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过了郭圣斯交代的采购任务以后，王超忽然想起李光辉走时留给他的信上说中南铁路局要一批振捣镐。
    李光辉回到河北石家庄就立即换了一个新手机号码，他把威克负责湖北区域李楠的号码和中南铁路局工务段联系人的号码发给了王超。
    王超想到李光辉人都离开了公司，还心系公司的业务，更感到失去这么好的业务员是公司的一大损失，心中好一阵失落。
    本来这单业务顺理成章是李光辉负责的，王超是不用操什么心，可现在要亲力亲为了。
    当王超和李楠联系了后，李楠次日就从上海乘机来到了武汉。
    这个李楠，四十多岁的年纪，一进王超的办公室，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大嘴一咧：“感谢王总给威克一个机会，可你要小心哦，威克是个好东西，但人不是个东西！”
    王超还真还有遇到过这样介绍自己和公司的，当即哑然失笑起来。
    威克和维特根一样，都来自德国，也是一家百年家族企业，它专注做小型建设机械，是这行业的世界领跑者。
    李楠的年纪和王超差不多，他说他从小跟父母从上海到一个三线厂生活，快到四十岁才迁回上海老家，因此他的四川话和上海话都说的溜溜转。
    王超不明白李楠为什么说威克的人不是个东西？但想到只要东西好就行了，至于人是不是东西才不是他目前考虑的事。
    当李楠把笔记本电脑拿出来，要王超把业务员叫过来进行业务培训时，王超说道：“就我一个，你教会我就行。”
    “就你一个？你公司没有其他业务员了吗？总不至于去跑铁路局时，我和你一起去跑吧？你可是公司的老板呢。”
    王超听了有点汗颜，就说道：“那你稍等一下，我去叫个员工来。”
    王超走出办公室，对在做账的蔡晴说道：“这下满意了吧，你们把李光辉气走了，现在连一个业务员都没有了。这样搞让我在厂家面前还有什么形象？”
    蔡晴不直接回答王超的话，只是指着正在玩电脑的大哥蔡刚说道：“哥，别玩了！”
    蔡刚一动不动，两眼还看着电脑说道：“别吵，我马上要过关了……”
    “你就知道玩，你看二哥，还知道去和别人一起搞租赁……”
    蔡晴忽然觉得自己话说快了，赶集刹住，但王超却听了个明白，联想到李光辉说的话，王超说道：“对了，我听李光辉说，你二哥在和彭东升合伙搞摊铺机租赁？”
    蔡晴脸不改色说道：“人家找上门来，二哥又愿意，我管不着。”
    “你管不着？你……”
    “别在这你呀你的，你不是找我要业务员吗？快把我大哥叫去。”蔡晴支开话题说道。
    想到金伟勇还在办公室里面，王超没法，只好对蔡刚说道：“大哥，你到我办公室来吧，听一听厂家的人介绍产品。”
    蔡刚于是不太情愿的把电脑关掉，随王超一起来到李楠身边坐下。
    李楠看见蔡刚，马上把自己的名片递给蔡刚说道：“我叫李楠，请多多关照。”
    王超见蔡刚只是把名片往自己口袋一塞，并没有把自己的名片递给李楠，就忍不住说道：“蔡刚，你的名片呢？”
    蔡刚满不在乎地说道：“没带，你都认识他了，我还发名片做什么？”
    这一句把王超气坏了，正想发怒说他，却被一眼看出蹊跷的李楠止住，他说道：“没事没事，认识就行！来，我现在开始介绍振捣镐，振捣镐是在铁路养护振捣道渣的一种养护工具，换根杆钎，在公路养护上就叫破碎镐，目前进口品牌的主要对手是阿特拉斯的‘眼镜蛇’……”
    下面的话王超无心再听了，心情郁闷的他跟李楠打声招呼后又走出办公室对蔡晴说道：“你大哥可能不适合做业务，还是要到外面找几个年轻小伙子来培养一下。”
    “我最讨厌你动不动就说找人，我哥怎么不行了？耐心教教他呗。”
    “不是什么人都教的出来的，像你大哥，都快四十多岁的人了，都已经定型了，你要他现在学东西不是强人所难吗。”
    其实蔡晴对她的这位大哥的德性是清楚的，只是她看到他这样不思进取有点于心不甘，总想着提供一切资源让他能混出个样来在王超面前有点面子。遗憾的是他烂泥扶不上墙，除了爱玩电脑游戏，每天中午只要喝了一点酒就开始蒙头睡觉直到晚上吃晚饭。唉，假如他有二哥一半就好了，哪怕挣的钱不是为了香满路公司都行！
