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和人打下赌的刘三心中如何惴惴,开荒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秋雨已绵绵地落下来,浸润在新开辟出来的田间,隐约间竟有一丝湿意,较为低洼之处,还能看见一小泓清水!
虽然样子看起来像,但并不是,这种刚开出来的田底泥不实,是关不住水的。不过有点样范,勉强能告慰主人的心。
刘三道:“我家的田也开得差不多了。明年啊,还请你们来打谷。几十亩的谷子啊,我家也弄不完。”
男人们喝了倒彩,笑道:“等明年这几十亩谷子长好了时啊,我们还都来,连饭都不与你们家吃!”
刘三又道:“明天,我还请你们来,做一件事,就是把我们砍下来的好树木抬到涪江边边去!”
“三哥啊,你是要用船运到镇上去?找不找得到好船啊,这成千上百颗树干,运费可不低。要不要就拉回你们家,一点一点往镇子上拉得了。还是省点钱。”
刘三神秘地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
第二日天将将亮,刘三就带着人从山脚出发,两人一组抬起事先挑选好大小较为一致的松木往江边走。
上千根根松木,如果从家里抬着去镇上,得花多少人工多少脚力啊,光是想一想那头尾相接运松木的场景就让人头皮发麻。
开木器铺子作家具的人家哪里嫌木头少了的,恨不能全天下的好木都收入囊中。刘三家的木头来源大多是农人前来散卖,论根数大小,一根几文钱一根几文钱。要是哪天运气不好,没有农人来卖树,铺子里又需要的话,就只好自已亲手去山上采木。虽然自己动手那是无本的买卖。但这样可真是费时费力,得不偿失。
想当年,刘三家没钱买盐吃的时候,他就到山上去选一根好树,砍了枝,扛了主干去街上卖,去一回总是能得到几文钱,买了盐回家以解燃眉之急。
刘三嘿哟嘿哟扛了树出门,又浑身轻快进家的情景,仿佛只是在昨天发生。大家不用再吃无盐淡食。是多么令人感到愉快,让人由衷体会到一种安全感。
镇子就是个好地方,有长年收购木头的好铺子。每当卖木头的农人经过这些铺子的时候,都会露出会心的一笑。
这就是生活,没有深入,又哪里体会得到其中的酸甜苦辣。
虽然买木头花不得几个钱,但集腋成裘。刘三家花在这上头的成本也是挺可观,而且来源极其不稳定,所以其实并不可取。
这回买山砍下的松木,大多是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树龄,根根粗大壮实。实为做家具的好材料。数量又多,七八年之内,刘三家都不用愁木头来源了。而且山上还有一大半松树在茁壮成长。未来,又是多么地令人充满希望啊。
树木砍下来,要好好地保存,露天搁,日晒雨淋。木质容易损坏*,非常地不可取。最好的办法就是存放进仓库中。反正都要用。放在乡下还不如放在镇上方便好管理使用。
为这个事,刘三专程去镇子边边花了几天时间搭了一个简易草蓬子,专门用来放松木。幸喜这不是文明时代,没有人来查违章建筑。
一切准备就绪后,现在的问题就是怎么运松木。这不是一根两根的数目啊,这是成百上千根!用人扛要扛到何年何月啊。
困境出智慧,刘三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好办法。
来来回回花了大半天时间,终于将松木全部都运到了江边。刘三大手一挥,招呼众人去他家吃饭。
扛树的劳动力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地吃了饭,比主人还心慌,又跑到江边去看有没有大船来。一边议论着这么多树,就是最大的船,也要运几十趟,刘三这个莽子,这回又要多花钱填给船夫。可惜我们家没有船,不然挣了这一笔,今年过年钱就有了。
刘三兴冲冲地走来,道:“好了,树都在这里了,点一点,一共九百九十八颗。”
刘家村外的涪江除了涨大水的时候,就从来没来这么热闹过,刘家村,赵家村……各个村子的村民都站在江边,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后里还有源源不断的人群赶来……
刘三得意极了,万从瞩目哇!好开心,好开心!
春花看见老爹兴奋成那样,心里也着实高兴,道:“爹,该下水了,还等什么!”
刘三像国家领导人一样,大手一挥, “兄弟们,把木头全部往水里扔啊!”他带头将木头扔进水中!
啪!水花四溅!
“老三!难道,你是要把木头扔水里流到镇子去?”
“哈哈哈哈,有趣,有趣!怎么想来?”
“大伙一块扔啊!把那大江的鱼打死几条上来红烧啊!”
