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皇帝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非要指责他的臣子过错诸多。难道不该自我反省一下?
明夷提醒玄烨作为主子的人,一手把索额图扶持到现在这个地步,都敢随意草菅人命, 嫁祸于人。索额图现在犯下的过错, 都有玄烨的纵容。
“正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 皇上在要求对方的时候, 是不是也应该要求自己。你都做不到的事, 凭什么要求臣子做到, 就因为你是主子?所谓的主子最是让人不屑, 古往今来, 君臣君臣什么时候这两者之间的关系却变成了奴才和主子,你想要的是奴才还是臣?”
一直嫌弃无比大清的奴才制度,无论是真的奴才还是满朝的臣子, 几乎都要在玄烨的面前称奴才。
这样的奴才制度最让人窒息,倒是当皇帝的人反而沾沾自喜, 以为把这天下的人都变成了自己的奴才,却没有想过会有什么负面的后果。
“你是又想让我改制。”听完明夷的话,玄烨马上反应过来明夷的意思。
很多年以前明夷也嫌弃过大清的很多制度,希望玄烨可以改变, 如今明夷再次明目张胆的提出来, 目的和当年是一致的。
“皇上很喜欢人称奴才吗?”明夷没有回答,仅是反问。
玄烨想了想回答道:“无所谓喜不喜。”
明夷点点头表示明白了, 皇帝是至高无上的人,八岁登基的玄烨,根本无法体会被人当成奴才的感受。
“果真那么让人不喜欢吗?”玄烨郑重的询问明夷, 想从明夷的嘴里得到肯定的回答。
“我反正是不喜欢。”又不是真正卖身为奴的, 称什么奴才呢, 明明相互之间是互惠互利的关系,甚至可以说是左膀右臂,为什么要把关系变成那样不能提出任何反对意见方式。
玄烨很多时候都在奇怪,究竟明夷是怎么想的,明明她的身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却还是不喜欢凌驾于他人之上。
“此事非同小可,要改也得一步步的来。”这些年明夷同玄烨指出的问题,玄烨都记着,一步一步打算改变,绝不可能一口气吃成胖子。
“哦。”明夷冷淡的应一声,玄烨岂会听不出。
“皇上要是想教导太子,最好想想怎么以身作则。”明夷对于玄烨的很多事都有意见,一个人,自己做不到的事,却苛求于别人做到,做不到该骂,做好也不见得有什么奖励,皇帝啊......
嘶了一口气,玄烨直问道:“我想不明白,这些事,你明明想让太子受教训,现在听来又像是在为太子说话?”
明夷摇摇头道:“并非为太子说话,而是提醒皇上,其身不正,何以正天下。”
这是针对胤礽一个人的事?明明是同明夷切身相关的事,玄烨一味要求,对别人定下规则,却从来不遵守规则,难道应该放任他肆意?
“你是无时无刻不想让我端正态度?”玄烨想来想去,终是找出一个相对算温和的词,端正态度,没错,就是端正态度,谁让明夷总想让玄烨以身作则?
可是,王公大臣都有特权,皇帝更有特权不是吗?
自来的皇帝有哪一个是没有特权的?又有哪一个真正做到管好自己,苛责自己,宽厚他人的?
每一个,都是对别人要求诸多,对自己做的事,总有一千个,一万个的理由为自己辩解。反正怎么样做事,都不觉得他有什么错。
“皇上这么说也没错。身为皇帝就应该端正态度。”玄烨不想明夷把话说的太难听,委婉的总结明夷的意思明夷也不否认。
“具体的呢?”玄烨自然明白明夷的言外之意,却想认真的问问明夷具体实施在事情上应该怎么办?
