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5 章

    35、杨如钦得到药方,不敢停留,直奔太医院。
    诸位太医集到一处,对这张方子琢磨了许久,虽然还是有不明白的地方,可大致上可以断定这药就是针对萧定体内的寒毒量身定做的。那谁来用药呢,太医们你谦我让推三阻四了一番,终于有人肯出来担这个责任,那人却是太医局最年轻的一名太医,名叫孟为先。
    杨如钦将孟为先带入宫中,与太子皇后商量一番,终于把药定了,熬出来给萧定服下。
    果然这剂药下去,萧定的情况开始稳定。
    再吃了几天,萧定醒了过来,宫中朝内欢声大作。
    杨如钦这才松了口气。
    萧定起身后,第一件事便将孟为先叫到床前,追问他方子从哪里得来的。孟为先年纪轻轻,经过的风浪不多,哪里经得起君王之威,很快便把杨如钦抖了出来。
    萧定又召杨如钦入宫。
    杨如钦对这次召见早有准备,见面便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萧定立刻派人缉拿姓王的神医,兵士到达后,那院子早已经人去楼空,大概那王老翁给了解药便离京了。
    萧定得到消息,觉得这事情古怪,更发地暴躁难安,立刻派人追出京去。
    杨如钦如何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可他先前真见过陈则铭躺在棺木中的尸首,萧定这些念想最终是要落空的。他也不好明说,只是婉转提醒,说陈府如今摆了灵堂,棺木就停在屋子里,听说过几日就要下葬了,万岁可要叫人去看看?他这话的言下之意是陈则铭真的已经死了,萧定若是不信,可以直接去看看尸身,这么辗转折腾实在是没必要,伤心伤神。
    萧定听了这话,微微一震,转过头来看他。
    杨如钦等候半晌,到底没等到他开口下令。
    萧定看着他面上的诚恳,沉默良久,终于颓然坐下,似乎是就此死心了。抹灭了无谓的怒意之后,他反不愿去做这件分明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提也不提。
    和解药一同拿回来的是当年萧定赐给杨梁的那块玉牌,在宫变中这玉已经丢失了多年,不知道如何到了陈则铭手中,陈则铭配了个紫檀木匣,将它保存得完好无损。
    萧定认出这玉牌时,怔了半晌。
    十三年前,也是陈则铭交还,也是这块玉牌,甚至呈上来的人同样是杨如钦,一经多年,一切居然会如同镜像一样再发生一遍,只是这一次他再没能力赦陈则铭一死。
    萧定无声长叹,将玉牌放入盒中。
    扣上锁扣那一瞬间,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陈则铭为什么要这样郑重其事委托他人将这玉牌还回来?这个念头骤然击中了他,他愣了半晌,猛地掀开盒盖,取出那片玉牌翻来覆去地看。
    很快,他的目光渐渐阴暗下去。
    若非杨如钦记忆力惊人,早看出这如假包换就是当年那块玉,只看萧定的脸色,几乎要以为拿回来的是块赝品。
    萧定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推断,可头脑里一旦转过弯来,想来想去可不就是这么回事情。临行前陈则铭对自己那个分明是敷衍应付的吻也一同浮现起来,前后一呼应,那原本就存在的不满突然蜕变成恍然,带着刺一样往深处扎了进去。
    他干笑了两声:“……原来是这样……他什么都不想欠朕,所以死之前要把一切都还回来……解药,江山……甚至丢失的这块玉牌……”他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一时间他还有些理不清头绪,虽然口中这么说了,面上却并没多少愤怒的表情,倒是有些不明所以的茫然。
    杨如钦离他不过一步之遥,可萧定声音细微,杨如钦便只听清楚了后面这一半,纵然只是半句,杨如钦还是立刻明白了萧定的想法,禁不住心中一震。
    果然萧定再抬起头时,表情已经变了。
    他慢慢道:“……他这是在还债啊,一件一件划清干系……要全还给朕……”说着说着他的面色渐渐铁青起来,目光也不对了。
    杨如钦料不到萧定转眼就想到这份上,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来安抚这位圣上。
    萧定急切般来回走了几趟,似乎是忙着要去哪里,却忘记了目的地。屋子里没人开口,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打断他。萧定终于停下来,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他此刻刚刚恢复些,喉间呼吸依然沉重,似乎随时要咳起来。
    杨如钦示意宫人去叫太医。
    萧定见殿内有人动弹,才从那种古怪的专注中清醒过来,他看了杨如钦一眼,却又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转回头默默想了片刻,那种逼人的气势才退了些。
    慢慢地,他面上浮起些笑容,突然道爱卿你之前不是问朕,陈将军的追封及谥号吗?
