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出去检讨了，瑶光忽然想起来今天是除夕。
    她也想出去走动走动。
    这一个月来，君曦总是变着法子来让她不那么无趣，但一直卧床保胎，无论怎样都是无趣的。
    再这样下去自己要把被他养废了，借着怀孕害喜的名义。
    瑶光垂下眸，看着自己的肚子，一个月过去它依旧平坦。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会显怀。
    不显，心里就永远不踏实，忍不住会去猜他们的小公主到底还在不在。
    到底还在不在……
    频频见红让人心慌，但太医来把脉，说没事又稍微地放心下来。
    昨天太医说情况已经好转许多了，自从上次腹痛大出血之后，可能是胎儿已经适应了她的身体，她的身体也逐渐适应了胎儿存在。
    “娘娘您如果想的话，可以适当起来活动了，但时间不宜过长。”
    这对瑶光来说是个好消息，她确实想起来活动了，可君曦还是很担心，让她再躺躺，至少等不见红再说。
    她能感觉出他的紧张，他每一处都细细入微，生怕她出一点意外。
    前几天是过小年，若是还在京城，照例皇上会宴请百官入宫，同百官一起过小年的。
    因为挂记着她，君曦去喝了两杯酒就迫不及待地回来了。
    瑶光见到他颇为惊讶，皇上宴请江南的官员来朝见，他人倒是跑挺得快。
    那天，君曦身上沾满了凉凉的酒气，一回来就抱住了她搭在床沿的手臂。
    “幼微你还在，真好。”他握紧她的手，不由分说地贴上了自己的脸颊，来回地抚揉着。
    房屋里一天到晚都燃着暖炉，瑶光不冷，暖和极了，倒是从外面赶回来的人，两侧的脸颊被风吹得红一片白一片，一碰冰冰的。
    瑶光鼻尖动了动，以为他喝醉了。
    “你喝了多少？”她关忧地问。
    君曦半阖着眼睫，目光脉脉地望着她，柔声道：“没多少，就两杯。”
    第一杯酒皇上是肯定要带头喝下的。
    第二杯，是和李望重。
    他把他派来江南，嘴上说是美差事，其实也很辛苦。本来慰问一下他，可见望重拿起酒杯，君曦忽然想到什么，心头陡然一滞。
    去年的小年夜，他也是和望重一起喝酒的……因为他的皇后离开了他……
    回想起来，就片刻也待不下去了。
    “幼微，我们不分开了好吗？”
    “我们不分开，和我们的女儿也不分开，永远在一起。”
    他的脸颊逐渐热了起来，在她的掌心上来回摩挲，一双眼睛干净透亮，直勾勾地注视着她。
    君曦很少说这种哀凉又伤感的话。
    瑶光一听就发现不对劲，但她最近脑子睡晕了，没想起来去年的今天是自己出宫的日子，只当做他是喝醉了借机感伤。
    正要回他「我们这不是在一起吗？」就见那高大的身影忽然倾了下来，脸贴住她的，磨蹭了两下，含笑道：“幼微抱住我，我们要去沐浴了。”
    瑶光的话被硬生生地咽回了肚子里，睁大杏眼看着他。
    “你是赶着回来替我沐浴的吗？”
    “不然呢？”君曦笑说，“再晚你又要睡了。”
    瑶光：“！！！”
    “我今晚不睡了！！”瑶光不服气地说，双臂却听话地攀上他的宽肩。
    君曦将她抱入净室，温热的汤水浇灌下来，浸润满全身时，他哄了好久才让她把眼睛闭上。
    .
    皇上很快检讨回来，他发现瑶光已经起身了，满脸笑容地看着他。
    “皇上今日封笔封玺了吗？”她吟笑问。
    君曦不明所以，颔首。除夕这天封笔，待开年第一天举行开笔仪式，写福写吉，写下将来一年的希冀。
    “所以你今日会一直陪着我吗？”瑶光笑问。
    “当然。”
    “那我想出去走走，赏烟花。”
    “不行。”
    “你刚才还说好的！”
    君曦耍赖，“我只说陪着你，没说陪你赏烟花。”
    瑶光于是开始磨人了，不达目的不罢休。
    “你又骗我！”
    “你说以后什么都依我的，我就想看个烟花还不让我看。”
    “太医都松口了说我可以下床活动了。”
    “我每天不见天日，心里都要抑郁了，不是说怀孕的人心情舒畅最重要吗？”
    “没病也要给你养成心疾了。”
    见君曦还是不为所动，她又委屈巴巴地说：“君曦，我乖乖听话了一整个月是不是？除夕这天我想出门过一个年，就一天好不好？”
    君曦最后还是妥协了，“就看一会儿。”
    瑶光被人腾空抱起的时候，发现自己的怀里多了一个平平整整、四四方方的大红锦袋，上面还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喜庆图案。
    “这是……”她惊讶地抬起眸，“给我的？”
    她长这么大还有压岁钱吗？
    不过下一刻瑶光就反应过来了，这不仅仅是给她的，还是给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瑶光拿锦袋的一角碰了碰他，细声问道，“两位哥哥的准备了吗？他们的你不要忘了。”
    君曦闷闷地应了句：“嗯”。
    *
    除夕夜，赏烟花，吃团圆饭，瑶光终于如愿地出门过了一个年。
    烟花腾空，爆竹声响，哪里都是喜庆洋洋的。
    回房的时候，她还意犹未尽，这也怪不了她，她实在是太久没出门，太久没有呼吸到外面的空气了。
    今夜自己出门走动了，还好，身体没见有异象，说明太医说她的情况有好转是对的。
    太好了。
    瑶光躺在床上开始预谋着，大年初一也要出门转转。太医已经同意，只要说服身边这个人就可以。
    今天是除夕夜，全国上下都放假，皇上也公休，他头一次比瑶光先睡着。
    瑶光一天到晚醒了睡，睡了醒，自然是不困的。
    她微微侧身，较有兴趣地注视着枕边人。
    望着难得沉静的他，瑶光不由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轻轻地抚上了他的面颊，心疼道，“还说你不累……”
    “为了照顾我，一个人把所有事情都做了，也不要让丫鬟们动手。”
    瑶光默默地看了一阵，又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锦带。
    “给孩子的压岁包……”她浅笑低吟着，塞到了枕头底下。
    小时候她的压岁包都是藏在枕头底下的。
    把锦袋放好，指尖又蓦得摸到一个东西。
    瑶光瞬时就将它抽了出来，原来是之前傅开送给她的一张画作。
    上面画着初雪日那天，某个皇上在堆雪人，因为堆得不好看，他拒绝让傅开把这个画下来。
    但傅开不听他的话，还是悄悄给了瑶光。
    瑶光举着这张画，嬉笑道：“哪有鼻子长这样的？真丑。”
    说着，她侧眸看看了他的，“鼻子是这样子的，你的一点都不像。”
    不一会儿，屋外忽然爆竹声“啪”“啪”“啪”地响起，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过子时了啊！
    新年的一年开始了！
    瑶光也跟着兴奋地叫了起来：“新年啦！”
    “君曦，新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