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办这么大手笔,早引得人驻足围观。
“原来这就是番椒呀!我听人说这个东西比姜蒜还辣,眼下富人流行爱吃呢!原来它长成这个样子啊!卖这么贵,有那么好吃吗?”
“那你就是没见识了!我倒吃过几回,第一回吃起来能把舌头都辣麻了,第二回就慢慢吃出了滋味,真是当调料下菜下饭,样样都使得,在饮食界完全是百样都搭。这可是个活宝贝呀!”
“说得这么好,那你怎么不买?”
“呵呵,我要买得起嘛。这个东西贵得吓人,比鸡鸭鱼肉都贵,听说能卖到三四百钱一斤!”
“我的个亲娘!三四百钱?算了,山猪儿吃不惯米糠,那我还是吃肉算了!”
“你不吃,有的是人吃!人家大富大贵之家如今就好这一口呢!”
听到三四百钱的话,买办瞄了春花娘一眼,生怕她反悔了,忙忙地掏出了银子,“给!先把钱给你,再称吧!”
春花娘听说能卖三四百钱的高价,手抖得更渐厉害,动作慢了下来。
买办忙道:“哎,大娘子,说好的价钱,全卖给我,你可不能打失悔(反悔的意思)呀!”
“娘,快给人家称啦!”春花拉了娘一把,悄声道,“我们又没时间慢慢杀价,要卖三四百钱,得猴年马月才卖得完呢。”
春花娘一想也是,况且价格都已经说好的,人无信而不立,如今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买办看春花娘动起来,满意地道:“这就对嘛!我们讲好的价格,不能失悔嘛!”
春花道:“大叔,你见识广。你猜猜,这竹筐里放的果子是什么?”
买办其实不大知道那红艳艳的果子是撒,但既然得了句赞。总不好配不起这赞,摸了须,故作高深地思考着。“这个果子呀,它是……”
“呀,这不是草莓吗?我们姑娘上回吃了,可一直念叨着还想吃呢!”一对挎着绣篮的大脚丫头挤进人群。突然捂嘴儿喊道。
买办灵光一现。想起某年当家老爷带过一点鲜果子回来给太太吃,他晃过一眼,仿佛就是这个果子。叫做草莓的果子,“啊,对头,这个果子叫做草莓!听说是千里之外西番才长得有,你们从何处弄来的?怎么运来的?听我家老爷说,这个草莓娇气着,磕点碰点儿就碎了。要不是机缘巧合,他老人家都不吃到!你们是怎么搞到草莓的?”
“原来是西番产的草莓啊!能吃?我就说主人家怎么回事,把毒物拿到大街上卖的!”
春花笑道:“你们怎么以为这是毒物呢?又不是菌子,长得越红越毒,这可是果子,就像桃子杏子似的。越红越漂亮越甜越好吃!”
买办不禁笑道:“你这个小娘子。嘴巴可真巧!说吧,你的草莓怎么卖?”
春花竖起三只手指头。
买办摇了摇头。伸出两只手指。
春花也摇了摇头,再伸出三只手指,笑道:“不二价!不过如果你称得多,可以再少十文二十,封顶五十文!”
“那多少是‘多’,怎么个算法?”
“十斤以上每斤少十文,二十斤少二十文……五十斤以上少五十文!”
买办还是道:“再少些,再少些!你这个东西我们若是不买,你也留不着几日,杀不起价呀,到时候亏的还不是你们自己!”
春花含笑不语。
买办故作不买的架势,“那我就不买了!老哥,劳你跟我走一趟,把番椒送到我们府上罢。”
刘三忙打着扁旦,挑着两篓满当当的番椒就走。
买办往前行了两步,后头那俩大脚丫头就财大气粗地道,“我们先订五十斤草莓!小姑娘,你先等着,我先回我们姑娘一声,若是她肯了,就全给你包圆儿了!别说十文五十文,若是我家姑娘满意了,全部仨指头都行!还额外有赏钱呢!”
末了,还故意看买办一眼。
买办身子一僵!
说完,其中一个丫头转头就往外面走。
春花不由眉开眼笑,道:“大姐儿,我的草莓可不少,足有两三百斤重呢,贵府全买去,吃得完吗?还提醒你一句,这个东西虽说好吃,可它最容易坏的。要是吃不完,烂了就不好了。”
剩下那丫头得意地一笑,扬眉道:“你这点东西,再来两三百斤,我们都不嫌多!我们家主子多啊,老太爷、老太太、大爷、二爷、三爷、四爷,还有二十多个小少爷,三十个姑娘,还有各房亲戚人等,这分下去呀,都不够塞牙缝儿的!”
