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家大姑如今的合盘托出,倒是莫名其妙的让枫红鸾想到了拜师腿部灼伤,她到凌府邸照顾白氏的那段时间,有一次无意间在白氏的房间里听到男人声音的这件事情。
看着何家大姑,她急问道:“你可有听到那男人和白氏之间说了什么,又或者你可记得那男人和白氏之间的关系看上去如何?”
长久以前的事情了,何家大姑哪里还能记得这许多,能记得那个男人嘴角有颗痣,还是因为她家当家的嘴角也有一颗痣的缘故。
知道也问不出身了,枫红鸾冷了脸色:“很好,你说了实话,出去领赏吧!”
何家大姑脸色煞白,进来的时候就有人告诉了她,到里面说完了该说的话,就出来领赏,而所谓的奖赏,只是一杯毒酒。
外面的人告诉了她,若是她老老实实回话,出来乖乖领赏,那她的儿子就可免死罪。
如今,看着方才被一脚踹飞的儿子,她泪如雨下,自知今天怕是和儿子最后一面了。
看着她悲悲戚戚的样子,枫红鸾心头也无半分心软,对外面道:“来人,把他们带出去。”
何家大姑母子被拖了出去,因果皆有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何家大姑,也该去她该去的地方了。
何家大姑甫一走,枫城整个人都跌到在了椅子上,面色沉痛,赫然,他对着东南方向跪了下来,大喊一声:“慧茹,我对不起你啊,是我引狼入室,是我害了你啊。”
“爹爹!”枫红鸾忙上前搀扶枫城。
东南方向,恰是她母亲坟地所在。
“红鸾,都是爹爹的错,爹爹认人不清,爹爹引狼入室,是爹爹错把鱼目当珍珠,害了你母亲啊!”
看着枫城哭成这样,枫红鸾心头也颇为难过。
可是她知道,一切都怨不得她父亲,人心隔肚皮,谁人知晓。
她若不是有上辈子的惨痛的回忆,恐怕如今正重复着上辈子相夫教子,孝顺公婆的讽刺日子。
“爹爹,不怪你,要怪只怪那白氏太过狠毒,要怪只怪那凌澈太过阴险,要怪只怪那董氏太多虚伪,要怪只怪那何吉祥太过伪善。”
虽然枫红鸾这样说,枫城还是难逃良心追究。
“你不用安慰我,如果你泉下有知,肯定恨我入骨,如果不是我引狼入室,你母亲也不会年纪轻轻就……”
枫城老泪纵横,已经说不出话来。
“爹,娘怎么会怪你!”枫红鸾也哭了起来,“娘爱你,你善良,你仗义,爹爹,在女儿和娘的心里,你都是世界上最好的男人。”
枫城闻言一怔,随即泪落的更快,一把抱住了枫红鸾,大哭道:“红鸾啊!女儿啊!”
*
从为峰阁出来,枫红鸾的眼眶已经红肿,落了太多眼泪,晚风很暖,一吹,吹开眼角最后一朵泪花,灯光下,不远处,泓炎长身玉立,见到枫红鸾出来,上前轻轻搂住了枫红鸾的肩膀。
“一切都过去了,何家那个女人已经死了,他的儿子也按照你的要求,打折了双手双腿,下辈子,如果没有人照顾,就只能等死了。”
枫红鸾点点头,眼光泛起了丝丝冷意:“我答应免她儿子一死,但是我没有答应,活罪可免。就算她儿子不是主谋,但是那个一心只为自己自私的男人,活在世上也只会污了这空气。”
泓炎点点头:“如今,便只剩下韩家母子了,你打算如何处置?”
枫红鸾嘴角一勾,泛起一抹杀意:“那个老太婆当年费尽心机折磨我父亲,想要拆散我父亲和母亲,如今又联合她儿子企图加害于我,我自然不会让她们这样好过,你说,如果那个老太婆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坠崖而死,会怎么样?”
“你打算动手了?”