    杨如钦吃惊,半晌后才回答,是,政事堂讨论多日了,一直没有定论。
    萧定漫不经心道,你们怎么定的?
    杨如钦道,是定的建义侯。
    萧定道:“拟旨。”
    杨如钦怔了一下。旁边宦官很快取来纸笔。杨如钦本来名士出身,腹中锦绣下笔千言,纵然马前草檄亦是信手捏来的事情,写这个更是小菜一碟。只是拟旨这种事情实在已经不该是他这样的高官来做了,显然萧定眼下正急于将心中所想落到纸上,面前无人也只能委屈他。
    萧定慢慢道:“追封枢密副使陈则铭为平虏郡王,赐新修府邸一座,奴仆百名,爵位世袭,谥号为刚……”
    追补前过曰刚,萧定这么说,显然已经是用皇帝的身份肯定陈则铭知错能改的经历。
    杨如钦也料不到萧定方才还神态失常,转眼似乎人就清醒了,言辞思路居然如此之清晰。可这追赏这样重,似乎又还是有些不对劲,也不知道萧定的神智此刻到底是糊涂还是清明。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萧定低声道:“这赏赐朕早想好了的……本来想着他如此功勋,只夺他军权,高俸养他一世也无妨,如今……”说到此处,他终于忍不住咳起来。
    宫人立刻上前搀扶,正挡在两人之间,萧定咳了几声,一把推开那人道:“如今他纵然是死了,这赏赐终归是逃不掉的……”
    他眼神亮了起来,低声道:“哪有那么容易还……”说到最后几个字,萧定面上分明已经带了些笑意,似乎很是得意又隐含怨恨。
    瞧着这样的萧定,杨如钦心中直跳,大觉糟糕。
    陈则铭打了这几场翻身仗,已经被军中众人奉为神明一样的人物。通常威望太高的人,是不可能长久呆在军队里的,君王不会容忍这种情况发生,否则过上两年,军队姓什么都说一定了,所以战后萧定夺取陈则铭兵权也不过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此外,萧定封的是郡王,虽然比之前萧谨封的亲王低一等,但实际上靠谱得多。萧谨当初是因为陈则铭权势滔天,君权被压制,小皇帝为了明哲保身做了这种不合礼仪的事情,否则□□异姓封王从来只封到郡王打顶,哪有封一字亲王的。
    取掉他兵权,朝廷花银子养他一生,说实在话这赏赐的级别虽然隆重了些,可也不算不妥当,只是此时此刻,被萧定用那样的语调一说,才显得诡异让人不安。
    萧定等了片刻,见他写完搁笔才走过来,往那锦缎上看了一眼。又道:“你这就去政事堂,将这旨意给他们看看,若无异议,就派人去陈府颁旨吧。”
    杨如钦奉旨告退,萧定突然又叫住他,“不,干脆就你去!顺便到陈府替朕拿样东西。”
    杨如钦心中惊讶,萧定注视他,目中有什么隐约跳跃,那使得他的神色瞧起来分外阴沉:“陈则铭出征之前,朕曾赏了他一套精铁黑甲……你去要回来瞧瞧。”
    待杨如钦再度返回宫中,萧定已经午睡,杨如钦在廊下候了一柱香时间,才有宦官过来说,陛下已经醒了,派小人先来问问大人,带回的这盔甲可曾穿过。
    杨如钦迟疑一会才回答说,陈府得皇家赏赐,诚惶诚恐,一直用香案供着这甲胄朝夕叩拜,对此物敬若神明。
    那宦官得话去了,隔了一会出来,道大人请把东西给小人吧,陛下身体不适,还请大人先回。
    杨如钦将盔甲交给他,终于忍不住问:“陛下要怎么处置这甲胄。”
    宦官道:“陛下说既然没用,让宫中工匠熔了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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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改得我晕头转向
    小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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