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船舱里,舒悦凝尽管很疲倦,可再无法入睡。耳边很快传来桑潇风均匀的呼吸声,她扭头借着朦胧的月光打量他的侧脸。她爱他,可竟是丝毫不了解他!
耳边回响着方才听到的对话,她对他生出了些许的陌生感,他是卞户的人,在为卞户做事情!那么,这次他到石板镇,是奉了卞户之命,还是真如他所言是为了找寻她?
“哎……”她找不到答案,只能惆怅的一叹。她不是刚正不阿的侠士,不在乎他为谁做事,只是不喜欢被欺骗罢了。
“为什么叹气?”本以为已经睡着的桑潇风忽然睁眼问到。
好浅的睡眠!一个人,得有多大的戒心,才能让自己在睡梦里也保持警觉?
思及此,舒悦凝的心感到了一丝疼痛,手不由抚上了他的脸,无视他的问题,轻声道:“我从未听你说过你小时候的事情,能跟我说一些吗?”
“小时候吗?我小时候又笨又呆,性格孤僻,资质平庸,实在没有什么可说的!”
“怎么没有什么可说的?你最喜欢做什么,最喜欢吃什么,最喜欢去哪里玩,最喜欢的朋友是哪些,这都是可以说的!”
桑潇风一愣,仔仔细细想了想,摇摇头:“我小时候……没有什么喜欢的!”
他,竟没有一点关于童年的快乐记忆!舒悦凝勉强笑了笑:“你还真是无趣!我跟你说说我的童年吧!”
“好!”
舒悦凝起身,趴在了他的胸膛,幽幽道:“我小时候很调皮,比男孩子还要调皮。有一次,爸爸……呃,也就是我的父亲,得了一个瓷瓶,属于古董,虽然有些瑕疵了,但还是值不少钱的。父亲将它放在壁橱里,并且叮嘱我和母亲不要碰它。我很好奇,就趁着父亲不在家,悄悄把它从壁橱里拿了出来。一不小心,将瓶咣当摔在地上,摔成了几瓣。我当时吓坏了,不敢告诉父母。想了想,将花瓶重新拼凑好,用普通的粘胶粘上,摆放回壁橱里。”
“你父亲发觉瓷瓶坏了吗?”
“那是瓷瓶,普通的粘胶怎么能粘住呢?我将它放回去时已经很勉强的在维持它的形状了,等父亲下班回家,像往常一样打开壁橱,想拿出瓷瓶把玩,结果才提到瓷瓶的瓶口,瓷瓶哗一下就破了,父亲当时惊呆了!”
“然后呢?他是不是首先想到是你搞的鬼?”
“这个倒没有!他很伤心,问我母亲今天有人动过壁橱里的瓷瓶没,母亲看了我一眼,吓得我赶紧缩到一边。母亲想了想,说下午地动过,兴许是远方有地震发生,把这瓷瓶震坏了!我一听,就来劲,赶紧附和说母亲说得对,老师说古董都是很脆弱的,一点点小震动都能把它粉碎了!我父亲听了,闷在房里一晚上,第二天,好像根本没有过这个瓷瓶一样。”
“你有个疼爱你的母亲!”
“因为她肯为我撒谎,保护我?”
桑潇风点了点头:“是的!”语气中,不无羡慕。
“其实,母亲的说法很拙劣,父亲之所以接受,我想不是因为他相信,而是因为他舍不得责罚我。所以,他明知道母亲和我在撒谎,但只会接受!这大概是我们家人的共同点,对于我们所爱的人,我们总是会宽容,即便有伤害和谎言存在!”
桑潇风一愣:“即便有伤害和谎言存在?”
“嗯……说到这个事情,其实我很后悔,我后来长大了,明明有很多机会向父亲坦白和道歉,我却没有做,直到现在,再没有机会了!”
桑潇风用力搂紧了舒悦凝:“你好似话中有话!说这个故事,是为了告诉我,相爱的人之间不应该有欺骗吗?”
“不,我是为了告诉你,爱是可以包容欺骗和伤害的。但是,不要让坦白来得太晚,更不要让道歉来不及说出口!”
桑潇风沉默。
舒悦凝仰头看他,他似乎在挣扎,是打算告诉她实情了吗?
半响后,桑潇风笑了笑:“听你这样说,我能预见,你以后会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你为何到石板镇?是真的为了找寻我吗?我和慕容子墨落水之事明明很隐秘,王明义身为卞户的走狗尚且不知,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困扰着舒悦凝,舒悦凝却只是在心里问了一遍,终究,不忍心。
她离开桑潇风的胸膛,重新平躺在床上。
桑潇风侧身:“其实,你刚才听到我和许叔的话了!”
她点点头:“听到了!”
“你怀疑我动机不纯?”
“不!我不怀疑,我只是不喜欢被欺骗!但就像我刚才所说,如果你不愿意坦白,因为爱你,我不会计较!”
“我……”桑潇风犹豫片刻,开了口:“……那些在临渊阁里暗杀你们的人,其实是我安排的!我的计划是让向若君将慕容子墨引到那里杀掉!可向若君生出了私心,想将所有事情推到你身上,借卞户的手杀掉你!等我得到消息说你和慕容子墨一起进了临渊阁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我只能顺着水流寻你。”
舒悦凝震惊不已:“你、你一直在帮卞户?监视成王府?”
“是的!”
“难怪,难怪,成王府如此大,可你总能轻易地找到我,无论我是在慕容子墨的院子里还是在芳草园里,你都知道!其实,不是你对我特别关注,是你一直在关注成王府,而我,恰巧成为其中一员,你自然了若指掌,对吗?”
桑潇风抿了抿唇:“你若这么想……也不是不可以!但有一点,我没有骗你,我对你,是真心的!因为真心待你,所以不愿意你知道我是卞户的走狗,不愿意让你看到我不堪的一面!”
“潇风……”
“这次到石板镇,确实是为了找你!之所以能如此顺利找到你,是因为我负责帮卞户收集消息,自然知道石板镇里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的语气很真诚,反显得舒悦凝多疑而小心眼,她愧疚的握了握他的手:“对不起,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只是不想被所爱的人欺骗而已!”
桑潇风笑了,这一笑,他的五官变得生动起来,让人有种春暖花开的感觉:“没关系,我也不希望被所爱的人欺骗!”
闻言,舒悦凝一僵,她被慕容子墨……
要不要和他说呢?
她抬首,对上他询问的目光。见她久久不语,他开了口:“怎么?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我和慕容子墨,我其实、其实不是……”
“我知道你们不是真夫妻!我相信你!而且,你忘了我方才的话了?对这个成王府里的事情,我都很清楚,自然知道你们从未圆房!”
“不,我是想说,后来我们……”
舒悦凝鼓足勇气,正准备继续说下去,甲板上传来了许叔的声音:“公子,京城有消息传来!”
舒悦凝看向桑潇风,还想再说,坦白的勇气,并非随时都有。
“公子?”许叔得不到回答,在甲板上催促到。
桑潇风拍了拍舒悦凝的手:“有什么事情以后说,我先出去看看!”
舒悦凝只能闭嘴,以后,以后只怕她不愿意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