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大殿!”神出鬼没的彦佑从门外急匆匆地窜了进来。
郁烈去参加斗姆元君法会,殿中只有润玉一人。他听闻声音,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疑惑道:“出了何事?”
彦佑急喘了几口气,匆匆道:“锦觅被天后的人骗走了!”
润玉道:“母神……骗走锦觅仙子?”
他这一段时间忙于处理手中的事务、整合各方势力,兼之与郁烈刚刚定情,实在没有功夫再分出心神去关注这些恩怨情仇,乍一听彦佑所言,因不知前因后果而懵了一瞬。好在他很快就理清了头绪,道:“今日斗姆元君法会,大部分仙君都往上清天而去。母神必是想借此机会对锦觅仙子下手。你可曾将此事告知旭凤?”
彦佑也呆了一下,“……尚未。”
润玉便知道他一定是得了锦觅的传信后第一时间来找了自己,一时很想将他倒提起来控控脑子里的水。
太微是荼姚的夫君,亦是天帝;旭凤是荼姚的亲子,亦是锦觅的恋人。他们两个前去阻拦不管如何说都是名正言顺,而自己,一届庶子,无权无势,和锦觅早早就解除了婚约,他要以什么立场去阻拦?他又能怎么阻拦?是为了锦觅把嫡母打一顿,还是牺牲小我成全大我扑上去给锦觅挡枪?
这些念头在润玉脑子里飞快地闪过一遍,但到底事态紧急,他与锦觅总归还有一分朋友之情,不能袖手旁观,便对彦佑道:“母神杀锦觅之心已决,单凭你我二人恐怕难以成事,这样,你速去斗姆元君处告知旭凤,我去找父帝。”
锦觅能将消息传给彦佑,就证明她并非一无所知被天后蒙骗,或许她在借此谋划着什么。不管她想借此事达到什么目的,这倒是一个让天帝知情的好机会。
彦佑不疑有他,道一声“我马上去!”后便飞快地化光而去。
兜率宫。
锦觅还在与天后苦苦僵持,因着灭灵箭一事,她一心想让天后亲口承认杀害肉肉的罪行,不想来到之后,天后言语中透露出先花神也是被她亲手所害,一时新仇更添旧恨,锦觅催动灵力与天后抵死相抗起来。
但二人差距终究悬殊,锦觅修行不过四千余载,之前因为体内禁制修行速度还极其缓慢,如何能抗得过仙寿万余实力强横的天后,勉力破除了第七阶业火,身体已不能承受,双腿一软倒伏在地。
不行,我一定要撑到爹爹赶来。锦觅如是想道——她并不知道彦佑没找到水神,惯性使然又先跑去找了润玉,一来一回便耽搁了一点时间。
眼见蓝紫色的火焰在荼姚手中渐渐成型,她感受着扑面而来的灼人热度,心知这道火焰自己必定无法相抗,便开口扰乱荼姚的注意力,在衣袖遮掩下的手悄悄凝聚起她现在所会的最强术法冰心寒莲:“天后!你为何非要置我于死地呢?”
荼姚面容扭曲,眼神狠厉:“因为你是梓芬的女儿,因为你与她有神似的样貌,还因为,你胆敢勾引我的儿子!”
先有梓芬,后有簌离,这两人前后被她所杀,却仍难消她心头之恨!她怎么可能再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儿子被这个妖女迷惑心智!荼姚看着那张与梓芬神似的脸,心中快意,催动手中的琉璃净火直扑锦觅面门而去,竟是想要一招将其灭杀!
锦觅看着扑面而来的烈焰,刚想抬手抵御,却不想忽有一道灵光自天外而来,化作人形挡在她的面前,结结实实地受了这一掌。
锦觅看着倒在眼前的人,愣住了,而荼姚则失态地叫出声来:“旭儿!”
