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想,要是他手里现在有一把枪的话,一定会直接崩了这个不断给薄荷带来痛苦,还试图阻止他救薄荷的男人!
对于苏幕遮的愤怒,程珈澜连一个眼角的余光都没有分给他,“我是ab型血!”
薄荷一直在奔跑——
即使她已经疲累不堪,也不能停下来,无法停下来。她心头有种急切催促的感觉,别说让她停歇,就是稍微慢点都会惹来一阵心疼!
那种绞痛的感觉,唯有她再度抬起脚步的时候才会消散一点……
这时候薄荷都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患上跟妈妈一样的心疾?要不然怎么会痛成这样!
当然不管是不是,薄荷为了不心痛至死,只能继续奔跑着……
这种奔跑其实不是漫无目的的,她心里清楚她需要找一样东西,可是找什么她就不知道了,她知道那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东西,重要到若是遗失了。她连整个生命都将不复完整!
因为有了这个清楚的认知,薄荷找的越发的急切。
在哪里呢?
到底在哪里?
不过一个人的体力到底是有限的,不管薄荷愿不愿意,当体力全部耗尽时,她也只有脚步踉跄的跌倒在地上的份儿。
砰的!
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娇嫩的皮肤与粗粝的地面重重地摩擦,有很多地方应该磨破皮了。
薄荷脑海中闪过这个念头,要是换了平时没准她还会趴在地上装装娇弱,毕竟真的很疼。
可是,她现在却装不下去,因为她的心脏又开始疼了。
薄荷想要努力爬起来,只是四肢一点都使不上力气,就像全身力气都随着刚才的跌到,一起被摔出去一样,任凭她怎么努力都无法动弹分毫!
疲惫,疼痛,犹如涌上来的潮水般把她整个人淹没,她双眸慢慢地闭上,意识如同风中来回摇曳的蒲公英,似乎随时的都可能随风飘走。
“妈妈——妈妈——”
有声音不断的在耳边响起,那声音虽然不大,可是却是一遍遍的响着,有种执着的味道。
很吵。
这是薄荷的第一感觉,她蹙了蹙眉头,直接忽视,要吵就吵吧,反正就当做催眠,像她这样累到极致的人,这点动静可不算什么,昏昏沉沉中薄荷如是想着。
可能是察觉到薄荷的想法,那声音里竟然掺杂进去一抹委屈,如此清晰可闻,让薄荷想继续装傻都没有办法,忍不住下去的她只得缓缓地睁开眼睛。
带着薄雾的景象,就渐渐地展现在她迟钝而呆滞的眼瞳中,蹲在她眼前的,是一个极其年幼的孩子。
她的五官小巧精致,模样绝对的可爱,此时她红艳艳小嘴正嘟着,一张小脸气鼓鼓的,那样子像极刚出锅的包子,可爱的让人恨不得直接咬一口。
“你是——”
薄荷疑惑的出声,尽管她对小孩没有研究,不知道这是多大的孩子,但是也能感觉的到这孩子绝对没有超过一岁,这个年纪的孩子正应该是被家人时时刻刻的放在眼前疼爱的时候,怎么会一个人在这里?
更何况这么大不过才是牙牙学语的年纪吧,口齿能这么清晰伶俐?
女孩看到薄荷睁开眼睛,夸张的叹了一口气,“妈妈,你终于醒了。”
妈妈——
薄荷被这个称呼雷到了,她是记得自己有个孩子没有错,可也才两个月不到还是在肚子里,这这这——
只是小女孩才不管薄荷现在心里多么纠结,她继续以小大人的语气道,“妈妈,以后可不能这样贪睡了,下次可就没有人叫你起牀了。”
被一个一点点的小孩这么说,薄荷顿觉尴尬的恨不得直接找个地缝钻进去,什么时候她需要被人叫着起牀了,最多是闹钟叫她好不好?
