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当然明白,张海春把他老部下侯玉国叫来陪酒,无非是要侯玉国以后多关照一下王超;而侯玉国自是明白人,所以喝完酒大家分手时,侯玉国握着王超的手说道:“兄弟,我们认识都十多年了,以后我能办的事一定尽力而为。”
此单生意,王超挣了一百一十多万,加上账上四五十万,王超流动资金一下宽裕了。
带着春风得意的心情,王超打电话给辛艺报喜——此前在昆山两人闹的不开心顷刻烟消云散!辛艺当即表示祝贺。
末了王超说道:“艺,是不是还是那个账号?我把钱打过来。”
“打什么钱?”
“你借给我的一百多万啊。”
“傻瓜,你做生意难道不要周转了吗?你现在车都没有,还是先买台车吧,不然的话出去一点形象都没有!”
王超想着也是,就说道:“那好,我就先用着了。只是这样有点不好意思……”
“跟我谈什么不好意思,超,我汤汤水水都是你的人了,还跟我说不好意思。再说,我就生气了。”
“好,我不说了。”
“只要你看准的事,就大胆干吧!老天不会亏待你的。”
得到辛艺的鼓励,王超就开始大刀阔斧——大刀阔斧的开始花钱了!
首先他买了一辆落地三十万出头的红旗h7!当过兵的王超到现在还有军人情节,他在车子两侧加贴了两个红旗的车贴,象征他当年“一颗红心头上挂,革命的红旗挂两边”。
然后又在汉江路桥大厦附近花首付买了一个一百多平方的写字楼。这样一弄,一百多万就剩下二三十万了。
王超有个梦想,他希望在不久的将来自己也组建一个租赁公司。但他不复制蔡晴、蔡强那种以大型设备为主的租赁路子——现在武汉租赁市场如春笋般出现了许多租赁公司,这些租赁公司大都是大型机械,同质化的机械一多,就开始竞相压价抢夺市场了。鉴于此,王超准备实行差异化租赁,那就是专买小型压路机、摊铺机、铣刨机、轮挖……如此这般,在不花大投资的前提下,能产生最大的效益,因为现在环伺前后左右,偌大的武汉,还没有一家这样的公司。
如果这个梦想再做远一点,还可以利用这些小设备,在有工程的时候做做小工程,比如灌灌缝啊补补坑槽的,或者修修井盖也是不错的——修井盖的井盖切割机也不贵哦。
这个梦想很美,起步自然就在这写字楼开始。
当王超把房子车子的事情办好以后,就跟辛艺汇报了。
辛艺没说什么,只是问道:“你不会开车,谁帮你开回来的?”
“是王思伊开回来的。”
“她这个年纪就会开车了?呵呵,你好意思吗?你女儿都会开车了。”
“我哪能和她比,她从小就喜欢在装载机、压路机上面爬上爬下像个野小子,对机械一点都不陌生。这一点真像你小时候喜欢爬树一样。”
“艺,等请了司机以后,我有空就开车过来,让你看看我的红旗车牛还是你的宝马车牛!”
“好的,只是你要司机开车开慢点,要安全第一,知道吗。”
“嗯,我知道了。辛艺,你现在还好吗?你也要注意身体,很多女人到了你这个年纪都去旅游逛街做美容了……可你还整天忙工作。”
“我还好,以后我也会这样的……哦,来人了,以后再说。”
辛艺突然把电话挂掉对王超来说没有多想什么,但对辛艺来说是有事情了,并且是大事情。
辛艺是在她办公室接到王超电话的。在她和王超通电话时,按事先约好,方律师敲门进来了。
这个方律师,不是辛艺的律师,而是宜乡工商银行的一个律师。他来找辛艺是来谈工商银行准备向辛艺的明月山商砼集团起诉贷款逾期不还的有关事情。
辛艺近段时间与王超相提并论,可以说是“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王超是千帆过、万木春,而辛艺则是沉舟和病树。
自从国家进行房地产整顿后,她旗下的商混站生意就开始不行了。许多房屋建筑商用了辛艺的商混土以后都开始逾期不还!
有的客户任凭你辛艺派人如何追,就是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开口就是没钱,你爱怎么整就怎么整;有的客户就用房子抵押欠辛艺的货款,这还算好的;极为恶劣的是,有的客户就干脆跑路,从人间蒸发!
