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主,娶我可好,你就这么人尽可夫吗?
永久花不见了。舒悫鹉琻
午后荣喜送来的那个红木盒子里,是二十朵永久花,她小心藏在这暗格之内,外面又有书架挡着。此刻,书架未动,可是暗格内,红木盒子不翼而飞。
那里面是她的命啊!
沈意浑身不可遏制的颤抖,手紧紧扶着墙,手指几乎要扣进去。
上官墨一见她反应,又听她说起永久花,心中当即便明了了大半砝。
他一直不知她如此尴尬的在宫中,与瑞王交好是为了什么,这也是他矛盾,对她时而温存时而恶劣最重要的原因。若是永久花……他善毒也善医,自然知道那花续命的作用。
如此想着,心中对她那份矛盾竟然瞬间去了不少。与她的痛苦相比,他竟明显轻松。他紧了紧手臂,柔声问:“你确定放在了这里?”
沈意用力的点头,宫中只有这里稍微安全,为何她不过出去半日,回来就不见了逶?
想着,心头一颤,她僵硬地转过头去,看向身边的男人,“你……什么时候来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句话本没有什么,她丢了救命的东西,要找,身边男人据说等了她大半个晚上,也许他会看到什么?
可是,配合了她陌生的目光,那句话便变了意思。
上官墨心中一冷,双目一眯,嗓音沉得可怕,怒气却仍是隐而未发,“你什么意思?”
沈意此刻心乱如麻,她什么意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觉巨大的着急绝望灭顶而来,若是没有花……那是仅存的二十朵了,若是没有,若是今年西夏使臣不来,怎么办?
她娘怎么办?
“你说你等了我大半个晚上,你从什么时候来的?一直在这里吗?是不是中途离开过?然后就有人进来……”
她话还未说完,别只觉身子一疼,她已被毫不留情推开。她早已浑身无力,此刻便被重重推到墙壁上,撞得背脊有些疼,可是心里更疼。
“何必说得如此复杂?”男人笑声森冷,一拳重重往她挥去,竟是直接擦过她的耳发,重重击到墙壁上,墙壁应声狠狠震动。
上官墨眯着眸,仍掩不住眼睛里的猩红,他狠狠的盯着沈意,用力、发狠,似乎想要看透她,“何不直接问我,是不是我拿了你的花?沈意,你当我是什么?永久花虽可续命,虽被你当成了宝,却远远入不得我的眼!你竟怀疑我!”
沈意睫毛轻颤,看着他勃然大怒的模样,她的身后是墙,身前,是他昭然的戾气。
“不,我不是怀疑你……”她知道她似乎错了,连忙解释。
“那是什么?”
沈意紧紧咬着唇,煞白着脸看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是吗?那为什么那一瞬着急之下就想到问他了呢?对他,她不是从来毫无原则的相信吗?
“为什么上一刻你还在我身下,和我抵死欢爱,这一刻却要毫不犹豫的质问我?沈意,你当我是什么?当你自己是什么?你可以和我欢好,却不能信任我?”男人眼睛里一抹狠色重重掠过,薄唇轻启,最凉薄的弧度,“如此不信任的人,你都可以让他上,你就这么人尽可夫吗?”
如此不信任的人,你都可以让他上,你就这么人尽可夫吗?
沈意嘴唇瞬间惨白,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竟然对她说,人尽可夫……
这样的话,便是对普通女子也太狠,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
原本就着急、痛苦、绝望,此刻更加上了心痛、委屈,沈意也笑了,却是笑得凄惨,“我为什么要问你?因为你恨我啊!你敢说,你心里不恨我?没错,就是在你上我的时候,你也恨我吧!若是不恨我,你要得这么激烈做什么?你这么不知餍足做什么?因为你矛盾,你一方面忘不了我,可你更忘不了我曾经背叛你,你恨我。所以你抓紧眼前,你不克制的和我欢爱,因为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不是下一刻你的恨便胜过了你对我的……忘不了。”
她甚至不敢说那个字,爱。因为,她不知道他还爱不爱她。都说身子纠缠的时候,感觉做不得假,可是,不知是他藏得太深,还是原本就没有,她感觉不到他的爱。他对她有情、有欲,可她不知道那是他对她的身子,还是人。
心里不是不悲凉的,可是,至少,他还要她不是吗?再见,她已卑微至极,她不在乎他先要她的身子,她以为她的乖顺可以让他温柔,因为她相信,她总能找到两全的法子。便如今日,她可以一次拿到八年的救命药,然后就向他和盘托出他当年的无可奈何——虽然,此刻那已经成了原本。
原本她是要这么做的。
可花不见了。
然后,然后心里下意识的没有安全感,她出声问了他。
然后,他对她说,人尽可夫。
这就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吗?上一刻可以最最亲密,下一刻却可以反目成仇,互相伤害。
“因为连你自己都不确定,是不是下一刻你就要弃我如敝屣,所以你疯狂的要我,你要我有多疯狂,你对我的恨就有多疯狂,对不对?”沈意凄凉的抬眸,轻声问他。
男人死死盯着她的脸,她的唇这时还微微肿着,可以看得出他吻她的时候,蹂躏得多厉害。她没有说错,即便像是要死在她身上一般疯狂要着她的身子时,他也是恨她的。
恨她,恨不得就这样弄死她,和她一起就这样死去。
可是,他的恨是拜谁所赐?难道不是她给了他足够的理由让他恨她?
