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满路公司终于在王超的高压下购买了一台卡特铣刨机,但王超并不因此感到得意,相反还觉得自己很无聊。尤其得知卡特铣刨机的价格即使放到最低,还是比维特根的贵了十多万后,他无奈得对蔡晴说道:“这十多万就算我们的吧,以后分红时扣除!”
十多万不是小数目,但对王超来说只是个数字而已,这倒不是说王超很有钱,而是因为他从都没看过账本,公司的盈亏也不知道,一句话,他没有过为公司挣到钱的成就感!一切都好像跟他没有关联。
好笑的是蔡晴竟然也认了。
看到蔡晴没有异议,王超心想:“她当然认,肉都烂在锅里,都是她自家人的事。”
铣刨机的风波过去后,王超的工作生活又回归到以前的状态:
今天接见一下星邦重工高空作业车的业务员,从他嘴里知道了jlg是高空作业车行业里的巨头;明天接见一下旋挖钻行业里的业务员,知道了宝峨是该行业里的翘楚,再不就到蔡晴那里讨点钱,找个开会交流什么由头到外面转一转……所到之处,在朋友圈里发发美食美景什么的。
只是这样一来,朋友们都认为王超是个因财务自由而成了行动自由的人,并由此感叹王超真是娶了一个非常非常好的老婆……
这回,王超又跑到越南玩了一下,在那里他通过海口张建忠的联系,竟然找到了十多年前和他一起唱过歌的越南人阮唐春,并和他一起在歌厅吼了几下嗓子。当然,陪王超唱歌的是骨多肉少的越南妹。
回到武汉还没休息几天就接到陈萍的电话,他说高中毕业三十年了,有同学提议搞个聚会,要外地的同学也赶回去参加一下。
王超听陈萍说他会回去,于是说道:“那我们在宜乡见面吧。”
蔡晴听王超又要出去,就皱起眉头说道:“你现在真是四海为家了,刚回来又出去疯!”
“三十年同学聚会肯定要去的。反正呆在家里也没我什么事。”他又调侃道,“我老了喽,提前退休了喽。”
到了同学聚会的那一天,王超厚着脸皮在蔡晴那里拿了点“盘缠”,叫上毕磊开着奥迪车,“衣锦回乡”的回宜乡了。
由于报到是次日,王超现在宜乡迎宾馆住下后,就打电话把陈萍叫来,然后带上毕磊,坐上陈萍的奔驰一起来到了以前常去的满嘴香卤猪脚店。
卤猪脚店和以前相比没有什么变化,不同的是抓王超吃霸王餐的老板退休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儿子在卤猪脚店里当老板。
王超和陈萍、毕磊来到时,竟然还看到他正坐在一张靠背椅上,两眼眯着在打着盹。夕阳下的风吹来,扬起他头上几根稀疏的白发摇曳着,全然没有当年“追杀”王超和陈萍那种威猛之势!
卤猪脚的味道还是当年的味道,但人不是当年的人了。
望着物是人非的种种,王超和陈萍不胜唏嘘,他俩你看看你,我看看我,想到以前风华少年,现在满脸风霜,心中更是泛起不堪回首的感慨……
两人唏嘘了一番后,陈萍看到正在给他和王超倒酒的毕磊,对王超问道:“这是你的专职司机?”
“狗屁,我这小老板那配得上专职司机,这是我公司的业务经理。我亲爱的毕总,发张名片给陈总看看。”
“嘿嘿,王总又拿我开心。”毕磊说着就从包里翻出一张名片来。
陈萍接过毕磊的名片笑道:“我听说你在湖北要用车,开车的都是你的大舅哥,怎么这回没来啊?”
“人家当铣刨机老板了,还会给我开车!”
“算了吧,你少打肿脸来充胖子,你家那位叫他们开车,还不是为了监督你不要做坏事。”说着又对毕磊说道,“毕经理听着,这回来宜乡,有好多女同学要见他的,你回去可不要打小报告,明白吗。”
毕磊听了只是嗤嗤的笑着。
“不要说这些不咸不淡的话,我不是这种人。毕磊,别理他。”王超笑道。
“你看我们的王超多有出息,开着奥迪、带着司机衣锦还乡了。”陈萍取笑道。
“好笑!一个开奔驰的来取笑我这坐奥迪的,你什么意思?”
“我这奔驰是沃得老板配的,不像你的奥迪,产权归自己。”
“不说笑了,陈萍,明天我们参加同学聚会,都把车停在迎宾馆打的过去,好不好?”
