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为君故
慕容薇勾唇,“我可不崇拜阮籍那性子。”
两人便相对而坐。
有美酒焉能没有美人?
当此刻萧景澜也是心中留恋不已,想到京城流传的那些蜚短流长,看到慕容薇的样子,虽然外表看起来云淡风轻,但是从她说的那些话语,神态,萧景澜怎会不明白她心中的伤痛?
只不过是被掩盖起来了罢!
一时间,萧景澜心中涌起一股心有戚戚焉的感觉,仿佛二人便是成了相似的人。
其实大家都是可怜人罢了。
萧景澜自嘲道:“我虽如此说,但也无法像阮步兵那样潇洒,生在红尘,又如何超脱红尘?不过一俗人耳。”
慕容薇见他这么说,便笑:“你都是方外之人了,还算什么俗人?”
萧景澜认真地看着她道:“我这几日就要去武当山了,以后不再回来。”
“这就要走了?”慕容薇迟疑了一下,遂问:“靖王妃不还在病中?”
“我是方外之人,还管这俗世尘务?当然,我出家为母祈福,如此也是大孝。”
他话是这么说,可是实际上脸上却看不出任何哀戚之色,甚是平静。
慕容薇知道他心中实际上有着不可告人之秘,似乎涉及了靖王府的家事,当然也不便探问。
“真是羡慕你,成了方外之人,跳出五行中,可比我这样快活得多了。”
“既心中不快,何不求去?”
慕容薇一怔,见他俊美的脸上目光灼灼,身体略微前倾,颇有些紧绷的身姿,摇头不语。
“为何这么说?”
萧景澜把玩着掌中的酒杯,转眸看向亭亭如盖的荷叶,问道:“你过得真的愉快么?萧明睿他能给你想要的吗?如今他又如此对你,竟移情别恋,你竟不恨他?”
慕容薇折了朵未开的荷花在手中把玩,闻言笑了起来。
“笑什么?”
“谈不上恨,未像你说的那样,难道不爱就要恨了?”
如今,也不过是甚为失望,麻木,气愤,无奈罢了。
她对萧明睿感到失望,但是在听了郑嬷嬷的话后,也知他是不得已。
她知萧明睿是爱着她的,可是对他瞒着她做这件事,着实难以忍受,十分气愤。
尤其——爱春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萧明睿的?
在没弄明白这个问题之前,她暂时不会表态。
如果他为了江山背叛了他们的誓言,他们的爱情,慕容薇再也不会原谅他。
不管他说的再好听都是一样。
他有苦衷如何,为何不能跟她说起?
夫妻同心戮力,难道就不成?
她慕容薇不是菟丝花,只能攀附在他这棵大树上!
也许萧明睿从小是天潢贵胄,惯于自己承担一切,尤其面对自己的女人,更想像大树一样为她遮风挡雨。
可他还是不习惯,从来没有把慕容薇当成可以与他并肩而立的人。
他只想保护她,让她在他的保护下过开心的日子。
虽然他会尊重她,但很多事情上他不会跟她说。
这也是因为后宫不能干政,他既是生于皇室,焉能不受这潜移默化的影响。
慕容薇本来也没有想管政事的意思,只是希望在一些影响到双方的大事上,他跟她推心置腹。
他是大男人主义,而她却不是只享受宠爱的小女人。
这才是他们之间一直存在的矛盾。
以前从不说起,或许彼此都忽视了此事。
但到如今,在这件事上,大家还是存在了矛盾。
萧明睿或者想等事情明了才告诉她。
是他觉得木已成舟她就能接受么?
萧景澜诧异地看着她。
“你不气他?”
“我只是失望。”慕容薇静静地说:“我失望他为何瞒着我,相识三载,难道他还不了解我是什么人吗?夫妻间最需要的是信任,不是隐瞒。”
萧景澜静静地看着她,忽然道:“原来我也一直未了解你。薇儿,你是个奇女子,不是这天下的男儿能理解的。只怕洛王他也不能了解你。有时候我觉得你胸襟广阔,不胜须眉。有时候却又不明白你为何斤斤计较,这天下,男人三妻四妾有的是,为何你如此介意?”
慕容薇目光清澈:“无它,情之所动。”
萧景澜恍然,似明白她的话。
实际上,他也是个性情中人,和慕容薇又何其相似?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慕容薇仰头看楚天辽阔,水鸟在岸边栖息飞翔,心中一刹那安静下来。
“你这样的女子,值得世上的好男子专情以对。”
萧景澜轻轻说道。
流水悠悠,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他们就这样一起对坐着,静静望着太阳渐渐西下。
许久,萧景澜才说:“若他负你,你还会爱他么?”
“会的。”她说:“我知他也有许多无奈,但知道他是爱着我的。只是,人世间总是有许多不圆满的事情。但我再不会陪他走下去。”
萧景澜已明白她的心意。
他不会问她能不能忍耐萧明睿跟别人有了孩子,听到之前他说的话,其实他已经明白慕容薇是个倔强而决绝的人。
她就像收藏了一块水晶,一块琉璃,哪怕那水晶沾染了一块墨迹,她宁愿束之高阁,却再不会碰。
这样一个至情至性的女子,又怎该承受丈夫的花心?
皇家不适合她,她本该嫁一个宠她爱她,专心对她的人。
她不像其他的女人愿意承受这种事。
“后悔嫁给他吗?”