“比如皇上让人修的明史为什么不能按照事实来修,而是肆意篡改?自来王朝,皆以修史,为证明国之强盛,尊重一个朝代的历史,给后世一个可以看到一个皇朝真实一面的史书不好吗?为了抬高大清,所以肆意的打压大明,这是一代王朝应该有的态度?”明夷提起这一点,玄烨瞪大眼睛盯着明夷,像是完全想象不到明夷说出这句话。
“还有文字狱,皇上自登基以来,有过几次文字狱?”明夷面对玄烨明显带着控诉的眼神,压根不为所动。
明夷说的这些事全部都是已经发生的,没有半点作假。
“皇上之前让人因为一个字拿下的人,都还记得吗?”明夷有些话堆在心头藏得太久,久的都以为往后怕是没有机会再说出口。
可是今天,玄烨意识到自身的问题,让明夷有一种干脆把话说清楚的冲动,说就说吧。
“以文字而定罪虽然是历朝皆有,却也最是受人诟病,皇上难道想自毁声誉?因为一句诗一句话就断定一个人有谋反之意,广而告之的诗,与人相交所用的信,这些都可以作为证据吗?皇上就没想过你的所作所为是在扼杀那些文人?”事发的时候,玄烨当即让人擒拿,完全没有一丁点彻查那人是不是果真有谋反之意的意思?
人现在已经被关入大牢之内,不日即将问斩。事情传扬得太多,征知书院的人皆是议论纷纷,对于此事表露出极大的不满,自然传到明夷的耳中。
明夷是前后串联在一起,趁着现在的机会,好好的问问玄烨到底想怎么样。
“朕自有主张!”玄烨并不想和明夷讨论这个问题,想让明夷适可而止。
“是吗?那我们的谈话到此结束。”玄烨不想听,明夷说到这儿,适时的停下。
正常来说,明夷应该要锲而不舍才对,哪有这么进言,才听到皇帝一句自有主张就不说话的?
玄烨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着实的难看。
明夷起身离开,玄烨立刻伸手将明夷拉住,轻声地道:“继续。”
然而明夷凭什么他生气的时候不想听她就不说,现在想听就让明夷讲?
“没了。”明夷板正一张脸,明晃晃的写着我现在不想说了,有什么事,等我心情好之后再议。
玄烨......
“告退。”明夷一把挥开玄烨的手,自己的儿子,臣子出了问题,想让明夷不插手,放一放,容后再他来解决,提起存在的问题,明夷说句实话刺痛皇帝陛下的心,皇帝陛下难过了,就想不再听,他想不听就不听,明夷还不想说了呢。
“明夷!”旁人何来那么大的胆子敢同玄烨发脾气,耍性子。明夷如此让玄烨额头的青筋不由的跳动着。
“皇上想给我一个什么罪名?犯上不敬?忤逆圣意?好啊,反正这样的罪名并不是皇上创造的,有何不可?”明夷出言相讥,玄烨脸更黑了,果然,绝对不能落什么把柄在明夷的手里,否则绝无翻身的可能。
玄烨确实想听下去,无论明夷说的话有多难听,有些话,若是真能对大清有利,玄烨若是不听,是要置这天下于何地?
想要这个天下好,想让大清可以越发的繁荣昌盛,更进一步玄烨自继任为帝那一天起,就以此为目标不断努力。
或许明夷有些想法离经叛道,细细一想又觉得理所当然。
君臣啊,为何就变成了主子和奴才,那原本就是不一样的关系?而大清,满朝的人听起来好像都是玄烨的人,可是其中各怀心思的人有多少?那些谁谁的奴才,不曾昭然若揭,不过是一时藏起来,没到公之于众的时候。
“是我不是。不必看在我的面上,且看看满朝的臣子,有话当讲之。”玄烨小声地同明夷说话,认错的态度很良好。
明夷一向知道玄烨是个能屈能伸的人,正是因为如此,在玄烨有很多明夷都看不下去的缺点的情况下,明夷会给玄烨提意见,希望玄烨可以改正。
那些年,天下未定,大家一心都扑在荡平天下上,可是随着天下慢慢归于太平,当了多年的皇帝,以为自己这个皇帝英明果断,免不得心生松懈,那样的情况下,玄烨会犯很多以前不会犯的错。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皇上为何只想听对皇上的称赞的话,却容不得天下的人道皇上的一句错处?”分明有错了,为何不能认?一个人若是连承认错误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容纳天下人的非议?