不错,来者正是收到了彦佑的消息,急急赶来的旭凤。他不能对母神出手,也不能眼看着锦觅受伤,只好挡在二人中间,做了一回结结实实的肉盾。他虽然是火属,但骤然硬挨了一记琉璃净火,也不是那么轻易消受,一时只觉心头翻涌,经脉紊乱,歪头便吐出一口血来。
“旭凤……”锦觅喃喃道。她看着眼前人受伤,只觉得心口处闷闷地疼,下意识地用手捂住了胸口。
旭凤又是痛苦又是眷恋地看着她,轻声道:“如此,你可知我待你之心?”
荼姚却看不得两人卿卿我我,愈加怒意勃发,“旭凤!你让开!今日我定要诛了此女!”
“母神!请母神手下留情!”旭凤挡在锦觅身前就是不动,颇有种要打死她先打死我的意味。
荼姚差点被气了个倒仰:“你真要为了这个妖女背弃你的母神?!”她说罢,也不等旭凤回答,再次燃起琉璃净火——神仙的法术又不是只能直线攻击,有本事旭凤能把这妖孽全部盖住,否则她今日定要将此女的性命留在此地!
但这一击还是落空了。
一团精准而强大的水系灵力后发先至,正正撞在琉璃净火之上,两相抵去。
殿中的三人向殿门处看去,水神一脸严肃步履匆匆而来,天帝随后而至,天帝身后,则是夜神、括苍君与一个珠帘覆面的白衣女子。
“觅儿莫怕,有爹在。”水神上前扶起锦觅,将她护在身后。旭凤也随之站起,看着殿中的情形,难得感到手足无措。
而天帝已经肃容走到天后身前,沉声道:“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在告诉自己,你只是脾气暴躁一些,言语不饶人。如果不是润玉带我过来,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可曾想到,你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郁烈不加掩饰地哼了一声。
太微面色一僵,假装没有听见。
润玉悄悄扯了扯郁烈的衣袖,神识传音道:‘怎么了?’
郁烈回道:‘没什么。’
他虽然这么说,心中却把太微按在地上摩擦了几个来回。真该把那红狐狸逮过来,让他看看什么才是心机深沉!
他口口声声是润玉带他过来,这样一来,若旭凤日后想为天后做什么,恐怕首先想到的就是当日造成这个场面的兄长;再有,若这件事情传扬出去,天帝自然毫无过错,他不过是夫妻情深,没有看透荼姚的真面目,那么天后的真面目是谁揭穿的呢?是夜神。于是天界众人就会觉得夜神果然是早有反叛嫡母之心,真是工于心计。
郁烈所想到的,润玉也想到了。但他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或许曾经的他心中还有一分对亲情的渴望,但如今却也已经没有了。太微说什么、做什么,他并不会在意,刚才的只字片语对他更是无关痛痒。他甚至有闲情在心中思忖:父帝的确深谙语言的艺术,可惜这番话说给在场的人听实在是浪费了。
水神向来不参与这些纷争,锦觅对这些弯弯绕绕更懵然不知,而旭凤……他恐怕也听不出这言语底下的意思。
从天帝进入殿中开始,荼姚的脸上就显出了一丝慌乱。待天帝几语讲完,荼姚眼中已有泪光,神色却逐渐冷静下来,倔强地高昂着头,言辞锋利如刀:“锦觅这小妖孽,完全是那人形容再生!本座定要除了她,免得她像当年梓芬一样,为祸天界,迷乱我儿的心神!”
听了这话,天帝尚未来得及如何,水神已不能再忍,他拉着锦觅的手,看了看旭凤,却转而对郁烈说:“劳烦冥君暂护小女。”
郁烈有些意外他居然会找上自己。虽然因为婚约解除,水神自不会再用锦觅的事劳烦润玉,但旭凤可是明晃晃地杵在旁边……看来锦觅与旭凤之间似乎有了些小小的问题。
郁烈并不在意这些人之间的恩怨,只要不牵连到润玉,他全然无所谓,对于水神这一点举手之劳的请求也不会拒绝。
“水神放心。”
水神这才放开了锦觅,上前一步,道:“弑吾爱,戮吾女,此仇不共戴天!”
