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叹了口气，把陆町紧紧攥着他袖子的手残忍的拨弄开。
    “是，但你看老太太的情况，唉。”更残忍的话医生没有忍心说出来。
    在接受若若的委托的时候，若若大致的把这位老太太对她的重要程度说了一遍，可人到了这个岁数，实在是，无力回天。
    现如今哪怕是华佗在世，估计都是束手无策，更何况他呢。
    陆町呆愣的站在原地。
    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快到她根本没有准备好，便突然到来。
    陆町大口喘着气，仿佛一只离开了水的鱼，难以呼吸，眼睛里的泪水疯狂下落，很快就打湿了她捂着眼睛的袖子。
    良久，陆町被一个带了点夜晚寒意的怀抱轻轻圈住。
    裴宗来了。
    紧紧绷着的身体在被拉进那个怀抱的一瞬间松懈了开来，陆町转过身子，整个人靠在裴宗的身上，终于毫无顾忌的大哭了出来。
    多多被胡阿姨抱着，贴在门上的玻璃处看着病房内的场景。
    即使中间有一个隔音效果很好的门，妈妈的哭声还是一点一点传了出来。
    多多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即使知道有爸爸在，妈妈有人保护，可他还是下意识的想要陪在妈妈身边。
    “怎么办，奶奶好像，好像。”陆町哽咽了几次，都没能把那个残忍的句子说完整。
    已经预知了要离别的时刻，可这种时刻总是让人疼痛难忍。
    “我知道。”裴宗双臂圈住陆町，下巴在她的头顶处轻轻摩挲着，似乎在安慰。
    这种失去至亲的痛苦他深有体会，更何况这种痛苦，他经历了不知道多少遍。
    百爪挠心，恨不得时间可以倒流，可以珍惜那些曾经没有珍惜过的时间。
    可惜，时光不能回溯，就如同逝去的那些时间永远也不会倒流一般。
    不知道是不是陆町的哭声太大，陆町听到病房里，病床处发来的声音。
    陆町心头一喜，连忙挣脱开裴宗的怀抱，急急的冲着病床处冲了过去。
    由于速度过快，不小心还被绊了一下，差点摔倒在那里。
    “奶奶。”陆町跪在地面上，双臂撑在床上，看着微微掀开眼皮的，疲惫不堪的奶奶。
    “町町啊。”奶奶的声音有气无力，放置在床侧的手指微微颤动，看样子好像是想抚摸一下这个自己最疼爱的孙女。
    陆町连忙伸手，把奶奶枯瘦的手指放在了自己的脸上，轻轻的摩挲着。
    “奶奶你睡了好久，町町担心的要命，您可算醒了。”
    陆町的眼睛肿的像是个核桃，看着奶奶的眼神充满了哀伤，就算是猜，也能大致猜出个大概来。
    奶奶微微扯了扯嘴角，“是啊，年纪大咯，睡觉容易睡的久，让我的町町担心了。”
    不知道是不是陆町的错觉，她总觉得奶奶的精神越来越好。
    刚才还只能说几个字，可现在能够说一句完整的话了。
    陆町喜出望外，那位专家虽然很有名气，但马也有失前蹄的时候呢，说不定这个情况算是个奇迹，看她现在的样子，应当是能够熬过今天晚上的。
    等到明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迎接他们的，都将是崭新的明天。
    陆町捏了捏手心里干巴巴的手，乖乖的笑了笑，“奶奶，多多也被我带来了，你要不要跟他说说话。”
    那个孩子，是她拼了命生下来的，也是奶奶当时拼命护下的。
    果然，在说到多多的时候，奶奶浑浊的眼球亮了一下。
    陆町连忙转头冲着裴宗打了个手势。
    不多时，多多就被送了进来。
    陆町的眼眶通红，眼皮肿的像是个核桃，可看见多多，还是挤出了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
    “多多，这是太姥姥，快过来。”陆町对多多招了招手。
    多多看了眼躺在病床上动弹不得的老人，又看了眼妈妈通红的眼眶，一时间，他的心情也变得极其差劲，眼皮不由得耷拉了下来。
    印象里太姥姥对他很好，在太姥姥那里，跟在陆家有着很大的差别，他说不上来，但是能够感受的到太姥姥对他的好。
    “太姥姥。”多多站在病床前，看着眼前这个形容枯槁的老人，乖乖的叫了一声。
    他年纪虽然小，可也知道生离死别，只是还没有真正经历过，于是并不能感受到那彻骨之痛。
    人死了大概就是以后永远也不能见面的意思。
    联想到要是以后自己永远也不能见到妈妈了，多多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哎，多多真乖，不哭嗷，太姥姥没事。”
    “町町，帮我找个枕头，躺的时间太久了，有点难受。”
    陆町看了看她满身的管子，犹豫了起来。
    没等她说什么，裴宗就带着医生走了进来。
    见病人这个情况，医生也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叹了口气，把她身上的管子都取了下来。
    奶奶如愿以偿的靠坐在床上，看起来精神不错，只是每说一句话，就要喘几口气。
    “町町啊，趁着我还清醒，有几句话我要跟你说一下，你有录音笔吗。”奶奶喘着粗气，眼睛虚虚的看了过去。
    陆町愣了一下，可随即就明白过来，这应该是要交代后事了。
    一阵难以言状的难过涌上心头，陆町缓慢的从包里拿出录音笔，开了开关，送到了奶奶的面前。
    不管这件事情有多么的让人难以面对，可现实就血淋淋的摆在这里，奶奶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这便是在人去世前经常能够看到了回光返照，全身的细胞把所有的能量都汇聚到了一处地方，等到这能量燃烧完了，人，也就随之去了。
    如同一根蜡烛在最后的时刻拼命的燃烧自己，烧完了，那便是烧完了。
    “你爸妈，是不是没有来。”奶奶问道，陆町还没等回答，奶奶自己便又将下一句话接了过去，“算了，没来也好，也省的他们在这里大闹一通，我这一把老骨头，可受不住他们三番两次的闹腾。”
    奶奶摸了摸多多的头发，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其实，终究是有遗憾的吧，在离开前不能看到完整的一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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