明夷的语气很平静,仅仅是想不明白玄烨为何就不能容别人说起自己的不是,他就那么喜欢听那些称赞的话?
“自然不是。”玄烨有心想解释,明夷道:“皇上给天下人的理由,无非是告诉他们,因为太多的人想对你不利,为了大清的安宁,也为了天下的安宁,有丁点异心的人都应该解决,没有一个会是例外。难道不是因为你们的懦弱?反清复明,若是大清有能力总揽天下民心,任是几个人蹦跶得再厉害又如何,凭什么伤及大清?”
“以文字之手段杀人,不过是告诉天下人,大清畏于人言,甚至认为这样的人言可以毁了大清,所以皇上才迫不及待的解决这些人。”明夷将玄烨心中的不安,心存对这天下人的警惕之心,全都说出来,让玄烨清清楚楚的听见。
玄烨吸了一口气,“有时候真恨你的聪慧和大胆,那么多的事没有人敢说出口,果真无人知道?他们不说,不是因为他们不知,仅仅是因为他们不想,也不敢。”
明夷道:“想过安宁太平日子的人,自然得过且过,人之常情,无可厚非,那些年,我同皇上说话并未如此直白。”
想抱大腿的人,就算再想对玄烨进言,却会本能的多想想自己要怎么做才能对自己有利,理所当然,玄烨在那些年里听不到明夷直白犀利的话语。
可是,却是玄烨把真正的明夷在玄烨的面前毫不掩饰的释放出来。
真真是应了一句话,天理循环,报应不爽。
“是福是祸,未必见得现在就能定论,至少在我看来,留你在我身边,让你如此直言相告,于我有利。”玄烨纵然叫明夷气得不轻,恨不得再也不听明夷的话。
最终,理智回笼,明白明夷说的点点滴滴都是为大清好,真真切切的为大清,也为他好时,总能很快的压下心中的不喜。
明夷看向玄烨,之前一脸不喜的人,现在好像再没有丁点的不喜,诚恳的想听明夷说完想说的话,但也到此为止,玄烨要想清楚,究竟要不要按明夷所言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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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天府大牢起火一事,在玄烨的心里种下一根深深的刺,一时没有处置,或许由朝堂中的人程上的结果盖棺定论,并不代表此事真的了结。
明夷得闲抽空去了一趟一香楼,问起一香楼的掌柜和秀儿,她们有何打算。
之前明夷想让她们从良,如何安排自然有地方,不过一香楼的掌柜和秀儿都拒绝了。
再有这回的变故,定让她们明白,青楼鱼龙混杂,若是继续下去,会出事的。
一香楼的掌柜做了那么多年的生意,见过太多的人,明夷的身份,有心想打听一二,话到嘴边,最终又放弃了。
“夫人有可好去处?”虽然同明夷相交不深,几次的见面都仅是简单的交谈,一香楼的掌柜却可以肯定,明夷不会仅仅想让她们从良,没有想过从良之后的她们如何生存。
“银子大可不必。我虽有意从良,却不想嫁人,更不想坐吃等死。若是夫人有什么能让我活动的地方,哪儿都行。”掌柜笑得妩媚,纵然过了不惑之年,依然勾人心魂。
不,或许更该说,经过时间锻炼出来的女人,更有风韵,这样的一个女人,在青楼当掌柜太可惜了。
“或不介意,为我训练人如何?”一瞬间,明夷闪过了念头,有意把人留在身边,反正,她需要人培养一些有用的人,能培养出勾人心魂的青楼名妓的女人,未必见得不能培养出更加懂得人心的人,以达到明夷想达到的目的。
自然,一香楼的掌柜不认为明夷想让她培养的是勾人心魂的女子,征询的目光落在明夷的身上,“好!但有条件。”
这位掌柜是个爽朗有情有义的人,所以唯一的要求是,明夷帮她安顿好楼中的所有姑娘,愿意跟她一起帮明夷的人,明夷得收下。