真是庞大的家族呀,春花娘不禁咋舌道:“你们家人可真多!”
“那可不是!这么多主子,还有一大群下人,我们家光是人就能压下别家一大截去!”
围观者不禁插嘴道:“难道你是张家的?”
“对!我是大房嫡小姑娘的丫头!可不是那无名无姓的!所以说若是我们姑娘同意了,指定把你家的草莓果子买光!都不带讲价的!”
春花转了转眼珠儿,凑近丫头的耳朵眼儿道:“若你们能劝得姑娘买完我家的草莓,我白送你俩一两银子买花戴,何如?”
丫头眼儿一斜,亦悄声道,“真的?”
“当然真的!”
两人正狼狈为奸呢,买办一眼就瞧出来,急忙插嘴道:“哎,哎,两个小大姐儿,你们可不能这样!我还要买呢!”
春花还没开口,那丫头就声音尖亮地道:“你不是不要买了吗?在我们家姑娘决定不买完之前,可没你的份儿!”
“那也讲求个先来后到!”买办急道,他心里很明白,过了个村儿就没这个店儿,若是真被这小丫头买完了,他就只有看光光了。如果被主人知道,估计又要说他抠门儿,中饱私囊的话。其实最主要是主人的赏钱啦。太太正害口呢,吃了他买的好东西,一个不留神儿,说不定老爷随手一撒就是好些银子赏钱呢。
买办越想越觉得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随手就提了两篮子草莓,道:“小大姐儿,我就要这些!你先卖给我吧!”
那丫头还和买办卯上了,叉腰道:“不行,得我们姑娘不要了,才有你的份儿!”
买办不和丫头说话,把篮子递给春花娘,要她上秤称。
春花娘抿嘴笑道,“我们在家称好了的,每篮子都是五斤重!你这是十斤!”
丫头还挺横,拽着买办的袖儿不许他走。
春花笑劝道:“大姐儿,你就匀他十斤呗!况且你们家买还是不买,还是个未知数呢。要是不买,我损了这桩生意,找谁去?”
丫头想了想,如果姑娘最后没同意买完,那她可有些丢面子的,便退下来,不作声了。
买办冲丫头抬了抬下巴,对春花道:“那我买了有十斤,是不是该少十文?”
丫头亦朝买办抬了抬下巴,切了一声儿。
买办装没听见,看向春花。
“当然!每斤少十文,十斤就少一串钱,十斤一共二两银九串钱。”
买办虽然爱杀价,给钱倒是痛快,随手就摸了钱出来,要刘三把草莓也一起送到他府上去。
刘三喜欢得心头直哆嗦,轻轻一挑,就将装得满当当的竹筐挑起来,轻松地对买办道:“请你走前面带路,我跟着来。”
买办见刘三挑了七八十斤重的东西,竟还有余力说话,佩服地道:“老哥你有你的,好大把力气!”
刘三憨憨一笑,“不算什么,乡下人什么都没有,就力气大点而已。”
围观者仰望上位者的眼神逗乐了买办,有钱就是大爷呀,买办胸口一挺,昂首阔步挤出人群朝前走去。
刘三没走多久,另一个丫头领着个管事妈妈匆匆地走过来,直接就道:“是你们家在卖草莓?我们都要了!送不送货?若是不送货我叫人过来拉!”
好嘛,这位竟连价都不问,直接就要东西了。看样子的确和大脚丫头是一个府里的人呐,财大气粗呀。
春花娘连忙道:“送货,送货!我们有板车,一车就拉过去了!老妈妈,你先歇歇脚,等我们收拾收拾。”
管事妈妈有些嫌弃地看了看春花娘让出的位置,但她来得急,确实有些累了,便嗯了一声,勉强坐下来。
围观者大都是平头百姓,看个热闹,却出不起钱买,艳羡地看着一筐筐草莓,心想这可都是真金白银啊。
旁边摆摊的都道春花娘好运气,一来就碰上个大卖主,一下就把东西全卖光了。又打听起来,“你们这些精贵东西上哪里搞来的?这么好做的生意,也给我们指条门路呀。”
管事妈妈也来了精神,寻问地看向春花娘。
春花娘抹了一把汗,自豪地笑道:“我们哪里是做生意的人,不过就是农民把式。这些都是我家女孩儿自家鼓捣出来自家种的!”
“哟!自家种的?我们这种地方竟然能种上番邦的东西,可了不得,竟比稻娘子还能干吗?”
春花娘得意地挺一挺腰杆,“和稻娘子一样能干呐!因为我家女孩就是你们说的稻娘子呀!”
“啊?!稻娘子是你女孩儿?难道,就是旁边这位?才这么小呀,我还以为稻娘子是位积年的老婆婆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