    王超不止一次对蔡晴嘲笑道：“你这大哥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能没看过几次早上升起的太阳。”
    大哥如此消极怠工，二哥开始利用公司的平台自己做生意，究其因也是来自蔡晴。
    这个蔡晴在吝啬方面倒没有内外有别，她对两个哥哥开的工资是五百元一个，嫂子是三百五十元一个。
    这样的薪水王超都看不进去了，为此他曾打抱不平得对蔡晴说道：“工资是不是低了点，人家毕竟有个家。”
    谁知蔡晴这样回答道：“吃住我都包了，他们还要花什么钱？这是我家里的事，你不要管！”
    不管就不管，王超也就懒得操这份闲心了。
    现在王超又提出招员工，蔡晴虽然心里不愿意，但想着公司挣钱是硬道理，就松了一下口说道：“你想找你就去找，反正三个月不出业绩就给我走人！”
    王超见蔡晴同意找人了，心情就开朗起来，当他回到办公室后，李楠也正好给蔡刚培训完毕。
    蔡刚见王超进来，如同大赦般立马起身就走了。
    王超对李楠说道：“他听得怎么样？”
    “就这样吧，好像心不在焉？”
    王超叹了口气说道：“家族企业就是这样，不好管哦。”
    “对了，他说了他是你的大舅哥。你怎么把我本家李光辉放走了？他在就好了。”
    “是的，现在不说这个了，下一步怎么运作？李总。”
    李楠想了想说道：“不管你大舅哥怎么想，我还是下午带他去拜访一下工务段，看看他们要多少？”
    于是中午李楠在王超这里吃过工作餐后，就带着蔡刚到拜访铁路局的工务段了。
    到了快吃晚饭的时候，李楠和蔡刚兴冲冲地回到了公司。
    王超一看到李楠满脸的喜色，就猜想他们一定马到成功了。
    果然李楠对王超说道：“兄弟，你财运来了，晚上你得请我喝一杯！”
    王超笑道：“好啊，走！”
    他们两人来到湘夫人餐馆坐下后，李楠说道：“这回铁路上要一百台振捣镐，我们威克给你的进价是2.2万一台，你卖3.2万没问题。”
    王超一听吓一跳，说道：“按你的意思是每台毛利就有一万，一百台那不就一百万吗？”
    “是啊，这还是主机价，如果再把耗件钎杆算进去，那就像买米一样，吃完了还要买，那利润就像流水一样源源不断的……”
    王超听到这里，兴奋的站起来对把望天静叫进来：“望总，快拿茅台来！”
    望天静笑骂道：“去去去，你少寒碜我了，我这小店那像是有茅台酒卖的样子，白云边、枝江大曲、关公坊、稻花香是有。”
    于是王超点了一瓶白云边，对李楠说道：“那就委屈你了，将就一下吧。”
    李楠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唉，我真笨！我应该在你办公室就要说不去五星级酒店喝茅台，不去！”
    王超嘿嘿一笑：“放心，有你喝茅台的时候。”
    李楠在看着王超斟酒的时候，又说道：“明天我再带你大舅哥去工务段把合同签了，你就打款到威克，然后威克就把货发过来。”
    “是付定金吗？”
    “不是，全款！”
    “全款？两百二十万呢，我哪有那么多现金放在账上？”
    “没有你也要想办法，威克在这方面真不会通融的。”
    王超听李光辉说过，做威克的代理是要垫资铺货的，本来王超早就可以做威克的代理，但威克做代理商的要求起步就要买断五十万的货，所以王超一直没有正式和威克谈代理的事，只是碰到零星客户要威克产品时，就临时到其它省份的威克代理商去调。
    王超拿着自己的酒杯和李楠碰了一下后说道：“放心，李总，这么高的利润，我卖血都要把钱准备好。”
    “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那我就再跟你说一个好消息，今天我听工务段领导的口气，如果这一批用的好，他们陆陆续续还要买一千台以上！”
    王超也算是个见了点世面的人，但他听到一千台，竟然手一哆嗦，杯中的酒洒了一半，说道：“你可别唬我，我可没做过千万富翁的梦啊。”
