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吃过早餐,又吃了药,又将脸上的伤处理过,没多久就睡了过去。虽然这么一直睡下去,其实是不太好的,但是薄荷总觉得很累,像每个骨头缝里,都透露着疲倦一样。
吴唱在薄荷又昏睡了差不多整整一天,还没有醒来迹象时,这才觉得不对劲,她连忙把医生叫过来,经过仔细检查后,并没有发现薄荷的身体上,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至于其他的,那就不是医生能够负责的事儿了。
薄荷一直这么睡睡醒醒,等到完全清醒的时候,差不多已经是两天之后的事儿了,当然这还是护士吴唱告诉她的,薄荷除了佩服自己之外,就是请吴唱送来一些食物过来,喂饱自己终于有了饥饿感觉的肚子之后,这才又向吴唱问起了母亲,她怕母亲暗地里担忧。
谁知道,吴唱却摇摇头,“这两天薄夫人都没有来医院。”
“没有?”薄荷顿时愣住,她从来都没想到,她会听到这样的答案,“那她交待过什么?”
“没有。”吴唱摇摇头,“除了两天前的那个电话之外,薄夫人再没有联系过我。”
“这样啊。”薄荷虽然应着,可是眼中却涌上不解之色,妈妈到底去忙什么了,居然连她都顾不上了。
吴唱瞧着薄荷面带担忧,不由提议道:“薄小姐,您可以主动打电话询问一下。”
薄荷听到吴唱这么说,才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果然是睡傻了,要不然怎么连手机这种东西都忘记了呢?
她立刻拿出手机拨打薄妈妈的电话。
嘟嘟!
这声音表示母亲的手机可以正常使用,但是薄荷一连打了好几次,都没有人接电话,然后再换薄履冰的手机,家里的座机,都没有人接听。
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薄荷坐不住了,她对吴唱说:“我想回家看看。”
“可是——”吴唱有些犹豫。
“我的身体已经没什么大事了。”
一般女人生完孩子做月子不过才一个月,虽说她车祸又是流产,但在医院住了一个多月,有最好的治疗,又整天各种补品,身体方面已经没有什么问题了,至于骨折的腿,这本来也不是短时间能够好的伤,回家静养就可以了。
之前一直住在医院,主要还是薄妈妈觉得家里的医疗条件跟医院没法比,这才让薄荷继续住院的,而薄荷本身的意见,当然是被忽略了。
吴唱见薄荷坚持,自己又做不了主,于是将薄荷的主治医生请过来,医生给薄荷仔细检查过身体后,确定了,她只要回家静养就可以了。
薄荷火速办理了出院手续。
她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平时还不觉得,等到吴唱给她收拾私人物品的时候,才发现东西真的不少,要是她腿脚利索也罢,现在她本来就是伤残人士,又要一个人回去,那么这一大包东西真的是挺难为她。
最后,还是吴唱帮了薄荷,她说薄荷可以先把东西寄放在她这儿,等有时间,再过来拿。
薄荷谢过吴唱之后,坐上提前叫来的TAXI直接回了薄家破产之前的老宅。
这还是薄荷在住院期间,薄妈妈告诉的她的,薄家原先的房子已经从现任手里买回来了,薄荷闻言很是欣喜,那到底是承载着她前二十四年幸福生活的地方,如今终于回来了,她心里的那份激动,实在难以用笔墨来形容。
就在薄荷沉浸在回忆中的时候,TAXI已经停了下来,“小姐,已经到了。”
司机的话让她回过神来,付了车资后,她直接拄着拐杖从车上下来,看着眼前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别墅,不知道怎么的忽然想起了四年前,她*宿醉后,打车回来的那一幕。
瞎想什么呢?
薄荷忍不住暗骂自己一声,然后才移动着拐杖,带动着自己的身体向大门处走去,走近之后,她发现大门是锁着的,于是只得按响旁边的门铃。
门铃一直响了很久,久到薄荷以为家里没有人,准备去薄履冰的新公司看看时,才听到滴的一声,大门被打开了。
薄荷伸手推开铁门,看着双双走出来的父母,刚想埋怨一句——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
还有,既然都在家为什么不接电话。
只是她才张开嘴,还没有把话说出来,就听到母亲尖声叫道:“你怎么回来了!”
