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是韦斯礼抱着沈嫣回到西宫的。
太医赶来的时候,李承启也闻讯赶到了西宫。看着脸色煞白,头发湿哒哒的沈嫣,他惊魂难定。而韦斯礼,不得不在元吉一个别样的眼神示意之后,退到内殿外头。他紧蹙的眉头,暴露了他的不安之心。
太医为沈嫣诊治许久了,又是热敷,又是针灸,却也不见沈嫣醒来。李承启有些沉不住气了,终于问:“情况如何?皇后怎还不醒来?”
“皇上稍安勿躁。”太医擦了一把额间细汗,紧张而敬畏答话,“娘娘落水前招人暗算,落水后又受了寒气,这一时半会儿的,怕是醒不来的。”
“那可有大碍?”李承启追问。
“这……”太医也不敢保证,忙道:“皇上,且容微臣再为娘娘施针试试。”
“试试?”李承启一下子怒了,但想了想他还是吩咐元吉,让他再传唤几名太医来。
外殿,韦斯礼半天没听到沈嫣醒来的消息,却听得元吉差人传唤其他太医来会诊,不安的心不禁开始了紧张的跳动。这个沈氏嫣儿若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万万不能接受!
赖阳明也被请到了西宫。他一路听说了沈嫣的情况,也是皱着眉头来的。然而,他见到沈嫣的样子虽心急如焚,但却苦于小小医士的低微身份不得近前。直到几位太医们会诊后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他才得有机会上前为沈嫣看治。
触及沈嫣的腕间,感到一股惊人的冷,他的手指不禁颤了颤,神色更是紧张起来。再为其把脉,感到脉动的羸弱,他不禁大声道:“快去准备热水,一桶温的,给娘娘沐浴暖身,一桶烫而不灼的。为……”言及此处,他顿了顿望向李承启,方才压制了有些激动的口吻,解释道:“皇上。恐怕需要您在有些烫的水里浸泡过身体,再与娘娘同寝,驱走娘娘体内的寒气。”
“不可!”有太医上前拦阻,“这么做,娘娘体内的寒毒有可能侵入皇上的体内。对皇上的龙体……”
“唯有至刚至阳的体魄,方能承受娘娘体内的寒凉。除了皇上,恐怕再没旁人合适吧?”赖阳明打断那太医的话。罢了,他又对李承启诚惶诚恐道:“皇上,只怕再晚一时半刻,娘娘就回魂乏术了。”
“还愣着做什么?按赖医士说的做!”李承启一声令下,绝不管太医们的拦阻之言。
经过一番折腾,太阳也落山了。裹在一层又一层被褥里的**的两具胴-体紧紧相拥,一个大汗淋漓,一个倒也生了暖意。
又不知过了多久。李承启发现沈嫣也开始出汗了,接着,他甚至感到了她的呼吸。他不禁高兴地将她抱紧了些,并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喃喃道:“嫣儿,嫣儿,你快些醒过来,快些醒过来,只要醒过来,我们就和好如初。过去的不快,都让它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沈嫣口里发出了呓语。而这呓语渐渐变得清晰:“翰儿……不要……不要……”呓语声变得急促,昭示着她的痛苦。
“嫣儿?嫣儿!”李承启唤不醒她。终于将赖阳明唤了进来。
赖阳明为沈嫣诊脉后,不禁高兴:“有脉象了!没事了!娘娘没事了。”
“没事了……没事就好。”李承启也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待到整理好着装,其他几位太医也跟了进来,知沈嫣情况好转,个个也都放下心来了。
“皇上,还有一事。”赖阳明上前道。“适才为娘娘诊脉,微臣好似切到了喜脉。但娘娘现在脉象还不平稳,微臣也不敢十分确定。”
听到“喜脉”二字,李承启的眼睛都亮了。因为他敢肯定,现下诊出喜脉的话,那孩子定然是他的。
“快!你们也看看,皇后是不是有了朕的骨肉!”他有些激动,当即便要其他几位太医为沈嫣诊脉。
几位太医得出的结果,与赖阳明无异。都说,沈嫣怀有龙裔十之**,只是要确诊,还得她身体再恢复恢复。不过,多少是无疑了,主治太医安胎药都开好了。
“翰儿……翰儿!”随着一声惊叫,沈嫣终于弹开了眼皮。
“嫣儿你醒了!”坐在床弦的李承启见她醒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神色很有些激动。
“翰儿……翰儿掉到了镜池里……”沈嫣也抓住李承启,急急说着便要起身下床。
李承启忙拦她,告诉她道:“没事,翰儿没事!翰儿为敏敏所救,已然没事了。”说罢他忙命人去把大皇子李翰带来见沈嫣。
沈嫣慢慢冷静下来,也渐渐想起此前发生了什么事。她断定,有人意欲谋害她。
“嫣儿,你又有朕的孩子了。”李承启忍不住要告诉她这桩喜事,眼里满是期盼和欣喜。
“孩子?”沈嫣听了一时间倒有些懵然。
“你有喜了。”
再听得这四个字,她不禁由懵然转成讶然。她不自觉从李承启的掌心抽出自己的手,轻抚上自己的肚子,心心念的却是:有孩子了……真的不是安阳的孩子吗?怎么会……怀的不是安阳的孩子,而是眼前这个男人的孩子……她不知这是不是喜,她只知道,自己似乎高兴不上来。
无疑,她这般神情尽收李承启的眼底。也正是她这样的神情,深深刺伤了他。不过,他隐了自己的伤,表现出的,还是对沈嫣的怜悯与疼惜。他想,至少上天是眷顾他的,他的女人终究怀的是自己的骨血,不是旁人的。但凭这一点,他的女人会对自己回心转意吧。
“母后……”李翰由乳娘领着来到了内殿。他蹒跚跑着扑进沈嫣怀里,奶声奶气,几乎要哭了道:“他们说,母后睡着了,不让翰儿见母后……翰儿想母后了。”
“翰儿……”沈嫣有一种失而复得的感触,已然掉下泪来。她抱着李翰,摸着他的头,很是不舍,“翰儿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想,无论如何,她也不能再疏忽大意了,无论如何,她也不再离开自己的孩子。现如今,还有什么是比自己的孩子更重要的呢?