枫红鸾一笑:“看在那一脉血缘的面子上,就给他们个痛快,我本是想让你利用职权慢慢的让他削官去爵,一朝高楼起,一夕高楼塌。用些罪名,让他胜败名列。”
枫红鸾抬眸,看着晴朗的夜色,淡淡道:“但是,终归我外公还是好的,我不想让他老人家一生建立的名誉,毁于一旦,就给韩慧卿一个痛快的死法吧,至于我外婆,自然我要留着好好孝顺的。”
泓炎宠溺一笑:“要如何,全都依你,你要她们生就生,你要她们死,三更下了令,我就不会让她们活到五更天。”
“至于含香,留着。”
枫红鸾的心,毕竟还是狠不下来对一个婴孩下手。
更何况,这个婴孩,或许是韩家的最后一抹血脉了。
这个孩子,不替韩慧卿留,不替韩贾氏留,她只当替她母亲留。
韩家万般皆错,好歹也是生养她母亲的地方。
这个孩子,只当她替她母亲还那十八年的养育之恩了。
*
在枫府只住了三日便回去了,这次没有把孩子抱过来,只是因为孩子近日挑食厉害,只爱喝阿芳的乳汁,找了无数的乳母来,可孩子却依然挑剔不已,没有相中一个,枫红鸾和泓炎只能把这挑食的小汤圆留在家中,让阿芳好生调养喂食。
芳姐瘦小,乳汁不多,而小汤圆随着渐渐的长大,食量也大起来,粉嫩嫩的娃娃,终日啼啼哭哭的要喝奶。
因为不放心孩子,所以只在枫府逗留了三天就回去了。
一回去,枫红鸾和泓炎就迫不及待的去看小汤圆。
进去的时候,阿芳正在哺乳,见到泓炎阿芳涨红了脸,泓炎也颇为不自在的扭过了身子。
枫红鸾轻笑一声,过去从阿芳手中接过小汤圆:“小家伙啊,小家伙,三日不见,有没有想娘?”
阿芳整理好衣服,忙替孩子作答道:“小郡主每天晚上,要闻着娘娘您的衣服才能踏实入睡呢,娘娘,天气暖了起来,奴婢想问娘娘要写丝绸,给小郡主缝制几件小肚兜。”
阿芳说的腼腆。
枫红鸾温和一笑:“你既是孩子的乳母,在府上就不用拘谨,要什么只管去拿便是,若是不知道怎么拿,就同杨芸或者六儿说。”
阿芳感激的应了一声“诶”,看着枫红鸾注视孩子温柔的眼神,她脸上也浮现起了母性的温柔和慈爱,伸手抚摸着小汤圆的小脸蛋,道:“郡主可真是有福气的人啊,才几个月呢,就长的这么白白胖胖的了,奴婢的孩子,奴婢离开的时候和郡主现在差不多大小,黑乎乎的和个小炭球一样。”
从阿芳的眼中,分明的看到了对孩子的思念。
再看看怀中可爱的小汤圆,枫红鸾忽然起了一个念头。
“小汤圆只喝你的奶,府上养着的几个奶娘着实也没什么用,白费了银子,不如你把你孩子带来,不是说比小汤圆大一些吗?等到长到五六岁,就让他学习武艺,以后成为我家小汤圆的贴身护卫,阿芳,你觉得如何?”
闻言,阿芳普通一下双膝着了地,既是惶恐,又是感激:“这如何使得,我家孩子粗劣,吃吃米糊糊就可以,哪里有这个资格进王府让乳母喂着。”
枫红鸾笑着看着阿芳:“并不是白喂的。”
阿芳一惊,以为枫红鸾是要扣她工钱,却听枫红鸾半真半假的道:“不是说了,长大了,是让他给我们家小汤圆做护卫的吗?小汤圆的贴身护卫,我们府上打小养着,也算是知根知底的,好过从锦衣卫去费尽心力的挑选。”
阿芳闻言忙磕头:“多谢娘娘,多谢娘娘抬爱我家小黑炭。”
“噗嗤!”枫红鸾娇笑一声,“小黑炭,这个小名还真是好玩,那就叫小黑炭吧。”
“多谢娘娘赐名!”
“起吧!泓炎,你觉得如何?”