话音未落,以他立足之地为圆心,一片厚厚的冰凌凭空而生,殿内充斥着刺骨的寒意。
水神性情温和,不轻易出手,几乎隐世数千年,让人们忘记了他才是这世间当之无愧的水系宗师。而今他怒极出手,那汹涌磅礴的灵力冲刷着整座大殿,让殿中人齐齐变了脸色。
“母神!”旭凤惊慌失色,飞身扑过去。
“噗!”
水神含怒一击正正落在他的背上,他抱着荼姚以身相护,又吐出一口血来。
“旭儿!旭儿……”荼姚抱着旭凤软倒在地,哀哀欲绝。旭凤先是挨了一记琉璃净火,又被水神一掌打中,如今意识昏昏沉沉,但还是强撑着道:“水神仙上,我母神杀害先花神,重伤锦觅,罪孽深重……仙上的仇,旭凤愿代母受之……只求仙上,能留我母神性命……”
锦觅忽然抬手捂住心口——那种无力的窒痛感又来了。眼前这人是自己的朋友,却也是自己的杀母仇人之子,可为何见他受伤,自己会这么心痛?
郁烈和润玉站在她身边,察觉到她的举动,不约而同地看了她一眼。
‘锦觅和那凤凰又怎么了?’郁烈以神识问道。
润玉摇摇头:‘我亦不知。’
而此时,站在郁烈旁边的白衣女子却轻笑了一声,语气温和道:“火神殿下都如此恳求了,水神也不妨宽宥一二,就当是以天下苍生为念,节哀制怒,为令爱积德行善。”
她这话说得平淡,水神听着却古怪:节哀制怒?梓芬死在她手中,锦觅也险些为她所害,他要怎么节哀制怒?!积德行善?他是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需要行善来弥补?!难道说,放纵恶人便是积德行善吗?
水神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无名怒火,他看着那白衣女子,想要开口批驳,却又在开口的刹那停住了——他为何会觉得这女子的话有种微妙的熟悉感?
他不解这感觉的由来,目光不经意间看到夜神,才突然一点灵光闪现——
这不是之前在洞庭湖畔他对夜神所说的话吗?
“你是?!”水神大大吃惊,他再仔细端详那女子的形容,这才发现对方竟是风族人。
“你……”
他不知该说什么,五分惊讶三分惭愧二分羞恼揉在一起,倒将他刚才想说的话给噎了回去。白衣女子已不看他,而是将目光放在场内的乱局上,一双灵动的妙目里全是漠然。片刻之后她对郁烈低语一句,便毫不在意地化光走了,显然是对今日之事如何结局再无兴趣。
水神到底没有再出手。一者他因为白衣女子的话心绪烦乱,二者天帝还在一旁,一击而杀天后的最佳时机已过。
他停了手,天帝却上前一步,表情似不能置信:“什么?梓芬竟是为你所害?!”
水神收拾思绪,终归还是愤恨与后怕占了上风,沉痛道:“梓芬不愿让天界再起纷争,遗言与众人隐瞒此事,可是天后不仅毫无悔意,今日又再添新罪!”
天帝闻言,厉声喝道:“来人!将天后押入毗娑牢狱,削去后位,永生不得再入神籍!”
旭凤已然昏迷,未曾听到此语,而天后抱着儿子跪坐于地,再未辩解。
她的腰背依然挺直,却无端多了颓然和寂寥,或许她今日离开紫方云宫的时候也未曾想到,今日之事会如此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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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还记不记得之前洞庭湖那个神秘出现的声音~就是今天这个白衣小姐姐啦~
已知:小姐姐是风族人。
又已知:她和老郁一起到的兜率宫。
又又已知:她对水神的观感不咋地。
求:她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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