有本事的人明夷怎么会嫌少,爽快的答应下。
如此一来,掌柜和秀儿都交到乔幽的手里,具体安顿她们做什么,明夷自有章程。
在澹宁居中,胤礽亲自和明夷赔过一次罪,言外之意无非是那天和明夷承认的事都是索额图指使的,本想为索额图顶罪,没想到索额图却不愿意。
但是因为这件案子已经在玄烨那里落定,想要旧事重提没那么容易,纵然明夷手里有不少的口供,人也被转交到玄烨手上。
可能胤礽也清楚的知道这一点,才能在明夷的面前有恃无恐的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太子不必同我解释,这些事与我有何关系?”看起来明夷和胤礽都想把那天发生的事就此掀过,再也不提。
可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明夷和胤礽越发疏远,能不靠近绝不靠近,纵然不小心遇上,以前胤礽还会换一声姑姑,如今却连姑姑都不唤了。
对此,明夷仅仅是一笑,只是觉得这样的胤礽长此以往下去,怕是真的要忘了自己是什么身份。
太子始终是太子,不是皇帝。做错事如果能够和玄烨坦然承认,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毕竟一个太子有担当,在皇帝的眼里是很好的品质。
反过来让别人帮他顶罪,自己缩在后面更是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自然而然引发皇帝猜测,究竟太子这张脸什么时候是真心,什么时候是假意?
随着索额图出面顶下所有的罪状,玄烨默许这样的结果,再也不提此事,然而于明夷看来,如果玄烨能够发作出来,甚至指出胤礽在其中犯下的过错都是好事,这样隐忍不发,反而更坚定玄烨要除掉索额图的决心。
波涛暗涌的表面平静无波,蒙古那边再次传来消息,逃回准噶尔部的噶尔丹,再次蠢蠢欲动,集结旧部,准备再次对各部用兵,为着此事,玄烨与蒙古各部于多伦会盟,目的很明确,加强北方边防和对喀尔喀蒙古的管理,集结所有力量,保证在噶尔丹再次动手之前解决噶尔丹的问题。
借此机会,玄烨将多年来的北方问题解决,将喀尔喀蒙古正式收入大清的版图之内。以请罪、众议、赦免、赐宴、封赏、大阅、建寺、编旗等形式,平息喀尔喀两部的积怨与纷争。
没有随玄烨一道前去的明夷在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也不得不称赞玄烨雄才大略。
要知道中华上下几千年,北方游牧民族一直都是中原的大患。自秦始皇以来修筑长城,以敌北方游牧民族入侵中原都已经成为常规,可是玄烨却运用政治手段,把原本是敌人的北方游牧民族收服,让他们心悦诚服的归顺,变成了最坚实的城墙。
这一手怀柔政策用的漂亮之极,对于北方游牧民族来说,他们向往中原的生活,更多是因为中原在他们的认知里是有吃不尽的粮食,上好的锦衣绸缎。很多都是为了能够让生活变得更好,所以才会对中原烧杀抢掠。
大清自后金建立以来一直都和蒙古交好,前面几代的联姻奠定了良好的基础。虽然不能再让蒙古壮大,变成自己无法应对的敌人,但是所谓的制衡之术,怎么用人,怎么牵制玄烨心里有数。
借着和蒙古结盟这件事,玄烨更是大赦天下,彰显出对蒙古的重视。因文字而入狱的人也都全被玄烨大赦。
明夷的话,玄烨虽然听进去了,却放不下脸子承认这点错误,只能拐着弯把人放了。
就明夷看来这样把人放了,根本起不到什么效果,谁也不会就此看得出来,皇帝有一颗海纳百川的心,这样施策的是玄烨,既然无所谓,皇帝的面子就如此的重要?
