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玉恒适应得挺快，大概因为16班的同学都很随和，善良。清雨把一个笔记本给了她，说是做的随手笔记。身旁的新同桌斜了一眼，有些阴阳怪气的，“对你可真好，来不来就送你一本笔记。清雨的笔记可是公认的好，你可就感恩戴德吧。”
    胡玉恒不敢搭腔，只小心翼翼地翻开笔记本，字迹工整，图画清晰，红黑笔标注，重难点十分清晰。他眼睛一瞬间就红了。紧紧地抓着笔记本，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他给清雨带来这么多麻烦，他这个瘟神，他这个一无是处的人，怎么受得起清雨的好……
    一张书签从纸页间显露出来，上面一列清秀工整的字：唯有自己不断努力，不放弃努力，才能改变自己。相信，你已经厌倦了现在的自己，所以，努力改变吧。
    胡宇恒的眼泪滴了下来，砸在书签上，啪嗒一声。
    “清雨，你书都看完了？”秦方玉转身来问。
    清雨点点头，继续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看完了。”
    “那你现在主要干什么？”
    “刷题，整理重难点。”
    隔一个过道的陈晨眼睛一亮，“笔记分享一波？”
    清雨向后面指了指，“历史笔记在胡玉恒那里，可以拿去复印。”
    陈晨二话没说就走到后面去了。宝贝似的捧回一本蓝皮封面的笔记本来，走到讲台上吆喝，“清雨整理的历史重难点！要的举手！”
    教室里刷刷刷举起许多手来，黄金直接跳起来，“我要我要，两份！”
    “切！”全班人用不屑表达自己单身狗的怒气。
    最后这事惊动了杜鹃，她十分感动地表扬了清雨的大公无私，把笔记本拿到学校的油印室，花一下午，才复印好回来郊游钟声分发，每人一份。众人捧着还带着油墨味的一叠a4纸，说不感动，绝对时假的。就像早上杜鹃说的，人家辛辛苦苦做的笔记，凭什么共享？而且班上的许多同学并没有为清雨做过什么，清雨完全可以私藏。
    但是她没有。她没有说记笔记有多辛苦，没有说花了多长时间，也没有半分倨傲神态，只清清浅浅地笑着说了一句，“有用就好。”
    元旦节只有一天，刚好在星期三。前两天已经放了月假，这次大多数学生都没有回家。元旦一过，期末考试就不远了。不知道怎么的，论坛有人打赌。赌高三十六班和12班哪班分数高。
    十六班有人去回帖：16班不是一直比12班分数高吗，还用比？
    然后成了12班和16班的骂战。骂着骂着，打赌内容成了：赌一赌16班的期末总成绩甩12班多少分。
    吃瓜群众纷纷表示关注此帖，并且强烈要求成绩出来了，贴出两班成绩。
    陈晨代表班干部，为了班级荣誉当着全班发表了一段演讲。稿子是钟声手写的，自己没有那种演讲的激情，就让陈晨上。
    陈晨的声音铿锵有力，抑扬顿挫，很有鼓动性。加上稿子写得好，一个个听得热血沸腾，恨不能立马就杀到12班大战三百回合。
    然后一个个饱含激情，延续前段时间为了吃而拼命的干劲，扎扎实实奋战了五天。这五天，钟声和清雨功不可没。
    12班的班长堂而皇之地在16班门口，喊胡玉恒出去，当着16班全体同学的面吧一叠a4纸交给他，还十分感激地道谢，“谢谢你的笔记，真是太有用了！”
    16班：“？？？”
    “什么笔记？”就坐在门边的唐建华问，伸长脖子看胡玉恒手里的a4纸，眼睛猛地瞪大，“胡玉恒！你把清雨的笔记给12班了？！”
    教室里的人猛地一怔，怒目而视。胡玉恒怔怔地瞪着面前的人，有些反应不过来。
    12班班长冲胡玉恒温和而略带感激地笑了笑，转身走了。
    胡玉恒站在门口，不敢转身。他觉得16班的人很好，他在16班很自在，可以和黄金说笑，和曾多多谈论问题，和林华音打招呼，和陈晨打闹，甚至和何叶不轻不重的拌两句嘴，但是现在……
    “怎么了？你站门口干什么？”清雨擦着手上的水，疑惑地问胡玉恒。
    “他把你的笔记给12班的人了。”刘颖道，语气有些不平。
    清雨一愣，再看胡玉恒，他脸上的恐惧与不知所措几乎凝成实感，浑身上下透着一种颓丧的绝望。
    “你给的？”清雨问他，语气不急不徐。
    胡玉恒缓缓摇头，“没有。”
    “那他怎么还你笔记？”唐建华后面的钟佳敏不爽道。
    “我不知道。”胡玉恒继续摇头，“就是12班一个朋友约我见面——”胡玉恒的话戛然而止。比之刚才的颓丧绝望，更多了悲伤。那个被他称之为朋友的人，是12班唯一给他善意的一个女生，会在别人辱骂他的时候，替他说话，会在别人打他的时候叫老师……
    “没事，”清雨拍了拍他的肩膀，“下次还可以给他们看，我就不信有我坐镇，他们那群玩意儿能超过我们班去。”