她走失两年,离开时一字不说,重逢时仍是一字不说,要他如何不恨?
可他同时也忘不了她,帝都街头远远看她一眼,他便想要她,疯狂的想要她。
——他可以恨她,可他更要她!这个念头无比清晰。
他原本打算折磨她,囚禁她,狠狠发泄他对她的恨和……爱,他原本一点都不想隐藏他对她矛盾而激烈的情绪。可那晚,她一哭,一落泪,他便再不敢折磨她。对,就是不敢,不止不敢,他连想都不敢想。
他藏起来了他的恨,打算等她主动向她解释。
可等来的便是如此……
她竟然知道,竟然什么都知道,她假装不知,然后最最薄弱的考验一经出现,她便毫不犹豫的怀疑他。
上官墨眼中风起云涌,变幻莫测,不过一瞬间,却像是将人生所有的情绪全部掠过。他的拳头几乎陷进了墙壁里,此刻亦是颤着。然而,与她的凄凉痛苦不同,他是气的。
末了,他的目光忽地邪魅狷狂,“你说的对,我就是恨你。我原本不稀罕你那花,但为了报复你,我将它们全拿走了,就是要让你痛苦绝望,现在,我还要弃你如敝屣。如你所说,即便我此刻抛弃了你,但你到底还是让我上了这么多次,算起来,我也不吃亏。”
如瞬间被抽去了灵魂,沈意浑身一软,竟顺着墙壁跌落在地。
而这一次,男人也没拦她,只看了她一眼,那一眼,冰冷、痛恨、厌恶、不屑入骨。
而后,眼前人影一闪,耳边“砰”的一声,房间里只剩下了她一人。
沈意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只觉浑身都在痛,痛得她呼吸不过来。支撑不住,她缓缓倒在冰凉的地上。
……
沈意病了。
她一人住,虽是司音局管事,身边却连个人也没有。所以,她昏倒在地也无人发现,竟是到了第二日晚饭过后,小皇子见不到她,哭闹着过来寻她,方才发现她一人倒在地上。
这才救了她一命。
然大约是因为躺在冰凉的地上昏了一整日,受了凉,她高烧着昏迷不醒。
小皇子又生气又着急,稚嫩的孩子双手叉腰,站在凳子上指着太医骂:“为什么仪升师父还不醒?若是她醒不过来,我就让父皇砍了你!砍了你全家!”
与小皇子的勃然大怒相比,一旁,瑞王神色凝重,未吱一声。
直到小皇子吵得实在厉害了,他方才捏了捏眉心安抚,“不要吵到你仪升师父睡觉,她需要休息。”
小皇子一听这个,连忙两只小手捂住嘴,懊恼的眨巴着眼睛,很是可爱。
然此刻瑞王无暇管他,又问了太医,“她怎么还不醒?”