人群躁动起来,大家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稀奇事啊,亏那刘老三敢想!一个个不用人叫,都笑哈哈地跑上去帮忙,啪啪啪啪,碧绿的涪江上响起了木头击水的声音,交汇在一起,好不动听!
刘老头的面色这才好转,摸了胡子,得意地瞄了罗氏一眼,你不是说我儿子乱花钱吗,看,他有没有乱花钱?你那几个棒槌儿子能赶上我儿的一半儿吗?
罗氏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中午饭她才和老头争执一翻说刘三又要花几百银钱给外人了,这会是现打嘴啊。
刘二沉着脸着着,也不上去帮忙。兄弟强了,哥哥就弱了,他可不高兴。积习使然,冲刘三吼道:“刘三,你那些树下了水,要掉!还不捞起来。”
刘三忙活着,根本就没听见兄长的话。
春花姐妹不由得二伯怒目而视。
春生娘上上下下瞧了刘三一个遍,暗道他这个样子几乎比得上刘二了,最近没看见他有多特殊哇,脑袋瓜怎么就突然好使了。
一些妇人偷偷地盯着刘三,甚至觉得这个男人的形象突然英伟了起来。
现在的季节,刚好过了涪江的汛期,水流不疾不徐,又是在江的边沿,松木一入水,就沿着水流方向慢慢地朝前飘动起来。
刘三和十来个村人一人撑了一个竹筏,随时向跑掉队的松木来上一竹杆,有了外力干预,成群结队的松木生力军开始晃晃悠悠朝镇子行进开来。
好斗的男人们和顽童开始跟着在岸上一路走,嘴上啧啧称奇,非常渴望下水一试。有几个大胆的,干脆游过去,骑在松木上大声吆喝。
妇人们也想跟去看,但要矜持,只能目送而已。
沿江而过,岸边的人们皆赞叹不已。男人的雄性因子一激发,一个个站在水里唱山歌,大声起哄叫喊。
一路好不热闹,过了大约个时辰,松木和人陆续到达。
刘家铺子的伙计早就在江上等着,见着大部队,老远就迎上去,从水里捞松木。
扔进去容易,捞起来却非常费事。
好几个人上来才能把一根松木拖上岸。水流却不等人,再缓慢也是在动啊。刘三等人赶不急,只能眼看着松木飘走。幸喜下方一点点处的江面有一处回流,松木流下去一转弯,刚好就撑到岸边来,有的木头竟不需要人下水去捞。
城里人也是人,和在家村外一样,转眼间小镇上的人都围了过来,一边喝彩一边看刘三他们捞松木。
刘三忙得汗水连连,既要防着松木逃去了下游,又要安排人手,还要点数,还好有铺子里伙计们的帮忙,才没显得手忙脚乱。
捞木扛木,把全部松木码进了蓬内后,天都已经黑了。
刘三却不留宿镇中,交待了伙计们几句,和村人一起走夜路又返回了刘家村。
大家都很累,不过却高兴,出了一把风头,那兴奋劲儿直到睡在了床上都没消去多少。
春花娘儿几个都没睡,等着男主人归家。
春花笑道:“爹,今天你可威风了!“
刘三吃了一碗饱饭,得意地一笑,道:“今天我们家可出名了!碰到了好几拨人,都在摆谈我们呢。松木都运进了仓库,码得好好的,隔我们铺子近,有点动静伸头就看得见。就是怕有人多手(即偷的意思),我看要去买几条大狗守着。”
“有心人来了,狗也没用!到时候咬着人一口,多的事都来了。反正在江边,我看不如买一群鹅来养,晚上也能看家。”
春花娘道:“要养也行,去也怕人偷,只能养在笼子里。”
陈夫子觉得奇怪,道:“鹅不是吃的吗?怎能看家?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春月笑道:“夫子,这你就不知道了。鹅养大了,比狗还会看家的。鹅最是欺生,上回我去姨妈家,就被她家的鹅把屁股都夹肿了,凶得很。它又不吃肉,不得像狗一样一见肉就叛变。家里有一只大鹅,比养一只大狗还能看家护院。”
春雪嘟囔道:“我喜欢大鹅,我要骑鹅!”
春月道:“我还想吃鹅蛋呢!娘,我们家里也养几只鹅吧!”
春花娘道:“你要想养,我不拦着,不过你要自己去割草喂。我不管。”
春月撅着嘴,“我割就我割!到时候下了蛋,不给娘吃!”
二壮娘子和小云笑道:“不要你割,我们也能帮把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