这样一来,使得辛艺在银行的贷款不能按期承付了。
天下的傻瓜都知道银行这个行业是晴天送伞雨天收伞的行业。以前经常围着辛艺转、向辛艺说尽好话的贷款部门的那个小杜不见了,而换来了辛艺眼前这个一副公事公办、满脸冷冰冰的方律师。
方律师坐在辛艺对面说道:“辛总,如果你们集团再不给钱的话,我们银行就要向法院起诉了。根据我们财务部门对你的审计,你们集团有可能资不抵债?这样的话,我们银行会把你的集团公司通过法院向市场上拍卖的。”
辛艺惨然一笑地说道:“集团公司出现亏空不假。但我们认认真真的按章纳税了,我们和你们银行签的贷款合同,我们和上游供方签的购货合同以及向下游需方签的供货合同都是有底可查的。还有我们全集团成员所有的五险一金和工资……我——没有差一分!因此这官司很容易打,我们这家良心公司不会给你们也不会给政府添很多麻烦的。请问,你还有什么话说吗?”
“哦……那没有了。”
“没有那你就……我想休息一下了。”
方律师走了以后,辛艺走到窗前,看到生产区内一片冷冷清清,再看到停车区域里自己那辆红色的宝马孤零零的停在那,想到刚才王超还说开他的红旗车来比一比,不禁悲从中来——我的傻王超,等你下次来,你就看不到我的宝马车了啊。
想到自己辛苦半辈子打下来的江山就这样说没就没了,辛艺就感到像做了一场梦一样。
辛艺是个办事果断又识趣的人,在集团出现危机以后她办了两件事,一件是她主动辞去了商砼商会的副会长职务,另外一件是政协一个领导找她约谈,说据有人反映,有人看到你和一个男子在七夕情人节约会?辛艺听了马上向领导这样说道:“因本人与政协有不匹配的行为,现请求辞去政协委员这一资格。”
辛艺所做的这一切,她都没有对王超说过。因为她知道王超压力已经够大了,她不想王超因为她再背上沉重的精神包袱。
现在辛艺唯一的担忧就是自己已经落到这个境况了,以后就不能再随心所欲的帮王超了。
虽说自己的事业不行了,但王超那边能起来,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
以后自己没有事做了,就要开始像她那些已退休的姐妹们一样生活:打牌、逛街、美容、旅游、做饭、洗衣、跳广场舞……
这一切虽然对一个退休的女人来说是生活的主旋律,但对于习惯在事业中生活的辛艺来说不啻是个无奈的选择。
本来辛艺也会逐步习惯这种选择的。但有了王超,这种选择就意味着太残酷了。因为辛艺的选择是要和王超共筑爱巢的。可现在,那个想在吉安买房子做爱巢的计划是实现不了了。
真是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啊。
辛艺现在真不好向王超说明这一切,她想着首先要稳住王超,不要让王超在为他们的梦奋斗的时候还牵挂着她的不开心。
既然生活就是这样,那就独自面对吧。
辛艺在办公室坐了好久以后,就提着包下楼,因为吃饭的时间到了。
回到家里老梅已经做好了菜。
辛艺看到桌上做的是一道墨鱼猪肚汤、一道辣椒炒肉、一道清炒秋葵。
这些菜平时辛艺还是爱吃的,但因心里有事,辛艺就食之无味的吃了两下就把筷子放了。然后对老梅说道:“菜不好吃,我回房间休息一下。”
老梅看到几乎没动什么的菜,想到最近一些日子辛艺都是这样没精打采的,心里就开始郁闷了。
他想着辛艺吃了他几十年做的菜现在却经常说菜不好吃,这不是因为王超还会是谁?
辛艺和王超的事情出现以后,老梅为了挽救这个家,没少在辛艺面前低眉顺眼的,唯恐哪里没做好辛艺会借题发挥提着包包走人。
自从他上次向老岳父告状害老岳父住院后,他是和辛艺达成了默契的。只要辛艺不提离婚,他就不告状,两人就相安无事过日子。可他明白这种相安无事的日子是建立在老岳父在世的前提下,一旦……辛艺还是会走的。
有着达摩克利斯之剑悬着,这日子老梅还真是不好过!
