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子墨坐在荷花池边,浓重的黑眼圈使他看上去有几分憔悴,也不知池中的什么东西吸引了他,他这样一看就是半天,早膳都顾不得吃。
手中的鱼粮早已经喂完,碧绿的池水上漂着几条泛白肚的金鱼,他却丝毫未觉,依旧做着毫无意义的偷食动作。
烈日当空之时,向若君端着一碗冰镇绿豆粥出现,柔柔唤了一声王爷,他终于将视线从荷花池上移开。
他看向向若君,面无表情,既不威严也不和善,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向若君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勉强挤出一丝笑容:“王爷,现下暑热难当,我特意熬了祛暑解渴的绿豆粥,极为冰爽,王爷吃点?”
慕容子墨扫了她手里的绿豆粥一眼,又看向她的脸:“你不用如此费心,本王答应保你衣食无忧必然不会反悔,你做不做这些都没有区别!”
闻言,向若君脸上的笑容再挂不住,看起来十分狼狈:“王爷,我、我当初只是,只是一时糊涂,王爷难道不能……”
“本王知道你是一时糊涂,本王也并未刁难你,不是吗?”慕容子墨眼神冰冷,又感叹道:“人,还是知足一些的好!”
向若君脸色煞白,嘴唇颤抖,好半响,才哽咽道:“王爷非要如此对我吗?你我多年的情分,难道都是假的?我纵使有错,也是因为喜欢王爷,容不得那个下作的女人迷惑王爷,从未想过要加害王爷……”
这样的话,慕容子墨听了很多遍,厌烦肯定是有的,可是除了厌烦,还有那么一丝不忍和愧疚。
毕竟,他和向若君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虽然感情没有比金坚,虽然大了后两人就不再有什么交集,可到底还是有些情分的。
眼看着向若君像是风中的小百花般颤抖、无助,他不由长叹一声,越发觉得娶她为侧妃是他一生最愚蠢的决定,没有之一。
真是误人误己!
他耐着性子起身,走上前,接过向若君手里的碗:“好了,你的好意本王领了,以后不要再这么麻烦了!你若闲得无聊,不如回娘家住几日,需要什么东西大可以去库房买,或者吩咐管家去买,不要让姨娘丢了面子。”
向若君不傻,自然不会顺着他的意回娘家,现下这种情况,只怕她一走就再没有办法回到王府了。
听他提到自己的母亲,向若君马上道:“娘亲她、她眼看就要过寿诞了,我还得准备贺礼,娘亲一向好面子,若我因为回娘家耽误了贺礼一事,只怕会惹她不快!”
她这么一说,慕容子墨自然听明白了,这个时候她若被赶回娘家,她的母亲准备气死不可。
到底他的心还是不够硬!这么想着,他低头喝了一口绿豆粥,冰爽而沙甜的口感令他微蹙的眉头舒展开,连带着神色也好看许多:“你不想去就由你吧!”
向若君长长舒一口气,正待再说,肖涵急急忙忙从一旁的石头路上走到了长廊里:“王爷,齐寒回来了!”说着,以眼神示意慕容子墨往左边看。
慕容子墨扭头看去,风尘仆仆的齐寒正等在长廊的尽头处。他忙将剩下的半碗绿豆粥递给向若君,淡淡吩咐道:“你下去吧,以后没有事情不要来打扰本王,本王最近忙得很!”
向若君的脸色又是一白,不过这次顾忌到有旁人在,她没有多言,而是老老实实的端着碗退开。
可她到底是不甘心的,今日慕容子墨好不容易在府里,叫她就此放弃接近他的大好机会是绝不可能的。她走到长廊的转角处,回头查看慕容子墨和肖涵,发现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她,她迅速的藏在了转角的柱子后面,偷偷摸摸的盯着慕容子墨看。
慕容子墨等齐寒的消息等了一夜,向若君一走,他便迫不及待的招手示意齐寒上前说话。
齐寒领命,刚到他跟前,就听他问道:“找到王妃了吗?”
齐寒点头:“王妃昨夜被桑世子带出了京城。”
“为何不将她救出来?是没有机会吗?”
齐寒沉默片刻,道:“本来是有机会的,但王妃不肯。”
“她不肯?”慕容子墨一惊,蹙起眉头,沉声道:“她跟你说了什么?”
“王妃说请王爷放心,她已按照王爷与她的约定去行事,以后若有机会,她会不遗余力的挑拨桑世子与卞户的关系!”
慕容子墨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知道的舒悦凝是个不讲诚信、睚眦必报的女人。她纵使起初答应帮助他挑拨桑宁远与卞户的关系,可后来他那样对她,她明明是怨恨的,他已经做好接受她报复的准备,岂料,她竟然按照约定行事了。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她对他是有情的?
想到这一点,慕容子墨心里有丝丝的欢喜,但理智很快让他冷静下来,她是怎么样的人难道他还没有看透吗?她背弃他不止一次,他怎么还敢去奢望她对他有情?
他沉默良久,问齐寒:“她别的没有说吗?”
齐寒摇头:“属下趁着有人刺杀桑世子之际去抢夺王妃,时间太过仓促,桑世子摆脱刺客后很快就追上了属下,为了不暴露身份,王妃只仓促交代几句就让属下离开了!”