但明夷没有再揪着不放,玄烨的决定,他自有数。
而胤禛和慕棠成亲,两人相互靠近,慢慢的让明夷品味出一种细水流长的感情来。
这样也好,胤禛或者真的很像明夷,在感情的事情上理智的不像一个正常的孩子,这样的人有好也有不好。但只要这辈子慕棠不曾伤胤禛的心,明夷相信胤禛也不会伤她的心。
所谓的情啊,有时候重要也不重要。毕竟比起所谓的爱情,这个世上有很多事更值得人在意,珍惜。
慕棠每回都是胤禛领她来向明夷请安,明夷既然说了不希望他们来回奔波,所以他们十天半个月来一回,明夷也不在意。
就这样不知不觉迎来了康熙三十二年,噶尔丹再次挑起蒙古的战火,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纵然败过一次,卷土重来还是希望能够夺得整个蒙古的控制权,或者更多是想要入主中原。
面对玄烨给蒙古的种种利益,在噶尔丹看来都是收拢人心所用的手段,叫噶尔丹十分不屑。
但是他想要称霸整个蒙古南到蒙古各部就能容他?
战士再次掀起,没有正面交锋,一直小打小闹,直到康熙三十七年,期间玄烨再次两次出征,大清同蒙古合力击退噶尔丹,令噶尔丹众叛亲离,虽然玄烨想让噶尔丹投降,噶尔丹负隅顽抗,无论如何都不肯投降。
而在这个时候,噶尔丹的侄子策妄阿拉布坦夺取噶尔丹本来的势力,手下的将士都自愿为大清的将士领路,致使噶尔丹走投无路,服毒自杀。
噶尔丹一死,蒙古暂时恢复了平静。
朝野内外,好像一时之间玄烨再无敌人。玄烨回到京城的时候,第一时间赶到畅春园,高兴的和明夷分享这份欢喜。
“噶尔丹死了,蒙古得以平定,至少十年之内再无大战,这十年我可以收拾朝中的那些人了。”玄烨不仅是高兴,更是告诉明夷,接下来他要做什么事情。
有些事情一直隐忍不发,不是已经将事情掀过,恰恰相反,而是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一网打尽。
“皇上考虑改革吗?”没错,随着蒙古得以平定,暂时不会再有战事,能够成为玄烨敌人的人不在外头,而是内在。
八旗子弟甚至那些日益长成的阿哥,这些人会成为大清更多的问题。
明夷带着蛊惑的问着玄烨,玄烨眼中闪烁着光芒,“这些年的改革在你看来依然不够?”
“皇上是以为现在大清的状况,没有任何问题了?”所谓的改革是针对眼前的问题,解决问题的,玄烨的意思,听起来就好像认为大清没有任何的问题。
“原本确实是这么想的,你这么一说我便知道,问题怕是不少,连同那些我不愿意承认的,你也想一并提议我改了?”玄烨想问清楚明夷的想法,以确定在明夷的心中,究竟要布多大的局。
“决定权在皇上,这一点,皇上比谁都清楚,为何问我?”明夷提议仅仅是提议,要不要做,要怎么去做,都是玄烨的事,玄烨问她,由她说了算?
玄烨马上明白明夷的意思,与明夷对视地问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做的是什么事?”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一点点积攒的不满,即将要爆发了,那么多年,玄烨给了胤礽多少脸面,让胤礽真正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可是,胤礽呢?
不说胤礽,就说胤礽身后的索额图,那么大的权势握在手中,却是如何?
一桩桩的事玄烨全都记在心上,等的不过是一个时间,一个可以让他平定天下之后,解决外患,再来解决朝廷内部的事。
玄烨眼中闪过冷意,随后又敛去,“胤禛此次随我出征,差事办得不错,许久没来看你,你可想他?”