虽然这么说着,有点心虚,但是心虚就心虚吧,总比彻底丢人的好。
薄荷的小模样逗乐了小女孩,她咯咯笑起来,快乐的笑颜犹如不小心降落人间的天使般,可爱的一塌糊涂。
薄荷傻傻地看着女孩乐不可支的模样,后知后觉的发现她似乎是被嘲笑了,不过她没有丝毫的恼怒,反而觉得自己的心情也随着女孩的笑声好了起来,原本疼痛的让她恨不得直接死去的心脏也停止了作怪。
“哎呀,妈妈——”薄荷的目光太过的直接了,小女孩忍不住扭了扭身子,白嫩的小脸上染上一抹绯红,像有些害羞了,偏偏语气很是自得,“人家知道自己很可爱,但是你也不用这么热情的看着吧。”
那种神情太过熟悉,让薄荷一时间愣住,真的是好像,好像某个人——
但是,是谁呢?
薄荷怔忪的片刻,小女孩的神色也恢复正常,她有些不舍的望着薄荷,“妈妈,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照顾好自己。”说着俯下头,如同花瓣般的唇就直接印在薄荷的脸颊边儿。
那轻轻浅浅,如同脸颊上的皮肤被羽毛轻轻地搔了一下的感觉,让薄荷无比受用,只不过短短一秒钟,薄荷就看到,眼前小人儿的身体一点点的变得透明。
“不要走!”薄荷心头大震,也顾不上自己心中的纠结,立即就想要伸手去抓住那个孩子,可诡异的是,她的手却直接穿透了对方的身体。
薄荷又是一惊,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小小的身体竟然直接碎开,渐渐地融进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之中,终至消失不见。
要不是她的脸颊上,还有残存的温度,薄荷甚至觉得自己一不小心出现了幻觉。
轰隆——
这是心底某个角落轰塌时发出的声音,一种说不出来的空空落落感直接传进大脑,受到刺激的中枢神经毫不客气的拉来泪腺一起承担,须臾间,眼泪毫无疑问的流了出来。
薄荷知道,她失去了一样最珍贵的宝贝……
“呀!”
守在病牀旁边,准备用干净的棉签蘸水,帮薄荷湿润一下干裂唇瓣的护士,看到从薄荷眼角流出来的眼泪,忍不住弱弱地叫了一声,“薄小姐哭了……”
一直没有离开的薄妈妈听到护士的话,连忙赶过来,当她看到薄荷苍白的小脸上,蜿蜒的水痕时,心中又是自责又是难过,更是后悔,她不应该听丈夫的话,为了一些往日的恩怨来逼迫女儿,以至弄到生命垂危的地步!
可是再多的后悔,都已经于事无补了……
一时间情绪失控的薄妈妈,直接扑在薄荷的病牀边,嘤嘤哭泣起来。
护士知道薄妈妈的心脏不好,她怕薄妈妈情绪激动之下真的出点什么事,于是连忙劝慰道,“薄夫人,您别激动,医生说薄小姐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之前程珈澜提供血源,经过抢救之后,薄荷已经没有了生命危险。
护士的话才说完,就看到那个病牀上,被一头乌黑发丝拥簇着,显得小脸越发毫无血色的人儿,竟然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她立刻惊喜道,“醒了!醒了!”
薄妈妈听到护士的声音,立刻抬头望去,果然见到薄荷睁开了眼睛,她立刻就高兴的叫起来,“叶叶你可算是醒了,吓死妈妈了!”
妈妈——
这句话透过耳膜,传进薄荷一片混沌茫然的大脑里,她微微开阖的嘴唇,极其缓慢地重复着这两个字。
她记得刚才也有人这么叫她来着,只是后来不见了。
薄荷钝钝的想,或许等她再次睡过去的时候,那个让她的心,柔软的一塌糊涂的孩子就会出现吧。
这样想着,薄荷又闭上了眼睛,至于耳边的声声呼唤,还是暂时忽略一下吧?
