的诚意!求舒舒给我个机会,也好让我展示一下我的诚意。”
“展示诚意呀?不如……殿下先告诉我,殿下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再决定,要不要给殿下机会。”
她的要求,在郑千行的意料之中,他淡淡一笑:“你说呢?”
“听闻殿下在我大商为质数载,近年来墨国国君龙体欠佳,想必殿下是思乡心切了吧?”
“不错,我确实思乡心切!敢问舒舒可愿意帮我?”
“帮?殿下觉得我现下有能力帮殿下?”
“现下确实没有,但将来嘛……”郑千行抬手,替她拢了拢发髻:“若我们二人合作,你便是大商之主,我便是墨国国君。”
听上去,很诱人!
“敢问殿下,打算如何与我合作?”
“舒舒在朝中举步维艰,当务之急,是要取得实权。我们不如先从军权下手!”
军权?舒悦凝想起今上给她的第一道密旨:“但闻其祥!”
“要掌控朝政,首先得掌控禁卫军,可以这么说,若舒舒掌控了整个禁卫军,朝中大臣便无人敢和你做对了。”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可现下的禁卫军是由绕骑都尉左思涵担任,听闻他是卞户的心腹,哪里是我能拉拢的?”
“拉拢不了,为何不找个心腹取而代之呢?”
“谈何容易?”
“你忘了,你虽不是监国,却有监国之权。若他有错,你大可名正言顺的让人取而代之,再奏明陛下,届时,陛下也不能反对。”
“可他现下并无大错!”
“事在人为!”
“你想怎么办?”
“暂时没有想好,不过,舒舒须得先应我,若真能将左思涵罢免,定要让上官仕担任这饶骑都尉的职位。”
上官仕?舒悦凝想了很久,才想到这号人物,禁卫军中的一个小将军,好像是四品,没有什么建树也没有什么大的缺点。
这样一个人,可以说是平庸的,郑千行向她举荐……看来,这是郑千行的心腹!
见她久久不语,郑千行正色道:“我知你对我有戒心,怕我掌军权对你不利!你大可以去查查,上官仕此人看似平庸,其实心怀大志且有谋略,可以一直怀才不遇。你若能重用他,他势必会感激你的知遇之恩,对你忠心无二。”
“听上去,你似乎不是与我合作,而是单纯的在帮我!”
瞧她讥讽的表情,郑千行叹一口气:“这事你真是冤枉我了,我举荐他是为了你好。同时,若他日我需借用你手中军权回墨国,他也是最佳的率兵人选,我当然也是在为自己做打算。”
他说得在情在理,可舒悦凝却不敢轻易应下。毕竟,舒悦凝对他对上官仕都不了解,若上官仕是墨国的奸细,她将禁卫军交到他们手中,无异于自掘坟墓!
仔细思量一番,舒悦凝搪塞道:“殿下说这事还太早了,等殿下寻到了左思涵的大错,我们再来商议替换的人选吧。”
郑千行略有不快,却并未发作,重又换上轻佻的表情,凑近她的唇,一字一句道:“一切都依舒舒,若舒舒还是不相信我,我可以日夜陪伴、侍候舒舒,让舒舒仔仔细细看看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