一般这种情况,在薄荷的理解下代表的是关心,爱护,表示的是心中的惊讶跟诧异。
可是这会,这句出自母亲口中的话,却很难的让她跟关心,爱护这两个词产生关联,因为母亲的表情太不对劲,或者说是凶狠厌恶更合适。
这两种表情在薄荷的心中,绝对不应该出现在母亲的脸上,尤其还是面对着她的时候。
“妈——”薄荷很无措的叫了一声,就算她私自从医院跑出来,也不用这么凶吧,而且她也是担心他们两个人嘛。
薄荷心里为自己辩解,她考虑着走过去,搂着母亲撒撒娇卖卖萌,反正母亲是最疼她的,应该很容易就可以糊弄过去。
谁知,她还没有来得及动作时,就听到母亲如同不小心踩了炸药般的声音,“不许叫我妈妈!”
薄荷被吼的一愣,一双漂亮的杏眸中布满了迷茫之色,她忍不住转头,看向一旁的薄履冰,眼神里渗出疑问,妈妈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薄履冰在薄荷带着询问的眸光下,安抚的对薄妈妈说道:“有话进去再说吧,叶叶身上还带着伤呢。”
本来薄履冰说这句话,是想让薄荷先进客厅坐下,要知道薄荷本身不习惯拐杖,所以哪怕是从医院一路打车回来的,到了现在也很累了,再加上这会子太阳正烈,温度节节攀升,站在别墅的小院里,真的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情。
谁知薄履冰的这话才出,就引得薄妈妈的情绪更加激动,她犹如火车头般,朝着薄履冰冲过去,像是疯了一般的捶打着他,这并不像之前在医院走廊的那次。
那时候薄妈妈只能说是气恼,又考虑着给薄履冰留面子,所以很是节制。可这会就不一样了,她丝毫余地都不给薄履冰留,劈头盖脸就是一顿好打,又掐又捏,揪头发也没有落下,口中还不断厉声叫着:“你还敢提叶叶!你怎么还敢提叶叶!”
薄荷见状直接傻了,她长到这么大,看到的都是父母恩爱情深,何时见过这种大打出手的阵仗?当然她也很想上前将两个人拉开,可无奈的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不允许。
就她现在这幅样子上去,别说拉开,恐怕自己也是被推到的份儿,要是换了平时也罢,但是现在作为一个伤残人士,她觉得自己还是老实一点比较好。
还有让她想不明白的是,她明明就在这里啊!为什么妈妈却那样说?
什么叫做你还敢提叶叶!你怎么还敢提叶叶!
爸爸为什么不能提她?而且她就在这里啊,妈妈的话真的是太奇怪了!
就在薄荷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她忽然听到薄履冰怒吼一声,“够了!”
薄履冰大力推开薄妈妈,因为没有注意到薄妈妈的手里还攥着他的头发,他推开时候的动作又急,所以一撮头发就被拽了下来,头皮上传来的刺疼感,让他怒声骂道:“你个疯女人!”
薄妈妈猝不及防之下被推开,脚下不稳的踉跄两步,直接跌倒在地。
薄荷见状,连忙挪动到母亲的身边,伸手拉住母亲,想要把她拽起来,同时对薄履冰道:“爸爸你怎么那么不小心,还不赶紧来扶起妈妈!”
薄荷这话,毫无疑问是把薄履冰的行为定义成意外,也给他们缓和的余地,可谁知双方都不领情!
薄履冰就当自己没有听到,直接别过头去,而薄妈妈冷哼一声之后,直接甩开薄荷的手,就那样坐在地上也不起来,撒泼似的骂道:“你破产坐牢的时候,怎么不说我是疯女人?现在有点小钱,还养了狐狸精,我就成了疯女人了?薄履冰,你真的好有良心!”
薄履冰听到薄妈妈的话,神情一阵不自然,老脸不由一红,低声咆哮道:“我都说那是意外了,要不是她怀孕了,我也不会——”
“意外?”薄妈妈冷笑连连,声音越发尖利,“你当初害我女儿也是意外?”
薄履冰加重语气道:“我再说一次,女儿不是我害死的,那是——”
“那是意外!”