“为什么——噢,我明白了,你是怕伤某些自尊心很强的同学?”
“是啊,我听说有些同学下了岗,有做保安的,有摆地摊的,还有的……唉,不说了,反正过得不滋润。”王超一脸沉重地说道。
“同人不同命,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来,我们兄弟俩好久没见面了,还是喝酒吧。”陈萍说道。
第二天,王超要毕磊自己到宜乡街上转悠,然后和陈萍一起按聚会组织者的通知来到了宜乡公园门口。
八点半开始,同学们从四面八方陆陆续续到齐了。这些近五十岁的老同学们,一见面都分外激动!男同学见面,握握手、拍拍肩;女同学见面却是又蹦又跳的相互拥抱,好像是久别重逢的亲人。
由于王超和陈萍常年在外,有好几个同学都是三十年后的今天才见上面,当他俩看到他们时,王超和陈萍要从记忆深处把他们的名字一一找出来……
有许多同学知道王超在外面混得不错,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王超,有的说要王超回家投资;有的说要王超把他孩子带去学当老板;更有同学问王超有没有养小三?把个王超逗得苦笑不得。
然后大家一起合影,就在合完影王超和几个同学留联系方式时,只听陈萍喊道:“王超,快过来!你快点过来!”
王超于是循声走去,只见陈萍指着两个中年妇女说道:“你看,谁来了?”
王超定晴一看,就像触电般愣住了,那长得高一点的不就是自己的发小加初恋——辛艺。
此时的辛艺,已褪去了女孩子时的青涩和稚气,代之以经过岁月洗礼后的成熟与娴静。
只见她落落大方的站在王超面前,笑脸盈盈的注视着王超,那眼神含雾又带水,让王超像傻子一样立在那里什么话也说不出……
陈萍说话了:“喂喂喂,什么意思?见了面话都说不出来?王超,你是忘记她名字了吗?要不要我告诉你?”
辛艺说话了,她很自然得对王超说道:“真巧,我今天和我这同学在这里散步,没想到遇见你了,王超,这些年还好吗?”
王超也许因心中翻江倒海的激动变得木讷了,他结结巴巴地说道:“还……还好。”
“好就行了,几十年的发小今天见面了,要一起合个影!”陈萍说着就把一个端着照相机四处抢拍镜头的同学拽过来,然后把王超推到辛艺身边,自己站在辛艺女伴旁边合了一张影。
合完影后,王超才平静了些许,他对辛艺问道:“你现在准备去哪里?”
辛艺依旧笑脸盈盈地回答道:“中午我要参加一个同学女儿的婚礼。”
王超还想说什么,就听到同学们在喊:“陈萍——王超——快过来集合——”
辛艺见状,就赶紧对王超说道:“你报一下你的电话号码,我打过来你存一下。对了,代我向你爸妈问好。再见。”说完就和她的女伴走了。
搞半天辛艺还不知道王超的父母早已去世,王超一时懵了。
后来的同学聚会,王超开始神不守舍了,王超不明白今天怎么那么巧?会遇上三十年没见面的辛艺,难道冥冥之中,又会在自己和辛艺之间演绎出什么故事来吗?
然而在酒桌上喝酒时,几个同桌的女同学的谈话打断了王超的臆想。
有个女同学对旁边的女同学问道:“哎呀,我说玲妹子,你脸上怎么那么多黄褐斑啊?”
那叫玲妹子的女同学虽说是笑着说,但王超明显感到她脸上露出无奈的神色,只听她说道:“我那有你好命,老公当官,儿子读博,我都几十岁的人了,还要给人家做保姆……”
几句话说的那女同学很不好意思,赶紧道歉道:“对不起,对不起。”
但玲妹子同学却说道:“这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苦命的人不长黄褐斑才怪啊。”说完她竟指着王超说道:“你看我们老同学王超,刚才和他合影的那位,一看就是过得有滋有味的贵妇人。”
“是啊,王超,那贵妇人是你的初恋吗?”有女同学打趣道。
看到王超脸上顿时出现的窘态,陈萍马上解围道:“看不得你们这些女同学,就喜欢嚼舌头!”
“我们嚼什么舌头,不是初恋他脸红干什么?呦呦呦,都五十岁的人了,脸上还洋溢着初恋的红晕!”另一个女同学也起哄道。
看着这些重返青春时光的女同学,面对她们的疯言疯语,别说王超,就连陈萍都招架不住了,只得让她们逞口舌之快,一任她们随意为之!