像今天,花了半天的功夫做了几道菜,她竟然只动了一下就放下筷子走人,这太欺负人了吧?
老梅由此生气了,真的生气了,并且很严重。
于是他开始敲辛艺紧闭的房门,嘴里还喊道:“开门!开门开门!”
穿着睡衣的辛艺半天才把门开了。当她看到一张从来对她没有生气过的脸开始愣是吓了一跳,随后镇静了一下问道:“不知我午休不喜欢人打扰吗?”
看到辛艺生气的样子,刚才还气势汹汹的老梅立刻就像他某个部位一样说软就软了下来了,嗫嚅道:“你……你是不是又因为那个人不想和我过了?”
公司的事辛艺是从不对老梅说的,因为说了他也听不懂,更不会提出什么合理化建议来。所以对公司快开不下去的事,辛艺今天回来也只字没提。
现在老梅提起叫王超的那个人,她眼睛一亮就说道:“老梅,你先到厅堂坐一下,我换下衣服就出来,我正好有事跟你谈谈。”
看到辛艺把门关上换衣服,老梅开始紧张了,因为他看到辛艺很严肃地说要跟他谈谈,谈什么呢?难道就是谈要和他分手吗?
想到这,老梅感到又是到了最危险的时候了,于是又有了打电话跟老岳父告状的冲动。
辛艺开门出来了,她坐在沙发上对站着的老梅说道:“你坐啊,搞得像小学生似的干嘛?”
老梅于是战战兢兢的坐了下来。
“老梅,有件事我想告诉你一下。你听了以后自己再选择吧。”
听说是由自己选择,这时老梅紧张的心去掉了一半,于是说道:“你说,我听着呢。”
辛艺于是说道:“公司由于经营不善,出现了资不抵债的情况,过几天法院就会把我的公司全部拍卖掉,也就是说,我马上就是个穷人了。”
对于一辈子没挨过饿的老梅来说,还真不知道穷是个什么滋味?所以对辛艺方才说的话,话他是听懂了,但会意味着什么他才没有花心思去琢磨,他只要没有在里面听到离婚二字就善莫大焉了。
老梅于是说道:“卖就让他们卖掉呗,你还省心哦,省得经常到外面跑来跑去的那么辛苦……”
“可我现在是个穷人了,以后就靠以前的两三千块钱退休工资过日子了,说不定你今天做的墨鱼猪肚汤也吃不起了。”
“你想吃,我卖血都行!”
也不知老梅这是临场发挥还是真情流露,辛艺还是有了些许感动,但她想了想还是直接说道:“老梅,我现在已经破产了,法院会把我的一切查封的。为了不连累你,我想我们还是离婚吧?”
“哈哈,你终于说出你想说的话了!你为了想离婚,就故意编故事说你破产了。你以为我会信吗,辛艺,我可跟你说,不要说你的公司没有破产,就是破产了我也不会和你离婚!”
老梅说这话时情绪激动起来了,他站了起来在厅堂里边走边说,晃得辛艺头晕眼花了。
辛艺本想把实际情况一说以后,这个老梅应该顺水推舟的拍屁股走人,没想到他不信!这不信还好办,到时候法律文书下来不就证明一切了。
可刚才老梅又说,即使真破产了,他也不离婚!如果真按照他所说的,那又该怎么办?
这时辛艺又想起了一件事,于是咬咬牙说道:“老梅,我还要说一件事……”
“你说吧,只要不离婚,你说什么都行!”
辛艺于是说道:“前几天政协领导找我谈了话,说有人举报我在情人节那个晚上和一个男人在吉安开房。现在我不是政协委员而是一个道德败坏的女人了。我想与其让你在别人面前没脸面,不如……”
“等等,你是和那家伙开房了?”
“是的,你不记得我情人节那晚没回来住吗?”
“你不是说在你姑姑家睡的?
“我是骗你的。”
“骗我的,别说你跟他开了房,就是你现在肚子让他搞大了,生下孩子来我一样帮你们养!我要让全世界的人看看,我这老公是怎么当的!”
辛艺和老梅生活几十年,从来没有听到老梅说过这种狠话!
虽然在这些话中辛艺没有听出他一点想离婚的意思,但辛艺也没有在这些话中听出一点点爱意。
这下蔡晴没辙了,因为在她眼前还一直晃动的老梅让辛艺看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