    “所以我说威克是个好东西吧，我跟你说，你只要把威克做好，就够撑死你了。你哪里还用得着去卖什么压路机、装载机那些东西。”
    王超想着也是，卖国产的那些机械，二三十万一台，就挣个五千一万的，还动不动搞分期，催一次款就增加一次运营成本，等把款全部催回来了，到手上还不知道能剩下多少纯利润。
    而威克，小小的东西不起眼，但利润真是和那些大家伙不可同日而语。乖不得李光辉一直说“小设备，大市场”，真是没错！
    王超这才明白，原来做千万富翁并不是一件很高不可攀的事，只要机遇来了，一切就这么简单。正如江西老俵所说“吃力不挣钱，挣钱不吃力”——坐在办公室签签合同，不流汗不流血的钱就来了！
    两人喝得正酣时，蔡晴忽然过来了。
    王超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不行，怎么？我来了耽误你的事了吗？”
    李楠见状，马上反应道：“你是嫂子吧？来来来，请坐，我去再加两个菜，今晚算我的，我来买单。”
    蔡晴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就说道：“嗯，干事就知道叫我哥，吃饭喝酒就没他的份了。”
    “我又不是光喝酒，我们是在谈事。”
    “是啊，是谈事，如果李光辉在的话，我敢打赌，他现在肯定坐在这喝酒谈事。”
    提到李光辉，王超就心烦了，他说道：“你来这是想吵架吗？”
    “我才没心思跟你吵架，我是来看你有没有叫野女人来喝酒？”
    当着初次认识的李楠，蔡晴就这样不给王超面子，王超真想把桌子一掀走人，但正因为有李楠在场，王超忍着气说道：“我就算有这个心也不会叫野女人来湘夫人啊，谁不知道你把望天静发展成你的卧底了。”
    “知道就好，不过你言外之意就是在别的地方吃饭的话会有野女人？”
    王超气得说不出话了。
    这一幕都让李楠看到，他心里直骂蔡晴真是个“锤子”，心想这女人怎么会是这样？当着第三者的面对王超颐指气使的，还要王超如何面对江湖上的朋友？但他想归想，脸上却还是笑脸一张，他说道：“嘿嘿，欢迎嫂子来查岗——对了，听口音嫂子是四川人吧？”
    “你是——”
    “我是四川绵阳的，姓李，威克公司的。”
    “哎呦诶，原来是老乡啊，我是达州的。”
    真是老乡见老乡，情况不一般。李楠和蔡晴一下就把王超“抛”一边，用四川话几拉呱啦聊起来了。
    看着蔡晴那神采飞扬的样子，一点都没有留下刚和王超拌嘴的痕迹。王超直叹蔡晴不当演员可惜了。
    看着他们聊了半天还意犹未尽的样子，王超想起铁路上的事，就打断道：“蔡晴，账上还有多少钱？”
    蔡晴马上又变脸了，脸色一沉，警觉道：“问钱干嘛？没钱！”
    王超不想绕弯子，就把威克的事说了一遍，这下蔡晴立马阴转晴说道：“钱差不了多少，实在不够的话，就把常林、红旗、科泰、龙工这些厂家的货款压一压。”
    当着李楠的面就说挪用厂家的货款，看样子这蔡晴把李楠这个刚认识的老乡还真不当外人了，可这对王超来说，真是丢香满路公司形象的事。
    千不该万不该，为什么要当着李楠的面问钱的事？
    只是李楠听了不当一回事，他笑道：“嫂子说的有道理，用别人的钱发财又不需要付利息，不错，是个好办法！”
    王超一听正色道：“你当然会说好办法，可这样做，我不失信于厂家。”
    面对王超的抢白，李楠也不生气，但他话中带硬说道：“那也是，只是我们威克就这个规定，不见钱是不会发货的。”
    想到实实在在的百多万利润将在眼前，王超就喃喃道：“就算要压厂家的款周转，也要跟厂家先打招呼。”
    蔡晴撇了撇嘴说道：“还打什么呼？神不知鬼不觉的周转一下就还给他们呗，何必跟他们说，跟他们说了，不白白欠他们一个人情。”
    李楠也跟着笑道：“嫂子说的没错，如果要讲人情，你王总帮他们多卖点设备，这人情不就还了？不对，是他们欠你的人情了。哈哈哈。”
    看着眼前这两个四川人一唱一和的，王超真有点啼笑皆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