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师傅的信上继续说:那个人见了这件嫁衣以及上面的金线盘扣,兴奋得两眼发直,说好久没有见过这么精美的民国时期的嫁衣了,说省城里的阔客们,就喜欢这样的古物,于是他付了一笔超出我预期两倍的钱给我,我怀着忐忑的心情把嫁衣交给了他,期间李伯一直叹气。
那位古玩商说要在秦家住上两晚,第三天就离开青石镇,我那一瞬间忽然觉得心慌,但是我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此后的两天,买家的脸色越来越差,经常见他一人对着空处傻笑发呆,或者着迷着抱着嫁衣抚摸,甚至有一天,我亲眼见他试图把自己肥胖的身躯挤进这件嫁衣里,我急忙过去叫他,他却突然对我咧嘴一笑,怪异极了!
我心惊胆战地等到第三天,他背着装好嫁衣的背包离开青石镇,才稍微放下心来。
这笔钱我偷偷拿给了母亲,可惜还是没能留住父亲的性命,他没有多久就死了。我万念俱灰却又无可奈何。每天恍恍惚惚地工作,晚上就以酒度日,醉生梦死。
有一天,我喝多了,鬼使神差地竟然走到了二楼的闺房,迷迷糊糊地看见床头上竟然挂着那件红嫁衣,我着了魔一般向它走去,过后的事情我就不记得了。
当我醒来后,我赫然发现我倒在一楼房间的床上,身边站着紧皱眉头的李伯和师傅,我正打算发问,李伯示意我看自己身上。
我身上居然穿着这件红嫁衣!它回来了!我感到万分恐惧。
李伯对我着一个劲地叹气,师傅怀疑我精神上出了问题,叫我回去休息一段时间。
李伯建议我去找一找那个古玩商人,我当天就收拾好了行李前往省城,当我两天后靠着他留给我的地址找到他家时,才得知他竟然在半个月前就死了!
听邻居说他回来以后,足不出户,却夜夜听见他屋里传出隐隐约约的唱戏声。直到有一天,臭味飘了出来,邻居找人撬开房门,才发现他早已死了多时,连尸体都腐烂了。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青石镇,师傅见我沉闷度日,叫我继续回去工作。我每天都在担心那古玩商人的结局就是我的下场,但此后的时间里,没有发生任何怪事,至于那件嫁衣,师傅把它锁了起来,我再也没有勇气打开柜子。
而后的几年里,我每个月将工资存起来,直到存够那笔数目后,捐给了镇上的学校,似乎只有这样,我心里才能够安生。过了几年后,我才慢慢平静下来,结婚、生子,直到李伯和师傅也离世了,多年前的那件往事也就成了我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我今年已经五十多了,我以为我可以平平安安地守着这个小仓库直到终老,直到嫁衣又一次失踪,直到你们到来的时候,我着实被吓了一大跳。万万没想到,遇到这件诡异嫁衣的人还有你们,甚至你们中的一个女孩,长得和那秦家大小姐一模一样,这是命运的安排吗?
视频里的那个,就是那死去多年的秦家大小姐吗?,她或者是来找我复仇的,或者我早就应该死了。
还有那张地图,说实话,这些年来,来秦家大院探险的年轻人层出不穷,猎奇的、探秘的,甚至还有些说来寻宝的,我眼看着他们从兴奋而来,失望离去。甚至也见过有一个年轻人因为半夜寻宝,黑灯瞎火从那戏台上踩空摔下而死。
我不知道你们的地图从何而来,那块布我仔细看过,这也的确是民国时期秦家所用的细布,我暗自希望你们不要重蹈覆辙,所以我告诉你们那个地图并无特别。
事实上,那个十字符号的确很是奇怪,那里也的确是秦家以前下人的房间,但是,它并不是对着后院的方向,它代表什么我也说不上来。也许,我永远也不会知道了,我有一种感觉,她就快来找我了,三十年前我犯下的错误,也到了应该偿还的时候了。
我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亲口说出这些事情,你们走后,我心思混乱,我决定把这些事情记下来,希望你们能够看到……
我和湘琴看到这里,就没有了。这满篇的字迹非常凌乱,甚至好几个地方被钢笔戳出了几个小洞,我可以想象当初林师傅是如何慌乱地记下这些,至于后面发生了什么,我们怎么也不会知道了。
湘琴埋下头,声音很低沉:“来这里两天了,不仅不知道陈斌的情况,还遇到这样一桩命案。怕是这几天,我们无法离开青石镇了。”
我暗自思忖许久后,轻轻地说:“我在想,胭脂的死或许不是我之前梦里看到的那样,或者,另有隐情,有可能,她有她的心愿未了或者是仇怨未结。真正能告诉我们真相的,可能是陈斌或者……”我转身看向那件诡异的红色嫁衣:“或者是它。”湘琴抬起头诧异地看着我。
我忽然笑了起来:“想不想再一次夜探秦家古宅?带上这件胭脂的红嫁衣?”湘琴看了我一阵,她忽然明白了我的用意:“你想让我穿上这件衣服,去见陈斌?”我笑而不语,她想了一会儿,站起来开始收拾包包,我看着她把这件红嫁衣叠起来放进背包里。我知道她默认了我的这个想法。
我开始准备去秦家而带的东西,绳索、军刀、充好电的手电筒、打火机、喷雾、装上一点方便食品,我把这些通通放进包里,走之前,特意往湘琴包里塞了一条毛毯和几件衣服。
然后,我们悄悄地朝楼下走去,这座房子就房东老两口和我们在住,房东睡得很早,这时候早已睡下了,我们轻轻地打开院门,走了出去。
此时月黑风高,已经很晚了,除了偶尔的一声犬吠之外,街上没有半点人烟。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充斥在我的心间。就好像你日夜担心害怕的一件东西,天天刺激你、恐吓你。把你逼上一个临界点后,你反而不那么害怕了,反正想去探寻它,知道它的真相一般。
胭脂,我越怕你,你越会出现,你总在这里,无孔不入、阴云不散。我现在不想去逃避了,既然逃不了,我们就去坦然面对吧。该来的总会来,该在的总会在,我暗自笑笑,既被捆绑上了,就不再试图逃跑或者抵抗了,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