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然向我问起了地道里的情况,我翻出照片给他看,指着最里面那块墙皮说:“这里,这个位置,可以翻开,里面有一只镶嵌在里面的铁皮盒子,巴掌大小,那盒子有一把内锁,看锁孔也是晚期民国时期的东西了。陈斌这些天一直在找的钥匙,就是开这盒子的了。”
祁然深思了一会儿:“这么小的盒子,会有多少财宝?陈斌最终是白忙活一场。”
我点点头:“刚刚我有想过,当年胭脂为什么留这样的一张地图给张生。无非就是两个目的。第一,如若张生真心待她,这张地图表示自己跟他走的决心。第二如果他负了她,总会为了这张莫虚有的地图再回秦家。”
祁然说道:“秦家这么大的家族,会为自己留条后路也并不奇怪,我在想,那盒子里的东西,也许会跟秦家的后路……有关。”
我挺直了脊背:“祁然,你爱钱吗?”
祁然淡淡一笑:“人离开钱是万万不能的,但是够用就好。经过我父亲的死,我更加这样觉得,贪婪会毁了自己。比许这个盒子,或许就是我们不应该知道的东西,真相我们根本承担不起……”
我忽然打断他:“我在地道里,看见她了……”
祁然惊诧地看着我,我苦笑一下:“她抱着一个腐烂的肉团,一直瞪视着我。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纠缠我不放。但是我不希望你们都被牵扯上。祁然,你快回家吧!出来这么久了,你父亲的丧事还需要你去处理。我去医院,看看湘琴。”
他的眼神里还是疑问,但是我不愿意给他说话的机会。马上挥挥手,向镇上走去了。
我是心慌了……又一次看见胭脂,而且如此可怕的样子,怀里的那个,是她那还未成形的孩子吗?我究竟,还欠你什么?
我慢慢走在镇上最繁华的街道上,过往的马车挥着鞭子、晃着铃铛一闪而过,空气里飘来一股马粪夹着梨醋的味道……梨醋,是这个古镇的特产,淡黄色的看起来很诱人,我却一次也没有喝过,我看向旁边卖梨醋的店铺,各种各样的梨醋和盐制品摆满了整个屋子,门外的青石台板上,分别摆放着几样。
我站在门口看了看,一个十五六岁的,穿着运动服、脸庞红通通的姑娘过来招呼我,身边还跟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她的普通话里有着浓重的云南口音:“姐姐你随便看嘛,这里有一次性杯子,都是可以先喝喝看的,好喝再买嘛!”
说完,她给我倒了大半杯梨醋,我正巧有点口渴了,澄黄的梨看起来很好喝,我仰着头,一口气灌了下去,没有两秒,我一下子呛了起来。我的妈呀!差点没酸死我,想象中应该是酸酸甜甜的味道,没想到并不甜,倒是和普通的醋一个酸度。
姑娘捂着嘴笑了起来:“姐姐,这个要慢慢喝,保健效果很好的,不能像你这种。”
强烈的酸后,有一股淡淡的梨香弥漫在口中,别有一翻滋味。那卖梨醋的姑娘继续说道:“姐姐,我们本地人习惯就这么喝。很多外地来的游客不习惯这个味道,喜欢用它兑雪碧。梨醋的酸加上雪碧的甜,梨香混合在碳酸雪碧里,好像烈酒一样,既刺激得让人咂舌,又酸爽得让人回味。”
卖梨醋的姑娘兀自说道,她那红红小嘴一张一合,我的脑袋一下子空白起来。
空白处一个温柔的声音杂着笑声在我耳边响起:“檀香,这个桂花酒不是这么喝的,要慢慢一点一点地品。我娘跟姨娘习惯就这样喝,我呢,最喜欢用它配上薄荷饼,桂花的香气混合着薄荷的清爽,既清新得让人咂舌,又香甜得让人回味……”
“姐姐,你怎么了?”卖梨醋的姑娘拿手在我眼前晃啊晃。
我一下子回过神来:“没事,那你给我拿两瓶吧。”
我付了钱后,提着两瓶梨醋晃晃悠悠地往医院走去。
这一个多月以来,我的脑海里总是随时会浮现出关于檀香的片段,刚刚,那是胭脂的声音,想到她,我心里既心痛又恐惧,五味混杂,说不清楚的复杂……
我本该心里轻松许多,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事情还没有结束。
到了镇上医院,我打听了一下湘琴的病房,走了过去。刚刚走到病房门口,就看见湘琴的伤已经处理好了,脸上、手上好几处贴着纱布,吊起的脚上打着厚厚的石膏,正输着液。
进去时她正看着天花板发呆,看见我来了,瞪了我一眼:“有看病人送醋的?”我讪讪地笑笑:“那不是街头没有卖老母鸡的吗?你就将就喝点醋吧。”