“叶叶!叶叶!”薄妈妈见到薄荷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就又不省人事了,当即吓得心脏差点停止了跳动。
好在护士很有眼力劲儿,她立刻道,“薄夫人您照顾好自己,否则会影响我们救薄小姐的。”
说着,不忘按下呼救铃。
这话毫无疑问是爱女心切的薄妈妈致命七寸,她为了不影响女儿也只得拼命稳住情绪。
护士把薄妈妈扶到一旁休息,随时在值班室待命的医生,也急急的赶过来,生怕晚了一秒,耽误了薄荷的病情,之后又是一阵乱糟糟。
好在经过仔细的检查,得到了比较喜人的答案,薄荷并没有什么大碍,不过因为伤的太重,伤了精神这才虚弱的再次昏睡过去,等到薄荷睡够了,就会醒来的。
薄妈妈听到医生这么说,一口气才正式吐出来,紧绷的身子几乎一下子软倒了。
趁着中午休息时间赶来看薄荷的薄履冰,连忙扶住薄妈妈的身子,嗔怪道,“你啊,就是太紧张了。”
程珈澜为薄荷请来了最好的医师团队,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照顾,治疗用的药物又都是最好的,更何况昨天医生就已经说过,薄荷的手术很成功,只要等人清醒过来就没有什么大碍了。
薄妈妈直接白了薄履冰一眼,“我只有这个女儿,能不紧张吗?女儿要是有什么意外,我都不要活了。”
薄荷是当年她冒死生下来的,那是她的命,要是跟她血脉相连的女儿出了事都能淡定,那只能用冷血来形容吧?
“瞎说什么呢,什么死啊活的!”
这样斥了一声之后,薄履冰又忍不住语带试探的说道,“要是叶叶不是你生呢?”
闻言,薄妈妈噌的一下子转过头来,瞪着薄履冰,高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薄履冰见状,哪里还敢再说什么,他立刻投降,“哪里有什么意思,就是随口说说,电视上不都这么演的吗?”
薄妈妈听到薄履冰这么说,更生气了。
她忍不住抬手用力的打了薄履冰几下,怒声道,“薄履冰你怎么回事!敢拿女儿开玩笑!要是叶叶真的出了什么意外,我绝对不会原谅你!”
薄履冰听罢,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自然,虽然很快掩盖,但是薄妈妈并没有错过。
毫无疑问,这一缕不自然,踩了薄妈妈的底线,她心中警铃大作,立刻质问道,“薄履冰,你是不是真的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丈夫跟孩子,几乎是所有女人的底线,不可碰触的逆鳞!
如今见到丈夫这个样子,薄妈妈哪里能不多想?要是用一种动物来形容现在的薄妈妈的话,那就是刺猬,准备暴起伤人的刺猬!
薄履冰见自己的话,竟然惹来薄妈妈如此的反应,知道自己不小心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连忙转移话题,“说什么呢!我跟你夫妻这么多年,什么事儿你不知道。”
他见薄妈妈还是一脸不相信,又接着说道,“我刚才就是开一个玩笑,随口那么一说,再说了女儿一出生就跟在你的身边,你还能不知道?”
薄荷是足月出生的孩子,薄妈妈早在薄荷小时候抱着她打预防针就知道了,再加上这些年薄履冰身边的确没有其他的女人出现,这才信了薄履冰的话。
不过她还是一脸怒容,显然余怒未消。
薄履冰怕把她气坏了,又是道歉又是安抚。
最后薄妈妈见丈夫满脸的诚恳,又见他们这边的动静已经引起从走廊经过的其他人注意,这才缓和下脸色,末了又说一句,“下不为例!”
“绝对的。”薄履冰又是连连保证一番,“下次绝对不乱说话!”
薄妈妈见到薄履冰一副懊恼的样子,心有不忍,这才罢休。
至此,这场口舌引来的小风波终究是画上了句号。
薄履冰虽然笑着,可是眼中的忧虑之色并没有褪去。
薄荷再次醒来时,已经是车祸发生的第二天傍晚。
天色已暗,专职照顾薄荷的护士,为了不影响薄荷的休息并没有开灯,所以她只能借助着太阳下山前残留的最后光线,把房间里的东西看个朦朦胧胧的大概。
其实也不用看的。
只凭着呼吸进鼻腔的味道,就知道在哪里了……
医院啊!