慕容子墨再次沉默,就在齐寒准备无声退下时,又听他轻声道:“她、她看上去可好?”
这个问题有点让齐寒为难,想起仓促之间,瞄到舒悦凝敞开的领口下面青青紫紫的痕迹,齐寒实在不知道该说好还是该说不好。
再想想桑宁远对舒悦凝的态度,齐寒是个男人,怎么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见齐寒的眼眸躲闪,慕容子墨顿觉不好,追问道:“可是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齐寒斟字酌句答:“王妃很好……一切,都是按照计划进行!”
所谓的计划,在场的三人自然都知道,让舒悦凝倒桑宁远身边去,使用美人计,挑拨桑宁远与卞户的关系。
齐寒这话的意思,旨在提醒慕容子墨,舒悦凝的美人计已经开始实施了。
慕容子墨原本没有想到这一层,可看齐寒的表情怪异,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桑宁远对舒悦凝的态度……
他的拳头不由紧握,轻声问道:“桑宁远与她……”
齐寒低了头:“王爷若有什么想知道的,等王妃回来后可以亲自问王妃,抑或王爷写封书信去问也好。属下、属下不敢妄议主子的事情。”
一个不敢妄议,其实已经给了慕容子墨答案。他的脸色青如玄铁,心口隐隐作痛,嘴唇咬得死死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状,肖涵颇为担忧,一时忘了本分,多嘴道:“王爷,王妃她也是为了王爷好,若没有她从中挑拨,只怕此时卞户与襄阳王府已经结盟。”
慕容子墨抬首看肖涵,眼眸逐渐失去了焦距。
肖涵只觉得他脸色很难看,忙道:“王爷可是有什么不适?”
肖涵话音刚落,慕容子墨已经‘嘭’的一声,笔直的摔向地面。
肖涵大惊,忙大声嘱咐‘找大夫’,齐寒不敢耽误,飞奔着去寻大夫。
躲在转角处的向若君不敢再躲藏,忙不迭的跑了过来,心里胆怯却外表镇定的说道:“肖侍卫,快,快将王爷送到我的明月阁去!”
肖涵犹豫:“属下还是送王爷回西花园吧。”
向若君沉了脸:“这里离明月阁最近,看王爷的样子怕是十分不舒服,肖侍卫难道要舍近取远吗?再说,我乃王爷的侧室,王爷如今昏迷,我就是你的主子,难道做不得主吗?”
她说得在情在理,肖涵又不知道慕容子墨对向若君的真正想法,肖涵最终按照她所说将慕容子墨送到了明月阁中。
大夫很快被请来,得出的结论是慕容子墨服了助兴的药,身体亢奋,这本不打紧,坏就坏在他没有及时纾解,心绪又起伏过大,一时气血攻心,才会昏迷。
说到这个,向若君有些心虚,慕容子墨从未与她圆房,眼看着慕容子墨对她的态度越来越差,她如何能再等下去?恰好今天有接近他的机会,她便大着胆子在绿豆粥里放了助兴的药送给他。
这药,不算凶狠,不会伤身,想来,事后就算慕容子墨追问,也不过惩戒她两句!助兴而已,说到底,还是需要男人本来就有兴致。可慕容子墨对她没有兴致,吃了药后虽觉不妥,却被他彻底给忽略了,忍耐良久又气急攻心,才会晕倒。
肖涵听了大夫的话,下意识看向向若君,若是没有记错,王爷之前似乎吃了一碗绿豆粥,这事大约与她有关系了!
向若君不看肖涵,一味的躲闪。
这个时候,治好慕容子墨才是关键,即便要问罪,也该等慕容子墨醒了再处理,肖涵只是个侍卫,自然不好插手。
他决定忽略大夫的一番话,只避重就轻道:“请问大夫要如何给王爷医治?”
那大夫摸了摸山羊胡,淡淡道:“这事说来也不难,王爷现下最需要的不是药石,而是纾解,只需让王爷纾解一番,泻了内火,再服下调理的药,自然无碍!”
所谓的纾解,不会是他想的那个吧?肖涵以眼神追问大夫。
大夫摸了摸山羊胡,以眼神示意肖涵:‘就是你想的那个!’随即,在肖涵震惊的表情下,大夫再别有深意的看向慕容子墨的下面。
肖涵不由也跟着看过去,然后发现昏迷中的慕容子墨某处已经硬了起来,正高高的将衣裤顶起。
肖涵的神色一时间有些难看。
大夫敏感的发现了气氛怪异,将该交代的交代清楚,不愿意在是非之地就留,当即告辞。
大夫一走,向若君便板起了脸:“你们下去吧,这里有我侍候王爷!”
肖涵不愿意走:“娘娘,这事恐怕……”
“我乃王爷的侧妃,是王爷以王妃之礼娶来的,自当侍候王爷!方才大夫的话你也听见了,难道这府里还有比我更有资格侍候王爷的人吗?”
肖涵被问得哑口无言,他隐约知道慕容子墨并不喜欢向若君,可他却不能阻止。就如向若君所说,她是侧妃,是名正言顺的女主人。
见肖涵和齐寒赖着不走,向若君的神色更加严厉:“抑或,你们打算让王爷这么忍下去?”
肖涵与齐寒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和妥协,而后默默退出了明月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