我走到床边,坐下:“我给你去镇上买点粥吧?”湘琴摇摇头:“刚刚护士妹妹给我买了,我吃了,你呢?”正巧这时,我的肚子咕地一声响,我傻笑一下:“就早上五点过,喝了碗林祁然送过来的南瓜粥。”
“哟,你们两个什么时候走这么近了?”她眨眨眼睛,我翻个白眼:“去去去,还不是因为林师傅和你的事情啊,我一个帮手都没有,直接去送死啊。”
她正色起来:“一尤,对不起,我不应该叫你陪我来这里,上次是,这次同样也是。我现在才发现,是我太懦弱了,明明知道他的本性,却还是心存幻想。”
我正打算安慰她几句,她笑笑说:“这医院有食堂,你去吃点东西吧。然后我们再说,包括有些事,我还没有告诉你。”
我点点头,出门去了医院小食堂,这时都是下午三四点了,早就过了饭点了,我点了碗米线,吃下去后,隐隐作痛的胃才稍微好一点。
我付了钱后我慢慢走回病房。刚到病房门口,就听见了里面有说话的声音,一看,正有两个警察在给湘琴做笔录,一个胖胖的中年警察询问着什么。
我轻轻地进去搬了个椅子坐在床尾,正好听见湘琴说:“昨天我刺了他一刀后,他恼羞成怒,踢了我几脚后,把我拖下楼,直接扔进了那个地道,我的脚就是在那里摔骨折的。他甩下一句总要我哭着求他后就匆匆走掉了,到今天警察救我之间,他……”湘琴说到这里看了我一眼后继续说道:“没有出现过。”
一个眉目清秀的女警察一直埋头记着。胖胖的男警察继续问到:“据我们了解,他四天前来了秦家大院后,除了偶尔出来买点东西外,几乎闭门不出,他有没有给你说过他来青石镇的原因?”
我紧张地看着湘琴,这时候我的心情很忐忑,我害怕说出这铁盒的秘密,我害怕说出胭脂的事,会被当成别人眼里的疯子。之前大胆地告诉祁然,一是因为有林师傅的信,二是我莫名地相信他,可是其它人……我不敢想象。
在我胡思乱想的时候,湘琴开口了:“是的,他说过。他是为了一张地图而来!”
我心跳快了半拍,终究她是说了……湘琴看了一眼抬起头认真聆听的警察后,说道:“那地图我们偷偷拍下来找林师傅看过,林师傅说这是假的,说秦家藏着莫须有的东西这些话都是民间的谣言。那个十字符号也就是秦家当时的一个秘密粮仓而已。所以我昨晚去找陈斌,劝他早点离开,他不但不理会,还……差点**了我……”她的声音低了下来,眼眶红红的“别的,我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忍不住开口了:“警察同志,后面的事情你们也应该知道了。陈小姐现在身体不舒服,让她早点休息吧,拜托了。”
两个警察对看一眼,胖胖的警察说道:“我们该问的也问得差不多了,这样,你和你朋友这几天都不要离开青石镇,我们可能随时会找你们了解情况。”我点点头,送他们出去。
把两位警察送出医院大门后,我回到病房,一眼就看见湘琴躲在被子里,被子微微颤动。
我叹了一口气,关上病房门,坐在床边说:“湘琴,你骗他们了?昨天陈斌肯定来过地道,不然,你的脚无法行走,怎么知道那里面墙壁有铁盒的事?”
湘琴一下子掀开被子,露出一张眼睛通红,泪迹斑斑的脸,她哭着说:“难道我非要把自己被强奸的事公布于众吗?!被自己还关心的,还有一丝幻想的,曾经爱了六年之久的人施暴,我要告诉警察这样的事实?”
我心里揪了一下,我递过去一张纸,她接过擦了擦眼睛,说道:“怪我自己,非要来这个鬼地方!昨天晚上,我脚剧痛,还发起了烧,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中,听见有人用绳索滑下地道的声音,我好不容易睁开眼睛,看见那人就是陈斌,他走过来看了看我,我马上闭上眼睛装昏迷,他径直走到最里面的墙壁旁,用手抠开墙板,我恍恍惚惚地看见里面有个铁盒子,陈斌掏出一些叮叮当当的东西,开起锁来,过了很久,他愤愤地一巴掌拍过去,妈的,什么鬼玩意,几天都弄不出来!过了一会,他关上墙板走到我身边,打开背包翻了起来,一下子,他就看见了那件嫁衣,他拎起来看了几眼后,冷笑一声说,证据都在自己摆着,还说没有装神弄鬼地跟踪我?我闭上眼睛一动不动,满以为他会拿了嫁衣走开,可是……他很快地向我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