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妈妈一听卖家大有来头,精气神儿都变了,略略傲慢的样子突然就柔顺起来,还和春花娘笑道:“原来是你家!那可是接过皇旨的大家呀!原来是你家!”
“哎哟,农神娘娘种的东西,肯定与别人家的不同。老板娘,这袋子里装的是撒,怎么不打开来?是不是要卖的?”
春花娘一拍脑袋,开先慌着卖番椒卖草莓,早把不值的几麻袋毛豆抛在了脑后,别人一提醒,她这才想起垫在板车最底下的还有毛豆呢。
“这是我家种的毛豆子!昨天刚摘下来的,又新鲜又嫩气,撒点盐花儿煮了下酒下饭都使得。”春花连忙解开麻袋,笑道,“若是手艺好,做成了咸菜,吃了这顿想下顿呢。”
“我买了!番椒草莓咱买不起,这个嫩豆子确买得起!就当沾沾农神娘娘的福气!”
“多少钱一斤?给我称两斤!”
“我要五斤!”
春花娘连忙拿了秤来称。
一边向管事妈妈道着歉,“真是对不起了,要不我先让人将草莓送到你家去?”
“不急,不急,你先忙,卖完了,再慢慢送也不迟。”
名声二字有时候的确能当饭吃!在旁边瓜果小菜贩羡慕嫉妒的眼神下,春花家很快将几袋子毛豆卖了个精光。
小菜贩看看春花一家一身轻松地离去,又看看自家成堆的毛豆,酸溜溜地叹了一口气,“谁叫人家生了个好小娘呢。”
刘三生怕自己离开了,家里一帮娘子军搞不定,急急忙忙地又往瓦市上赶。
然后他对着一地鸡毛傻眼儿。“哎,人呢?”
卖鸡的农人感觉这里风水好,逮着几只大公鸡才刚挪到这里呢。抬头就满脸是笑,道:“你要买公鸡还是母鸡?我家的鸡长得又肥又壮,价钱是瓦市上最便宜公道的,你要几只?”
刘三愣愣地道:“刚才在这里摆摊的那家人呢?”
卖鸡农人见不是买鸡的,白了刘三一眼。懒怠怠地道:“人家把货卖光了。早走了!你买不买鸡呀,不买别挡我生意啊!”
刘三呆了一呆,挪开身体。
春花走出了瓦市。突然想起爹来,跟娘打了一声招呼,忙又倒转回去,想去原地等着。老远就看见刘三傻傻地站着。忙招手喊道:“爹,爹。这里,这里!”
刘三看见春花一喜,快步与女儿汇合,劈头就问。“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快就全走了!草莓卖了,不是还有毛豆一颗都没卖吗?”
春花一边笑。一边又有些无奈,当娘的炫耀女儿她应该感到骄傲吧。
“都卖完了!你不知道。娘一说什么稻娘,那些人一听,一窝蜂地就非要买我们家的东西。你几斤我几斤,到最后,剩下不多了,后头的人还非要前头的和他平分。这不,一下子就卖光了。”
刘三摸了摸春花的头,得意地笑道:“我们家女儿是农神娘娘下凡尘,外人当然想沾点福气呀。”
“爹,你怎么也这样!那不过是人们牵强附会之说,我哪里担得起‘农神’二字!外头那起人混说便罢了,家里人可休要提的!”春花还真不在意那星宿之说。
“我女儿本来就是农神娘娘转世,哪里乱说了。不过,以后还是不要用‘娘娘’的名头做买卖的。”
“对嘛,爹,哪有把那混说的外号当歌传唱的啊。”
“农神娘娘呢,咋才值这几个小菜儿钱呢!”
春花冏。
春花前世今生都不是什么伟人才子,其实内心里最是怕出风头,如果不是不得已,她都不想得到那皇封。虽然她从那封赏里得到的好处无穷无尽,但名声向来是把双刃刀,好是千般好,坏时麻烦了。刘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太过招摇出风头,万一出了事,兜不住,那就五颜六色了。至少要等到她成长得足够强大了,能挡风挡雨了才行。
她曾经听人这样说过,一户人家修的房子外表看起来破烂不堪,走进去了,里面却是富丽堂皇。为什么呢,因为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你富有你心内知就是了,别人知了,那就是有大麻烦了。若是为了虚荣心,随意暴露自己的底牌,那才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人物有小人物的活法,大人物有大人物之道。
春花如是想。
也许有些阴谋论,不过她总是小女子,不求兴国安邦立大业,倒不必有太过惊人卓著的名声。
一家人聚在一起,一遍遍数着银子,俱是眉开眼笑,手舞足蹈。
“想不到我们来县城一趟,竟然赚了这么多银子,这要是在乡下,卖给莫家,才多少点点呀。以前卖那么多东西给他家,真是太不合算了。钱少赚了都还不上算,关键是明明我们吃亏了,还得给莫家陪笑脸,想一想,真是好没意思。”春花娘喜滋滋地道。
刘三笑道:“这回你总不嫌船钱贵了嘛。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若不是付了一两银子船资,哪有这么丰厚的回报。”
“是是是,你们爷俩儿都是对的!下回我们还坐船来!家里的番椒还有那么多……”
春花道:“娘,你可莫打那番椒的主意了!我们可是和莫家签了契的。今天少少卖一点点就算了,若全部都卖了来,被莫家知道了,得罪了人家,可不好。要知道,莫家可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户,我们家可得罪不起人家!”