慕容薇想了想,指着那杯中酒,笑道:“你喝醉了酒,会后悔之前端起了酒杯么?”
萧景澜也笑了起来,是的,他知道自己也不会后悔。
当时品味了酒的醇美,那就是世界上最为美好的事情了,何必心中悻悻后悔?
他知慕容薇这话是想说不管结果如何,她亦不悔,哪怕这结果再惨烈。
只是笑着笑着,他脸上的笑容变成了惋惜和遗憾。
“悔当初相见恨晚!有时候,我一直在想,若是你嫁给我,会如何呢?”
慕容薇有些恍惚,是呢,若是嫁给萧景澜呢?
未尝不会幸福。
这男子一直还未成亲,慕容薇对他的深情同样感动,可是,那不是爱。
她自己清楚明白。
“或许会相敬如宾。”她耸耸肩:“这世上没有如果。”
“我还是喜欢你,从见到你到现在一直喜欢。”
他声音沙哑,目光深情终难以抑制。
慕容薇怔怔地看着他,半晌点点头:“我知道,你很好。可是我有喜欢的人啦。”
最后一句,声音低得很。
“虽然可能这爱情不被人祝福,可是没关系,我曾经那样爱过,就好。”
她声音飘忽而轻柔,像是梦呓。
“没关系。”
他认真地说:“你知道就好,我只是情难自禁。”
话说到这里,也无复多言。
两人对视一眼,许多纠缠和固执的想法便也烟消云散了。
萧景澜喜欢这种感觉。
他还是喜欢她,可是不再有那样焦灼想占有对方的感觉。
此刻,微风徐来,有荷有花有蓝天有美酒,佳人在旁,何必纠结在是否能与对方成为夫妻?
如此,仿佛知己相交,清淡如水,却也隽永终生。
萧景澜冒出一个念头,既不可得成为夫妻,不如终身为友。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
如此,他也释然了。
他也知道,她即便跟萧明睿决裂,也不会选择跟自己走的,也不会爱上自己。
慕容薇也很喜欢这种感觉,不谈俗事,两人谈玄论道,萧景澜见识广博,说些游历时遇到的趣事,倒也相谈甚欢。
可是这二人相谈甚欢,那边厢可是苦了跟着他们的人。
初晴一头雾水地看着远处在说话的两人,愁眉苦脸地说:“王妃要说到什么时候呀,这要是被人……”
绿儿瞪了她一眼。
虽然瞧见两人只是在说话,并没有什么失礼的地方,可是这样孤男寡女的,似乎也十分不合适。
王爷若是知道了,还不得气炸了?
想到这儿,绿儿也是不安得很。
虽然她跟侍卫解释了几句,但看对方的样子,虽然表面答应了,可显然不以为然。
绿儿柳眉堆起,心道:王妃啊王妃,这跟王爷制气呢,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啊。
这么想着,便是仔细瞪大眼睛盯着前面,生怕发生了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好在慕容薇似乎听到了小丫鬟的祈祷,终于在日暮时分停止了谈论。
当此刻已经是夕阳西下,碧蓝的湖水染上层层鲜艳的霞彩,动人心魄。
绿儿如释负重,忙招呼船赶紧过去接人。
两只船靠近,船头碰在一起。
慕容薇回了船,转眸却道:“若无事,不如到庄上做客?”
绿儿目瞪口呆地看着王妃。
萧景澜翩然而立,笑得灿烂:“可有佳肴?”
“自不会少了。”
“如此,我也却之不恭了。”
待船转过来,两船并行,绿儿小声忧虑地说:“王妃,您怎方便招待一个男子到庄上住?”
“不必担心,我现在住在东园,西园还一直空着。”
绿儿无奈得很,王妃往日不是很注意这些的么,现在怎么反而竟不在意了?
虽然萧景澜住在西园没有什么问题,但是这不是让王爷听了生气么?
绿儿还不明白慕容薇为何要如此做。
她以为慕容薇是故意气萧明睿呢。
要是慕容薇知道她的想法,定然嗤之以鼻。
她还不至于如此浅薄。
现在不过是抱着悲观的想法,不想管什么礼教的事情,只想做赤诚的自己。
她跟萧景澜清清白白,别人作何想,她又何必在意?
何况,萧景澜很快就要成方外之人,做道士去了,既如此,更不用在意了。
上了岸,慕容薇一路和萧景澜谈论着这里的景色,美食,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自在了,待回到东园,诸人见慕容薇带了个美男子回来,都是惊愕不已。
虽知道对方是个王子,但还是难免有些异样的目光。
慕容薇却是一派云淡风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是仿佛在跟朋友家人相聚。
晚上,她便萧景澜用了晚餐。
慕容薇喜吃田螺,萧景澜见到这道菜也是笑道:“原来粗茶淡饭你也甚是喜欢。”
慕容薇叹道:“我本就是小门小户出生的,什么吃不得?”
前世她就是个平民,今生虽生在富贵中,到底一些习惯难改,比如一些王府中,皇宫里的菜她就很难吃得惯。
什么雀舌羹,取了上百只雀的舌尖用珍贵材料炮制,未见得多好吃,不过讲其珍奇。
慕容薇对此不以为然,她爱美食,但并不讲究珍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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