“回瑞王,仪升师父身子原本就先天不足,脉象上看,她这几日……”这胡太医虽是瑞王的亲信,但到底不好明说,只道:“身心俱疲,又在地上昏睡多时,脏腑虚弱加之寒气入体,这症状已是轻的。”
瑞王看了看床上昏睡的女子,眸色深不见底。
幸亏他得到消息及时,否则那小祖宗胡乱宣个太医过来,一探脉象,她女子的身份便藏不住。
方才太医说得隐晦,但他却知道那意思。原本,他还有一丝庆幸,那日她是逃了的,不过是为了报复他,刻意做出被人欺辱的模样回来。
原来,还是他太多疑了。
瑞王眼中露出自嘲。
“瑞王殿下,臣先下去煎药了。”
瑞王坐在沈意床边,微微疲惫的挥了挥手,“去吧,你亲自煎,仔细点。”
“臣遵旨。”
太医出去了,瑞王原本想让小皇子也离开,却只觉手掌中女子的手轻轻动了动。瑞王惊喜,连忙手碰到她的脸颊,柔声叫道:“意儿。”
触手滚烫,她还在发着高烧。瑞王只觉心中说不出的感觉,像是疼,又像是涩。
沈意似乎在挣扎,她的眸子紧紧闭着,又像是要努力睁开。
瑞王连忙道:“别动,你需要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告诉我,我帮你。”
沈意似乎松了一口气,这才不再挣扎。不想,随即,她竟是低低哭出声来,“灵珑……灵珑……”
“四哥,仪升师父在说什么啊?”小皇子没听清,整个人趴到了床上去,却被瑞王拎着丢开了。
瑞王看着她眼角流下的泪,闭了闭眼,长叹,“好,我让她进宫伺候你。”
这两年,其实明里暗里,他折磨了她不少。
单她一个女子,还是如太医所说,一个先天不足的千金小姐,一个人在宫中,身边连个伺候的人都没有,混在一群男子之中,那艰难便可想而知。
如今,竟是昏倒了整整一日,方才被小皇子发现。
幸得是小皇子前面三天没见到她害怕了,这才亲自过来,若是不曾过来呢?她还能支撑多久?
瑞王手指轻轻拨开她凌乱的发,目光复杂难辨。
意儿,我对不起你这次,灵珑便当我还你。
……
灵珑是天黑的时候被带入宫的。
原本她今日本就是要入宫的,算算日子,她该进宫看沈意了。再者,顾夫人一早便说心里跳得厉害,一日里竟难得催促了好几次。
不想,天黑,她换了装正正要出门,瑞王的亲信却到了。
“收拾一下入宫。”
灵珑惊,“收拾什么?”
说来,瑞王也够狠的。不止不让她进宫伺候沈意,甚至连探望也只许一月一次,想来若不是要拿花,连那一月一次都不许。当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她还是有些办法,一月能偷偷进宫探个三四次。
不想,此刻瑞王亲信却道:“你以后便在宫里伺候。”
灵珑大惊大喜,顾夫人更是亲自下床为她收拾了包袱——当然,包袱里几乎全是过去沈意养身的补药。
灵珑看着满满的包袱,泪流满面——这样她都没办法带别的了好么?
灵珑被带到了朱雀门,万万没想到,朱雀门那里,竟是瑞王亲自等着。
她心头当即一紧,有不好的预感。
瑞王这人多疑、无情、狠辣,他所做的一切都不可能是因为善心或者是单纯的感情。譬如沈意,眼前这看似她得了便宜的处境,其实那些不轻却也不足以逼得她喘不过气来的艰难都是瑞王恰到好处的设计——他想要这样磨着她,磨尽她的棱角,却又不足以逼死她,因为他最后的目的是要,得到她。
眼前,他忽然这么细心……灵珑一急,也顾不得眼前合适不合适,便问:“敢问瑞王殿下,我家小……公子如今可好?”
瑞王淡薄的目光瞥过她,未置一词,抬脚边走。
灵珑赶紧跟上,哪知,刚走了一步,瑞王又停下。随即,只听得与方才的冷淡截然不同的一声温润轻笑,“二哥。”
二哥?灵珑心思立刻转了转,进宫前,顾夫人已经和她说过宫中情况。
瑞王的二哥,那不就是……据说失踪十多年的未来天子宴王?
想着,灵珑连忙机灵的压低声行礼,“奴婢见过宴王殿下。”
男人未吱声,灵珑却只觉有道目光落在她身上,不长,却是极深——她是习武之人,这点敏觉还有。
正疑惑,那目光却又落到别处。
瑞王前方,正是上官墨。此刻一身月白锦袍,皎洁的月光之下,他身长玉立,竟是说不出的丰神俊朗。
瑞王也英俊,但是直到这时两人站在一处,方才能对比出,瑞王的英俊到底是凡夫俗子,而上官墨,却若谪仙。
上官墨唇角勾了勾,“四弟这么晚了还在宫中?”
瑞王轻轻一笑,“还不是替上官昱那小子跑腿,他那教琴师父今日疾病突发,怕是撑不过几日了。上官昱哭闹个不停,我不得已,只得帮他再找一名教琴师父过来替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