他还没有将后面的话说来,薄妈妈就已经开口接下了话茬,她笑的疯狂极了,“女儿的死是意外,你*是意外,狐狸精怀孕又是意外?那你告诉我什么不是意外!”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薄妈妈的声音骤然拔高,尾音都有些破了,听进耳中有种分外凄厉的感觉。
别墅小院里也跟着安静下来,能够听到的就是薄履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当然这份安静并没有安静多久,打破沉默的是薄荷,她问:“爸爸,妈妈,你们在说什么?”
什么叫女儿的死是意外?
她记得之前听薄妈妈说过,她是双排输卵管都堵塞的,再加上有心脏病,身体不好,所以怀孕对于她来讲是一件很辛苦危险的事儿,当初为了生下她,还是薄妈妈偷偷做了手脚。
简单说,薄荷就是薄妈妈精心布置下的意外,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而薄妈妈的身体也因此大伤,生第二个宝宝对于薄妈妈来讲已经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了。
既然不可能,又哪里来的‘女儿的死’这种诡异气息浓重的字眼呢?
“叶叶。”薄履冰听到薄荷的话之后,这才转过头来,神色凝重,“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说。”
薄荷看着薄履冰一脸郑重的表情,无端觉得心里压力越发大了,她以开玩笑的语气道,“爸爸,你总不会告诉我‘其实你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这种老土到一抖就掉渣的梗吧?”
薄荷这话本来是她心情紧张之下,用来开玩笑的,可是当她的话出来后,就见薄履冰的脸色一沉,她觉得心里一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直接在心头蔓延开来。
果然,她很快的就听薄履冰说:“是那样没有错。”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你不是我们的亲生女儿!”
当年的事儿说起来,其实是个老梗了。
薄妈妈身体不好,所以当初怀孕的时候就用了不少办法调养,为了能够生下自己的孩子,怀孕过程中那非人的辛苦,她竟然也咬着牙一点点熬了下来,好不容易熬足了月份,熬到了孩子瓜熟蒂落的那天,她才算微微松了一口气。
可谁知还是出了意外,她生下的孩子先天不足,才出生不到一天,就因为抢救无效而死,但是她当时因为产后大出血还在昏迷之中……
一边是为了生下孩子几乎送掉命的妻子,一边是已经没有了呼吸的孩子,薄履冰悲伤痛苦之余,做出了一个决定,他拜托医院的医生帮他买一个才出生的健康婴儿,来代替自己死掉的孩子,他知道,要是他不这样做,等到薄妈妈醒来知道这个消息,一定会崩溃的。
医院的医生也知道薄家的事儿,表示过同情之后就答应了。
薄履冰付出了天价的感谢费后,一个健康的孩子就来到了他们身边,这个婴儿就是后来的薄荷。
“爸爸,你这个笑话太冷了,一点都不好笑,我不会上当的。”
薄荷努力笑着,然后嘟起嘴唇道:“好嘛,好嘛,我下次会听话,绝对不会随便从医院跑出来了。”
薄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是娇憨,像极了做错事耍赖,求父母原谅的孩子,从前不管她多么调皮,只要用出这一招,无论是薄妈妈还是薄履冰都会投降。
可是现在,薄妈妈只是坐在地上冷笑,而薄履冰也没有再开口,始终保持着沉默。
见状,薄荷顿觉自己的心脏不断的,一点点的下沉,脸上的笑容都快要维持不住了,她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要是这样都能成真,那岂不是说明她很有做神棍的潜质?
只是,她一点都不想做神棍,她只想做薄荷。
可现实这个喜欢玩强制游戏的恶少,哪里会容许她拒绝?
薄履冰满目歉然的望着薄荷:“叶叶,对不起,我——”
他刚想解释一下,无奈他随身携带的手机响起来了,再联想到现在的时间,薄履冰不用掏出来,就知道是谁打来的。
本来他是想接起来,告诉对方不用等他了,自己先去产检吧,无论是现在情绪极其不稳定的薄妈妈,还是忽然从医院跑回家的薄荷,都是他需要顾忌的。
可这铃声却刺激了随着薄履冰解释才安静下来的薄妈妈,“薄履冰!”