枫红鸾回头,看着一直不言不语,只是温柔的看着自己宝贝女儿的泓炎。
泓炎抬头,复又笑着低下了头逗弄孩子:“你拿主意便是,你若是喜欢,如何都是好的。”
这般恩爱,真是羡煞旁人了。
阿芳既是羡慕枫红鸾和泓炎的感情,又是激动孩子能够来到自己的身边。
对枫红鸾和泓炎,也更多了一份感恩,她发誓,这辈子要比对小黑炭更好的对待小郡主。
那粉雕玉琢的小娃娃,当真是可爱的很,便是再残忍的杀手,怕是见到了这样一个娃子,也不忍心下去刀子。
小黑炭能够和这样的金枝玉叶一起长大,真是她们家里三生三世修来的福气。
只愿她家小黑炭争取,以后开始习武了好好表现,不辜负王爷和王府的期望。
两个孩子,晋王府,是要渐渐热闹起来了。
*
春去秋来,金秋十月,桂子飘香。
经历了一个炎夏,这个秋天来的格外的早,两阵秋雨过后,天气就凉快了许多,晚上盖着薄被睡觉,白日里也不用的热的汗流浃背,最是舒服香甜的季节。
京城里有一个农庄,种了许多的果树,在这个丰收的季节,农庄客来送往,香车宝马,门庭若市。
世家公子也好,皇勋贵胄也罢,但凡有些银钱的,都喜欢到这果园里来游上一游。
韩慧卿最近是春风得意,含香的肚子是越发的大了,大夫把脉收很有可能是个儿子,他正满心欢喜的等着抱儿子。
另一方面,皇上亲自赐婚,将内阁大学士的三千金许配给了她,那个女人生的闭月羞花,貌美如西安,他有过一面之缘,而且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朝中群臣但凡没有娶亲的,都对内阁学士家的三千金虎视眈眈,没想到花落了韩家,皇上尽然把那美娇娘许配给了他。
他已经打定主意,若是美娇娘不介意含香的存在,那等含香生下儿子后就纳了含香为妾,兑现诺言,毕竟对含香他也是有几分真情的。
若是美娇娘嫌弃含香身份低微,不想和含香共事一夫,那他就学朝中的有些大臣,在外头偷偷的安个宅子,把含香和孩子养起来,等到美娇娘收了傲娇脾气,被他调教的服服帖帖再把人接回来。
当然如果含香生下的是个女儿,他也打算好了,孩子溺死,含香扫地出门。
他美美的等着十月底娶那内阁学士家的三千金,为了提前笼络自己的老丈人,还特地邀约了一群相熟的朋友到农庄采摘的新鲜的水果,打算亲自送到未来老丈人府邸上。
早上出来的时候,万里无云,天色瓦蓝瓦蓝,宛若水洗过一般清澈澄明。
他和一干学士,在农庄里摘了许多的果子,又用了一些农家野菜,下午打算启程回府的时候,却不料天色陡变,好端端的居然乌云密布,雷声大作。
好在有马车,匆匆的上了马车,他吩咐车夫赶紧回家,安然的坐在马车里,看着眼前的一大筐新鲜水果,他笑的合不拢嘴角。
人逢喜事精神爽,内阁大学士在他还在翰林院任职的时候就对他颇为赏识,等看到他十分有诚意的这筐新鲜水果后,大概会对他更为赏识。
内阁大学士家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一份诚心诚意,这样想来,他倒是要感激这场快要到来的暴雨了。
这样不是更显诚心,冒雨摘果子,想到这,他故意撩开了车窗,想一会儿下雨,让雨水浇湿他的头脸,显的他狼狈一些。
一打开才发现,这压根不是去大学士府的路。
“李旦,你这是要去哪里?”
车外,是一处荒芜的小径,马车在小径上颠簸前行,他之前光顾着设想美好未来,尽没觉察到车子的异常颠簸,如今看着外头陌生的一切他才感觉到车子根本不是在进城的官道上。
前面赶车的人,没回话。
韩慧卿心里猛然一紧:“停车,李旦,停车!’
车子非但没停下,却反而更快了起来,外头暴雨来袭,霹雳啪哒的打下来,虽然有小径两旁树木遮蔽,可也打的韩慧卿一头一脸都是雨水。他抽回脑袋,心头充斥了莫名的不安。
方才有个朋友要一道搭车的,但是他却以不顺路给推辞了,如今想来,如果李旦很的起了坏心眼要劫财,那他方才真不该拒绝别人同行的请求。
心头还抱着最后一份安慰,想来这可能是一条他所不知道回城捷径,因为要下雨了,李旦才走的这条路。
“李旦,李旦,把车赶回官道,颠的我难受。”
他拉开车窗,往外看去,却见一袭蓑衣蓑笠的男子背身而坐,他有些警惕,上前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对方回过头来,只一眼,韩慧卿就吓破了胆。
“你,怎么是你!”
那个男人只是冷笑一声,在韩慧卿要逃的一瞬,伸手点住了韩慧卿的穴位,看着韩慧卿满脸震惊的蹲在车头,他也不关上门,反而好心的回转身,把韩慧卿抱到了前面驾车座位边上,开口,声音很爽朗:“这个雨还真不小呢!”