但王超却把玲妹子同学的话听进去了。
是啊,今天所见到的辛艺,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不管从那个角度来看,她一定都是出自一个幸福的家庭!本来嘛,以辛艺本身自然天成的条件,她没理由过得不幸福,所以她的脸上才会笑脸盈盈而荣光焕发,不会长出玲妹子那样的黄褐斑。
想到这些,王超为刚才冒出的一点点苗头的臆想感到好笑,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不知深浅的妄想者!
就在这时,陈萍带着满嘴的酒气凑到王超耳朵边问道:“王超,今天一起合影时,辛艺带的那闺蜜你认识吗?”
王超当时只顾看辛艺,因此对辛艺旁边的女伴没有一点映象,就老老实实地说:“没看清,不知道,应该不认识。”
“少来,你眼珠子都掉在辛艺身上了,哪里还会发现旁边的也是美女。”
“是美女吗?”
“长得虽然没有辛艺好看,但气质不错。这气质嘛可是骨子里的东西……”
“那管我什么事?”
“是不管你什么事,但我话说到这,你留了辛艺的电话,到时要她把闺蜜的电话号码告诉我,好吗?”
王超听了立即轻声骂道:“你酒喝多了是吧?小心我告诉王可音!”
“哈哈哈,玩笑,玩笑,我陈萍向来是有色心没色胆的人。”
接下来王超和陈萍闲话少说,与同学们言欢喝酒……
聚会散了以后,陈萍王超晚上怎么搞?王超说道:“再说吧。你先回家陪老婆去,我到父母家看一下。”
“空房子人都没有,还看什么?”
“我想静一静行不行。”
“好好好,我还不知道你,是不是找一静的借口找辛艺?”
“随你怎么想。”
两人分手后,王超打个出租车来到很久没回来过的家。
一开门,王超满鼻子闻到的是股霉味,赶紧摸黑把窗户打开了让空气流通一下。
接着把灯的开关按了一下,却没有灯的光芒,想想一定是没有交电费而断电了;再摸黑走到卫生间,开下水龙头也听不到哗哗的水声……
王超又来到父亲的房间,拿出打火机打开,借着微弱的火光,注视着父母摆放在五斗柜上那满是灰尘的遗像,直到火机开始发烫了,王超才把火机关了。
王超用手指触摸了一下相框,手指上就沾上了灰尘。赶紧到厨房了找出一条干的硬硬的抹布把相框擦抹干净,这才清晰地看到父母的尊容。
王超久久的凝视着父母,一阵酸楚不禁而来。这时的他,突然感到万分孤独,感觉自己是一个被世界遗忘的人。
按理说王超不该有这种情绪,他有自己的公司自己的家,还有学友工友和战友,当然,还有江湖上许许多多的朋友。
然而王超偏偏此时感到孤独;而这孤独来自没有父母的原因。是啊,假如父母还在世,哪怕他俩还是争争吵吵,哪怕他俩在事业和生活上还是帮不上王超一点忙,只要他俩还在,王超就会有主心骨,就会有一种精神的力量支撑着他在江湖上恣意拼搏!
可他俩都不在了,上个世纪就不在了,丢下王超一个人在人世间飘荡。
王超点燃一根烟,搁在相框前面喃喃道:“爸,你抽一支,这是湖北的黄鹤楼烟,1916,一百块钱一包呢,你肯定没抽过……”
然后又看着母亲的遗像说道:“妈,你好吗?今天同学聚会,我碰到了辛艺,她要我代她向你和爸爸问好。辛艺现在可富态呢,要是她……她能做你的儿媳妇多好啊。”
王超神经质自言自语地说出后面这句胡话以后,仿佛听到母亲的责备声来了:“超超,不要胡思乱想,蔡晴帮王家生了孩子,挺不容易的,你要好好待她,不要做没良心的事……”
“知道,母亲。”
然后王超在这空静的屋子里坐了许久,直到毕磊打电话来问晚上在哪里吃饭?
王超觉得父母呆在这漆黑的屋子太凄凉了,就把这两张遗像抱着走出父亲的房间。他准备把父母的遗像带到武汉,让他们看看儿子一家在武汉是如何生活的?
走出屋子,王超不由自主来到那堵有辛艺粉笔印迹的墙前看看,可这回王超再睁大眼睛,也看不到一点印迹了。这也难怪,几十年的风风雨雨,什么东西都会让岁月洗刷干净,何况那点粉笔灰。
由此看来,王超和辛艺的过往也就像这粉笔灰一样,永远消失了。
日子还得过下去,尽管孤独还得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