春花娘一蔫儿,又怪起父女俩来,“都是你们,当初要签那什么契!现在好了,把自己箍得死死的。”
刘三禁不住白她一眼,“当初是谁说契签得好,以后不愁我们的东西卖不出去的。”
春花娘哽了一哽,强道:“今时不同往日嘛。”
“反正好坏都由得你说!”
春花看着那堆白花花的银子,道:“娘,我觉得还是把银子换成银票吧。虽然要收一点点保管费,但总比放在身上安全吧。”
春花娘才不干,“我是大老粗,才不认识什么票儿!实实在在的现银不拿,非要握那么薄薄的一张纸,那些有钱人真是懒得慌,连银子都不想驮!放心,银子放娘这儿,可安全得很呢。你再有几百个这个数,我都能给你藏得妥妥的。”
春花不禁笑道:“娘是耗子生的,最擅长藏东西了。”
春花娘白了春花一眼,“好了,我知道你!不是都记在你那账本子上?等你要了,我给你就是了!小人家家,身上就想藏钱,美得你!放心,娘不要你的!”
春花嘿嘿一笑。
春花娘将银子放好,道:“好了,等会我去退房,吃了中午饭,我们就回家去吧。”
其他人还没说话,有福有寿就不干了,大叫着要去玩耍。他俩被拘了一上午,一直乖乖,已达到忍耐的极限了。
“玩玩玩,小崽子也!要玩回家玩去!在县城走一步都是钱,回家去甩泥蛋子,玩个够去。”吃午饭之前退房,就只收一天房钱,若是过了时,到了下午,那就又算住一天又要多花一天房钱了。要是在县城多留一天,吃的用的喝的玩的,哪样不是真金白银?
春花娘心里盘算得好好,先退房,再简单吃个午饭,直接就登船,明天就午饭之前就能到家。能省则省,经济实惠。
“不要,不要!我们要去大街上玩!我要吃糖人儿,我要大刀大枪,我要皮影儿,我要……”
春花娘沉下脸去,“干脆把县城搬去你们家吧!”
有福有寿被宠惯的,一不如意就撒泼滚地上哭闹起来。
春花娘暴跳如雷,照着儿子的屁股啪啪啪就是几下。
有福有寿不收声,反而哭得更厉害了,满屋子打滚,将客栈的地板扫得干干净净。
一家子下有话也说不成了,全都看着两个小的,心里又急又气又无奈。
刘三两口子一上火,就你一句我一句相互抱怨起来。孩子们嗓门又大,哭得人汗都下来了。
春月春雪皆捂住耳朵,朝天翻了个大白眼,“又来了!”
春花也是一个头两个大,弟弟们脾气变得这么坏,就是爹娘太过娇宠之故。长得一天比一天大起来,越发难管教了。
两个小男孩脾气大,没人来哄,越发哭得陶醉,才这么一会儿,嗓子就有些变了。
当娘的哪里狠得下心等孩子狂哭,春花娘连忙将俩孩子提起来,想哄一哄。
刘三黑着脸,朝儿子们猛然发一嗓子,“再哭,揍死你们!”
有福有寿还嫌娘亲抱慢了,正弹着两条肥腿儿抵抗呢,突然吃刘三一吓,腿也不弹了,泪也不流了,窝在娘的颈窝窝,一抖一抖地轻轻哽咽着。
春花娘心里又不干了,还冲刘三吼呢,“你要揍死谁?把我儿吓个好歹,老娘找你抵命!”
刘三一哽,他教育儿子,儿子的亲娘要教育他,这个爹当得可真够憋屈的。刘三气得摔门就出去了。
春花娘身子一抖,觉得丢了面子,抱着儿子就哭,“你们爹,现在还学会摔门了!有了钱,他拽得起来了!”
春花无言以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