    16班的人一愣。想想也是，他们有笔记怎么样，没准还看不懂呢！清雨在班上，他们可以随时问题，怕个啥！？但是，还是有点不爽胡玉恒的吃里扒外。在12班被欺负成那样，他们16班这般善待他，他还帮着那些人……
    “大家不要多想了，谁这辈子还遇不上一两个以朋友之名伤害自己的人渣呢？”清雨把胡玉恒扳回来，让他一脸地悲伤暴露在众人面前，笑着揶揄，“他识人不清，把人渣当朋友了，这次就被整了吧？咱们别笑话他。”
    全班反而哈哈笑起来。
    胡玉恒当着全班同学，泪流满面。
    期末考试临近，高三十六班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奔赴考场。
    高三先考，考完了期末，艺体生第二天就要去市上准备艺体考试。这次考试成绩加上下学期高考的文考成绩，就是艺体生高考的最终成绩。
    相对来说，这次期末考试对艺体生来说并没有很重要。
    两天考试。考完了放假三天，等高一高二考完了，高三还要回来补课，补到腊月二十六。所以这期末考试碗里，大家都没有那种愉悦感，特别淡定。
    有几个同学组织去班长家看梅花。其实是找理由玩一把。陈小梅，古兰，还有刘颖也要去。有几个和钟声一个村的，表示回家了再过去，反正走几步路的事。所以，刘颖问起清雨的时候，清雨想了想，同意了。
    考完试，大家去超市，去菜市场买了要带的零食，菜，肉，然后分配好谁带什么。回家的回家，回寝室的回寝室，收拾自己要带的衣服。
    第二天早上八点半提着东西在县客运站集合。
    钟声带着住校的同学早早就到了，背着提着，东西大包小包的堆在树下，拿着手机闲聊，或者联系还没有到同学。
    清雨接到钟声的电话时，正在三轮车上。告诉他在路上了，挂了电话手机又响了清雨也没看显示屏，就接了起来。
    “喂，你好。”
    “清雨，你在家吗？”赵丛睿的声音从听筒的里传来。
    “没有，要出去玩儿，怎么了？”清雨有些奇怪，“你不是考试吗？”
    “嗯，马上进考场了。”
    “喔喔，你加油考，不打扰你了——”
    “清雨！”似乎听出来清雨要挂电话，赵丛睿的声音有些急切。
    三轮车已经停了，清雨下车把准备好的钱递过去。“我在听，你说。”
    “清雨！”钟声看到清雨了，遥遥招手。
    清雨也挥了挥手，电话里半天没有声音传来，“喂？赵丛睿？”
    “你……和钟声一起？”
    “啊，我们去钟声家玩儿。”
    “喔，那你们好好玩儿。”
    “好的，你好好考啊！一定要考出最理想的成绩来！我挂了。拜拜。”
    “拜拜。”
    电话这边的清雨并不知道，赵丛睿拿着手机的表情有多冷静，有多愤怒。
    人齐了，古兰拿出自拍杆拍了大合照。
    客运车姗姗而来。钟声和司机熟稔地打招呼，让大家赶紧上车。
    刚上班车的时候，一股空气不流通甚至夹着汗味馊味的味道扑面而来时，好几个人脸色煞白。然后纷纷找靠窗的位置，猛地拉开车窗大口呼吸。车子启动了也不愿意把窗户关上。
    陈小梅说：“宁愿被冷风吹感冒，也不想吐。”
    汪春梅直点头。
    班车比较小，大概只有二十多个位置。他们十多个人一上来，位置就占了大半。
    古兰和清雨坐在一起，一人一个耳机听歌。看到个钟声一起坐的罗毅，小小声问：“你是不是冲着罗毅来的？”
    古兰一愣，脸唰一下就红了。
    清雨揶揄地笑起来。每次跟古兰一起，她嘴里“罗毅”出现的次数最多。什么罗毅的手好看，就像漫画里那种手；什么罗毅的睫毛真的又长又翘；什么罗毅挺幽默，有次下楼踩滑了，他站起来说了句“飞一般的感觉”；什么他数学挺好的，脑子转得特别快……真的是听得耳朵要起茧子了。
    “要不要我帮你？”清雨冲她眨眨眼。
    古兰头皮一紧，一把拽住她的手，“我求你做个安静的美女子！”
    然而清雨已经喊人了，“罗毅！你不晕车我们换一下行不行？我需要窗户！”
    其他同学哈哈一笑，都笑说是窗户给了活下去的勇气。罗毅和钟声都站了起来。清雨拍了拍古兰的腿，一溜烟跑到了前面，与罗毅擦肩而过时连连道谢。罗毅冷淡地说了声“没事”坐到了古兰旁边。
    古兰两个耳朵塞着耳机，扭脸看着窗外。表面上毫不在意淡定得很，心里紧张激动兴奋羞怯各种情绪轮番上阵。恼恨清雨又感谢清雨。
    “怎么了？”钟声看清雨一直抿嘴笑个不停，不由疑惑地问。
    “没什么。”清雨笑着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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