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潇风在床上躺了五天,终于可以下床走路,他苍白着脸穿上衣袍出了门,丫鬟伏秋见状立刻上前搀扶住他,劝道:“大公子你身上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快回去躺着,昨晚还发热来着,可别让伤口崩开了。”
桑潇风摇了摇头,脸色惨白:“不过几鞭子而已,不算什么!”
说到这个,伏秋的杏仁大眼中立刻盈满了泪水:“王爷怎么对公子下得去手!鞭子都打坏了两根……”想到他被打得满身是血,瘫软在地上起不来,她去搀扶时甚至感受不到他的气息,她便心有余悸,不敢再往下想。
桑潇风的睫毛动了动,露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笑容:“因为我伤到了他的儿子!”
伏秋一愣,不知道桑潇风所谓何事,只天真的问:“大公子不也是王爷的儿子吗?”
这怎么会相同呢?一个是心头好,一个是小杂种而已!想到襄阳王用手里的钢鞭打上他脊背时的表情,他的手不由握紧,还真是狠心呀,就不怕将他打残废或者打死了!
他再次笑了笑:“儿子?也许他从来不承认这一点!”
这话,让伏秋更加伤感,她的眼泪汹涌而下。
桑潇风看了,劝道:“别哭了,为我哭不值得,若是被旁人看了,小心他们挤兑你!还有,我这院子里十天半月没有一个人住,你不如去找管家,让他将你派到别处侍候吧,跟着我,委屈你了!”
伏秋一听这话,索性哇哇大哭起来:“大公子,我不走,我哪也不去,就留在你身边侍候。”
桑潇风笑了:“傻孩子!”确实是个孩子,十二、三岁的年纪,还不谙世事,不会为自己打算。
他叹一口气,就因为这样,他才不能留她。
伏秋还在哭,拉着桑潇风的衣袖,想说点什么。
伏秋年纪小,心思单纯,加之桑潇风在襄阳王府里丝毫没有主子的样子,两人相处时间虽然不多,却很像是一对兄妹,因而也没有意识到此举有什么不妥。
他们没有意识到,不代表别人也意识不到。当桑宁远与苏忠进到桑潇风的院子里,看到伏秋拉着桑潇风的衣袖哭泣,桑潇风不但没有拒绝,还很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时,桑宁远忽然笑了。
察觉到有人进来,桑潇风不着痕迹的拉开了与伏秋的距离,看向桑宁远:“宁……世子到此有何贵干?”
桑宁远看向伏秋,伏秋倒也识趣,忙退了出去。
待确定院中没有其他人,桑宁远方才道:“我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何事?”
“舒悦凝在哪里?”
这一问,桑潇风愣住了,看向苏忠:“自从她被大管家带走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她是不是出事了?”
桑潇风脸上的诧异和担忧不像是作假,桑宁远倒也相信他确实不知道舒悦凝的下落。
“她到底出了什么事情?”得不到回答,桑潇风着急追问。
桑宁远当然不会告诉他舒悦凝在城墙下摆脱苏忠逃跑的事情,淡淡道:“五天前,她到集市上买东西,有人看到她被卞子栋掳走。我亲自去卞府要人,卞户却称舒悦凝不在卞子栋的手上。”
“会不会是卞户在说谎?”
“你觉得依照现下的朝廷局势,卞户会为了一个女人而得罪我吗?”
朝廷的情况桑潇风亦有所耳闻,卞户确实不是因小失大的人。
“难道是卞子栋瞒着卞户将她悄悄藏起来了?”桑潇风低声到。
桑宁远:“我也是这么想的,可卞子栋忽然称病在家,让我派去监视他的人根本找不到一点头绪。偏生卞子栋是个偏执的性子,为防他投鼠忌器,做出对舒悦凝不利的事情,我又不能将他绑来拷问。”
桑潇风明白桑宁远为何来找他了!他虽是襄阳王府的大公子,却一直在为卞户做事,这在襄阳王府已经不是什么秘密,
如今舒悦凝下落不明,由他去探查卞子栋的虚实是再合适不过的事情。
桑潇风当即道:“世子放心,我这就去探望卞子栋!”