看着李翰落水的那一刻,她还没来得及思考,而此刻,她有了这样的决心。是的,再没有什么人,什么事,能让她置自己的孩儿于不顾了。她好懊悔,她曾经有过抛下自己孩儿的念头。有过那个念头的自己,还算什么母亲啊。
越想及此,她的眼泪越发不受控制。
“母后……你怎么哭了?”小小的李翰自然不懂母亲抱着自己如何哭成了泪人儿。
“母后……母后错了……”沈嫣话也说不全了,只将李翰抱得更紧了些。
一旁的李承启见此情形,不禁走近母子二人,蹲下身来用宽广的臂弯同时拥住了二人。
沈嫣看他一眼,没有抵触。很快,她平复了激动的情绪,哄了李翰几句,便让乳娘带他下去了。之后,她抓住了李承启的手。
“嫣儿……”李承启很有些意外。这阵子,她一直排斥自己,就连正眼看看自己都没有。现下她主动抓自己的手,并且这样,可说有些温和地看着自己,让他内心暖暖的,甚至有些兴奋。
“是有人要害我。”沈嫣坚定地告诉他,“有人从背后袭击了我,将我推到镜湖。你要帮我,找出凶手。”
“我知道,我都知道。”李承启也反握住她的手,有些激动道:“我定会派人将此事查查清楚的。兵部尚书韦大人恰巧路过,撞见了那个将你推入镜湖的太监。此事,并非毫无头绪。”
“是吗……”沈嫣方才想起,在镜湖里,有人在她迷糊不清的时候给了她一口气,让她在鬼门关打了个激灵才犹豫了没有马上跨进去。这个人,就是兵部尚书韦斯礼吧?如是想着,她不禁喃喃问:“是韦大人救了我?”
李承启点头。但他很快转了话题,劝慰沈嫣道:“嫣儿,你刚醒,当好好养身体。这件事你就别烦心了,我定会查查清楚的。”
“皇上,”元吉从外殿走了进来,禀报道,“韦大人自娘娘出事一直在外头候着。得知娘娘醒了,现下想见见娘娘,说是有句话想问娘娘一问。”
“有什么事,让他明日再说。”李承启微蹙了眉头,有些烦。他不希望任何人打扰沈嫣。
“奴才也这么劝过了,可他执意要见娘娘……”元吉为难,声音越发小了。
“让他进来。”沈嫣发话,而后不无恳请之意对李承启道:“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我理当谢他。”
李承启只得答应。
韦斯礼进来,确定沈嫣神志清醒,脸上也有几分血气心也便安了。沈嫣谢了他的救命之恩,他道是机缘巧合,天佑沈嫣。事实也正是如此,若不是沈嫣福大命大,也不会在那个紧要关头,他韦斯礼就偏偏出现了。
“娘娘可看清了那从背后害你之人的长相?”韦斯礼要问的,也无非是这件事。当然,他的根本目的还是想见见沈嫣,问这些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听得沈嫣说没来得及看到恶人的长相,他便宽慰了她说:“微臣倒是看清了,皇上可派人速速将其找出来。”
“只怕他们阴谋未能得逞,早有防备。”沈嫣担忧道。
“元吉,”事不宜迟,李承启当即便下令道,“速速让郭宣入宫查查此事。”说罢他还嘱托韦斯礼从旁协助。
韦斯礼答应下来,之后便告退了。
一夜间,宫里掀起了好大的动静。然而,经过一夜的搜寻,终于得到的,却只是那名从背后袭击沈嫣的太监的一具冰冷的死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