她高声喊着薄履冰的名字,并且随手抓过一样东西,朝着薄履冰劈头盖脸的扔过去,“你要是敢接狐狸精的电话,我跟你没完!”
薄妈妈扔过去的不是别的,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破的花盆里的土,虽然没有打中他,可是纷纷扬扬的土,还是撒了薄履冰一脸,这让他最后的忍耐也达到了极点。
他知道是他对不起她,那次*不管是不是意外,都是他的不对,在事情被捅破的三天里,道歉,认错,他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可她的态度却还是没有丝毫的缓和。
总这么闹腾,他也觉得烦了,于是堵着一口气的他,等手机再次响起的时候,哪里还顾及薄妈妈,直接从衣兜里掏出了手机。
薄妈妈是个柔顺的女人,可是骨子里却是极其骄傲的,要不然当年她也不会宁死都不让薄荷做程珈澜的情儿,更不会在这些年里自己想办法赚钱来补贴家用,而不是无条件的接受来自程珈澜的馈赠。
所以当她看到自己的丈夫当着自己的面,答应了那个狐狸精,去陪她产检的时候,她的情绪一下子到了崩溃的边缘,当她的视线触及到静静地躺在地上的花盆碎片时,才觉得自己再也移不开视线了。
薄履冰接听电话的时候,注意力无法放在薄妈妈身上,更何况对着这个跟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女人,从心里上,他很难产生什么防备,所以当他的脑袋被飞起的瓦片,重重击中的时候,他还有些怔忪,只是下意识的抬起手,去捂后脑勺处传来尖锐疼痛的位置。
这一切说来时间长,其实真正发生的时候,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而薄荷之前又陷在薄履冰所说出来的真相里,所以她回过神时,就见花盆碎片击中了薄履冰的头部,又掉在地上发出破碎的声音,等她看过去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从薄履冰指间溢出来的鲜血,她吃惊的叫了一声,“爸!”
薄履冰感觉到从手指间传来的那种濡湿,粘腻的感觉,他把手拿下来一看,只见手掌间,指缝里,满满的都是鲜红色,无论是这刺眼的颜色,还是头部传来的痛感,都让薄履冰最后的忍耐消失,他接过薄荷递过来的白色纸巾,不过并没有擦拭而是直接抓在掌心里,质地柔软的纸巾很快的就染上了血的颜色。
薄履冰说,“如果你要离婚的话,我是不会拒绝的。”
说完,也不顾薄荷在背后呼唤,就直接抬起脚步,向停在一旁的车子走去,滴滴两声之后,很快就响起车子的发动声。
薄履冰离开了。
安静下来的小院里,只有还趴在地上的薄妈妈,她一遍遍用不同语气重复着一句话,“他要跟我离婚,他要跟我离婚?他要跟我离婚!”
“妈。”
薄荷拄着拐杖走回薄妈妈的身边,来回几次折腾,让身体大伤的薄荷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可她还是软声劝道,“你别在意,爸爸就是随便说说,他怎么舍得跟你离婚呢?”
“舍不得吗?”薄妈妈有些失神的喃喃自语,“可是狐狸精都有孩子了啊……”
狐狸精?
薄荷忍不住蹙起眉头,爸爸真的在外面有了女人吗?
她刚想追问两句,可还不等她开口,薄妈妈就忽然回过神来,她像是疯了般直接把薄荷推倒在地,然后冲着薄荷怒吼:“都是你!都是你!要不你,我跟他也不会搞成这个样子!你就是个祸害!”
猝不及防倒在地上,受伤的腿无法避免的被碰到,那种疼痛难以言喻,薄荷的小脸直接痛成了惨白的颜色,可更让她无法接受的是来自于母亲的怒斥。
祸害?
这个传进耳朵里的词,简直比腿上传来的感觉,还要让她疼痛。
爸爸说,她是被抱养的孩子,这件事或许让她很是诧异,也有点难以接受,可是在她的心中,把她养到这么大的薄履冰跟薄妈妈就是她的亲生父母,无论是谁被自己的父母如此形容,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薄荷一脸受伤的望着薄妈妈,“妈——”
“别这么叫我!”
题外话:
=。=就是到处洒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