桑宁远似笑非笑:“有劳了,我这里,一定准备一份大礼给你!”
对桑宁远口中的大礼桑潇风并不在乎,他找舒悦凝不是为了桑宁远,也不想要所谓的礼。当即他换了衣服便出了襄阳王府,顾不得满身的伤,驾马疾驰向卞府。
卞子栋虽然是卞户的侄子,却和他的儿子没有什么区别,从小养在他身边,就连现下成年了也依旧住在他的府上。
桑潇风从卞府侧门进去,看守的侍卫熟悉他,倒也没有人阻拦。
他一路疾行,背上有汗津津的感觉,但火辣辣的疼痛告诉他这不是汗,是背上的伤口崩裂流血了。
他的父王真是下得去手,用带着倒刺的钢鞭抽他,抽得他身上血肉模糊,伤势比被刀砍的还要重。中途,他的父王累了,换了别人行刑,直到抽坏两根刚鞭子,抽得他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方才放过他。
伤口深而烂,实在不容易养好,即便躺了那么多天,也才刚刚结痂而已。
他每走一步,耳边皆回响着襄阳王说过的每一句:
“孽子,竟敢与宁远争,看本王不打死你!”
“你与你母亲一样,只会在背后做些见不得人的事情。”
“宁远看上的东西,岂是你能碰的?”
“本王告诉你,若有一天宁远不要那舒悦凝了,本王就一杯毒酒赐死她,也绝不让你碰宁远碰过的东西!”
这一句句的话就像那生着倒刺的钢鞭一样,狠狠打在了他的心上,打得他生疼。
他终于明白,爱一个人,也是需要身份和权力的。若没有这些,所谓的爱情低廉得不值一提。就像,他对舒悦凝!
他的脑海中不受控制的浮现出舒悦凝失望的眼神,他心口更加痛,赶紧加快了脚步。
到达卞子栋所居住的院落,不出所料,他被拦下了。
阻拦他的小厮以公子身体不适,拒绝见客为由,请他回去。
他心里着急,舒悦凝是五天前失踪的,若她真在卞子栋手里,怕是被折磨得不成人形。
卞子栋表面看来温文尔雅,其实心里肮脏无比,这一点,桑潇风是清楚的。
他站在院门口犹豫片刻,终于露出一抹惨白的笑容:“劳烦禀报你家公子,就说我来了,来给他他想要的东西!”
小厮有些不耐烦:“桑公子,我家公子不会见你的,你还是……”
“劳烦再帮我传一次,若不行,我马上走,绝不让你为难!”说着,桑潇风抽出一锭银锭子递到小厮手上。
小厮掂了掂手中银锭的重量:“好吧,我再去试一次,成不成就看公子的心情了!”
桑潇风点点头,开始忐忑的等待。
不大一会,小厮出来,笑着道:“桑公子,我家公子有请!”
桑潇风回之一笑,笑得毫无温度,只有他知道,进到这院子里意味着什么。
这是他第二次进入卞子栋的院落里,第一次是在五年前,那时候,他还只是个羸弱的少年,长得清清瘦瘦的,虽然有点功夫却到底没有什么实战经验,因而着了道,被卞子栋的侍卫拿住。
就在前面不远的凉亭中,卞子栋的手钻到了他的衣服里,慢慢的拧、暧昧的掐,嘴里不断的喊着‘宁远’二字,一切都让他作呕。
他凭着一股蛮劲挣脱了侍卫的钳制,自然免不了与卞子栋动了手。
结果是,动静太大惊动了府中的宾客,襄阳王和卞户同时出现,当着许多人的面,襄阳王赏了他三十鞭子,原因是他举止粗蛮,无故殴打卞子栋。
从那以后,他尽量远离卞子栋,卞子栋许是被卞户训斥了,也不曾找过他的麻烦。
而今,而今,竟是他主动找上门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