薄荷忍不住轻叹,看来她最近跟医院这个地方真是缘分不浅。
对此,薄荷忍不住苦笑,不过也只是想想,因为笑容,不管是苦的涩的还是甜,但凡是笑容都需要扯动唇瓣才能够露出来。
但是薄荷却不敢,她刚才不过轻微的掀动一下,甚至连弧度都没有扯出来,就觉得唇瓣似乎要裂开了,同时传来一种热烫的感觉。
看来真的是缺了太多的水份。
当然她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奋力引起别人的注意力,薄荷并没有错过病房里还有其他人,请对方端来一些水,帮她缓解生理上的需求。
可是,薄荷却没有,她宁愿自己先这样渴着,也不愿意惊动其他人。
或许,薄荷想着,她可以再睡会,这样可能就没有这么难受了。
只是,也许因为她睡了太久,瞌睡虫都已经被喂的饱饱了,想要再次很快睡过去,还真的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尤其是身体上每一处不停传来的疼痛,更让她了无睡意。
薄荷在心里长叹,看来很多时候很多事情,是由不得她自己做主的,包括睡眠这件事。
正在薄荷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到轻微的吱呀声,她知道这是房门被打开的声音。
果然很快的,她就听到脚步声响起,紧接着就是啪的一声,室内的灯光大亮,一室的昏暗立时被驱走,她还听到一个陌生的女声,以恭敬的语气道,“程先生您来了。”
当薄荷听到这句透露着讨好殷勤的问候时,身体不受控制的僵硬住了,原本正常的呼吸也不由自主屏息起来,疼痛的身体好似跟谁故意的用尖锐的刀尖挑弄着她的神经一样,疼痛让她的杏眸里泛起一层薄薄的水雾。
极为有眼色的护士,很快就注意到这个容貌俊美,在A市有着无与伦比权势的男人,注意力已经放到了病牀上,“薄小姐还没有醒,不过医生说快醒了。”
护士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感慨的,她羡慕那个躺在牀上还在昏睡中的女孩,能被程先生这样的人看重,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当然,不管她心里多么的羡慕嫉妒恨,在她看到程珈澜轻轻地摆手之后,还是很有分寸的直接退出去。
等到病房的门被关上后,程珈澜才走近牀边,垂下眼眸睨着薄荷,其实护士说错了,薄荷是醒着的,尽管她现在闭着眼睛,可从他踏进房门的那一刻,就感觉到她的呼吸乱了。
不知道已经被看穿了的薄荷,努力维持自己呼吸的正常,她希望程珈澜在感觉到无趣之后,快点离开,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他,也不想面对他!
这的确是薄荷内心的想法,只是当她真的听到脚步声渐渐远去时,心里还是一拧。旋即,她又狠狠地压下了这种感觉。
失去一个孩子之后,还没有长记性吗?
还没有警醒吗?
薄荷一遍遍的,重重警告自己,要不是知道程珈澜此时在看她,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狠狠地掐在自己的伤口上,用最尖锐的疼痛提醒自己,这个男人,她不应该再去沾染!
程珈澜看得出,薄荷的神色越发不平静,像能够感觉到她心底的不平静,因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之后,转身离开。
当再次听到房门被推开,和脚步声远去时,薄荷终于睁开眼睛,因为病房里的灯打开着,所以室内的一切,她都可以清楚的看到。
病房,其实说病房,是很委屈它的。
两室两厅,两卫一厨的格局,完全比照正常的新婚夫妻最喜欢选择的人生第一套房子来设计的,小碎花壁纸铺满整个房间,造型不复杂却精致的水晶吊灯,要不是那挥之不去的苏打水味道,真的像是在家里一般。
只是再像家里,甚至比家里住的还舒服,薄荷也不愿意多待一秒,她觉得医院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招人讨厌的地方,不但掌握人们喜怒哀乐,甚至可以将生命玩弄于鼓掌之间。
偏偏薄荷不喜欢这种被玩弄的感觉,她觉得自己被玩弄的已经够多了,真的不需要了。
当她这样想着的时候,薄荷顿觉她一点都待不下去了,心里翻滚的那股反感,让她不顾一切的开始挣扎起来!
薄荷想要从病牀上起来,可是她受到巨大创伤的身体别说下牀,就连坐起来都是一件不被允许的事儿,但薄荷的心底有一股执拗的劲儿,她不顾一切的奋力挣扎起来,结果却因为用力过猛,整个人直接从病牀上栽下来。
薄荷忍不住闭眼,心里暗道,这次完了,肯定又要受疼了。
没有。
想象中会掉在地上的剧烈疼痛,并没有出现。
“就不能老实一会吗?”
头顶响起的声音里,带着怒气担忧,却让薄荷的身体不受控制的一僵。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待在一个有着炙热温度的僵硬胸膛,这是属于谁的不问而知!
可他不是走了吗?怎么还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