韩慧卿不能言语,只能惊恐的看着对方自言自语的在那爽笑,他只觉得毛骨悚然。
“你是嫌颠簸是不是,那好,我驾慢点,我也想和你说会儿话呢!哦,对了,忘记了你不能说话,那你就听吧。”
韩慧卿眼底,有些绝望的颜色。
男人又是爽朗一笑,好像边上坐着的是一个多年未见的老朋友似乎的。
“我家主子让我转告你,你死后,我们不会伤害你我出世的孩子。”
听到那个死字,就算是被点了穴位,也轻易可以看到韩慧卿眼睛里,那近乎绝望的恐惧。
“我家主子还说了,你的母亲,她也会好好照顾,谁让那个女人是她外婆呢,不过我可给你提个醒,我家主子的手段你应该知道的,她所谓好好照顾是何等照顾,就不用我说了吧!”
“哦,对了,你车上是水果可真香啊,不过大概内阁大学士是享用不到的,你自己带着好上路,你可别指望我家主子会教导你的孩子每年给你烧纸钱买水果,这些,你就勉强这吃到下次投胎吧。”
说完,戏谑的看了一眼边上因为冷和害怕,脸色一片惨白的韩慧卿。
驾车的男人附身过去,贴近了韩慧卿的耳朵,低语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说完后自顾自哈哈大笑起来。
那笑声,听在韩慧卿耳朵里,声声俱是催命符,他知道,他的死劫,到了。
他一心想要对付枫红鸾,用尽了各种方法,却没想到每一种都被枫红鸾识破。
他以为娶了内阁大学士家的三千金他就能平步青云,没想到美梦还没醒,他就要永久的被扼杀在这个梦境中。
马车,速度更快了。
山路越渐变得陡峭,到了上头,压根就已经没有路了,驾车的男人一声口哨,树丛中,忽然跑出一匹油光闪亮的骏马,男人扛着韩慧卿,跃身上马,沿着陡峭的山路,一路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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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万丈悬崖,落下去,尸骨无存,一马两人,站在悬崖边上,韩慧卿眼底的绝望更为浓烈,耳畔声声回荡着方才男人的一句话。
“我家主子最后让我转告你一句,要捏死你,一直容易的像弄死只蚂蚁一样,你自以为是的小聪明,不过是在自掘坟墓。”
自掘坟墓,不,不,若不是枫红鸾先下毒害他,他也不会一次次处心积虑的要伤害对付枫红鸾。
一切因果,都是枫红鸾种下的,他根本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就被判了死刑。
枫红鸾……
枫红鸾——
“就算是做鬼,我也不会放过你。”
自然,韩慧卿是没有机会将这句话说出口,被点穴了他,如同一个破布袋子一样,轻易被举的高高,下一瞬,陡峭的悬崖壁上,只剩下了一人一马。
礼部尚书韩慧卿失踪了。
这个消息,是这几天来京城最大谈资了。
对于韩慧卿失踪,众人说法纷纭。
据那日和韩慧卿结伴摘果子的朋友来说,韩慧卿和他们分开后,他的车夫拐入了一条小路,他们都以为是韩慧卿要解决内急,特地吩咐车夫往已经荒芜了的小路深处去,也没在意。
官府按着他们说的那条小路沿途搜索,结果一无所获,连个车轱辘印子都没看到。
对此,外界传闻,是那些朋友杀了韩慧卿,故意捏造事实,不然他们亲眼看到车子上了小路,为何小路上连车轱辘印子都没见到一条。
还有一些说法是说韩慧卿进去的那个山林闹鬼,韩慧卿被鬼抓走了。
再有一些说法便是更为夸张,说是韩慧卿其实早就死了,那天和打击一起去摘果子是死了的魂魄想和大家告个别,大家看到的车子,车夫,韩慧卿,其实都是不存在的那个世界的东西。
自然,韩慧卿此刻到底是死是活,无人知晓,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多面,是不在人世了,不然怎么可能去采个果子,十多天了还不回来。
就算是受伤了也该让车夫回来报个信,不是那天带着车夫的吗?
至于韩慧卿是死在了哪里,这个,就更无人知道了。
谁能想到,如今韩慧卿的尸体,正静静的躺在峭壁下面的一处密林上,被树枝刺成了串烧的身体,随着大雨的浸泡,渐渐腐烂,发臭,长满尸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