“皇上操心得真多。”明夷幽幽地叹道,有人明明挂心前朝的事,对某些人恨得咬牙切齿,偏偏又在明夷的面前转移话题,不容易。
“别的人不需要我操心,独你。”玄烨做到他说的,这几年来,除了为儿子选福晋,再未留秀女于内宫,纵然是身边伺候惯的妃嫔,再未去她们宫中,宫中的人,形同虚设,因此自太皇太后去后,至今宫中再未添新的子嗣。
不过,好在玄烨的子女都不少,却也无人就子嗣的事进言。
但是阖宫上下,满朝臣子都知道,皇帝独宠明夷格格,这位出身蒙古,纵无妃嫔名份的人。
明夷道:“皇上不必操心我。胤禛的日子他自有主张,来不来看我,我都会很好。”
如此轻描淡写的态度,同对待玄烨来不来看她一样的态度,总算让玄烨的心中那份不平得以平息下来。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于明夷而言无法改变,纵然是和明夷相似之极的胤禛,在明夷的心中,同样不是非不可的。
“你马上就要当祖母了,可高兴?”玄烨总想再同明夷多说些高兴的事,慕棠如今有孕在身,不久即将诞下孩子,这样的消息无疑对成婚多年,一直无嗣的胤禛是件极好的事。
一而再,再而三的提及这样的话题,明夷不信玄烨不知道明夷是何性子。
明夷狐疑的眼神落在玄烨的身上,玄烨一回来一再提及胤禛,又提胤禛即将出生的孩子,几个意思?
“成为额娘时我都不曾欢喜,皇上以为呢?”对于玄烨的试探,明夷忍不住提醒玄烨,纵然过去很多年,有些事明夷都会记在心上,相信玄烨一样的记着。
玄烨面对明夷的扎心,摸了摸鼻子,看来明夷看出他的试探。
他啊,仅仅想知道,不把他放在心上的明夷,心里是不是同样不会有其他人,包括胤禛,包括那未出生的孙儿。
“好,我知道了。”玄烨适时的止住话题,表示再不会提。
而下午,胤禛才来畅春园见明夷,那会儿玄烨都回紫禁城了,虚岁正好二十的胤禛越发显得俊美,虽然板着一张脸,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不过,这样的人其实最惹女人喜欢是吧?
胤禛走近,明夷便闻到胤禛身上的香味,“看来又有人投怀送抱了?”
仅此一句,胤禛请安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一语中的啊!
“你学的本事都是白学的,竟然让女人近得你的身?”明夷对胤禛的表现,不,更应该说是能力持怀疑的态度,这莫不是想多收几个女人的节奏?
虽然吧,明夷是不太管胤禛的事,对这一点,明夷三令五申过胤禛,若是他敢招蜂引蝶,她会让他知道什么叫不能人道!
“不是,事发突然,我是救人。”胤禛脸色紧张的解释,明夷的底线在哪里,胤禛是知道的,绝不敢触犯。
况且,慕棠有孕在身,不日就要生下属于他的孩子,他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和别的女人在一起,那不是禽|兽不如?
“额娘,我真没有。”胤禛从来都知道明夷的鼻子尖,那么远远的闻到的香味,都能让她知道胤禛的经历,实在是......
明夷眯起眼睛道:“我极少管你的事,因为没有资格,但就这一样,你若管不住自己,往后不必在我面前出现。”
这一点,明夷教出的人,明夷绝不允许胤禛触及底线,若是胤禛不曾放在心上,好啊,往后不必出现在明夷的面前就是。
胤禛早就听明夷三令五申过,绝不敢不拿明夷的话当回事,加之他从未有过此心,自然连连应是道:“额娘放心,这些事我牢记在心。”
“回去吧。你的妻儿你要护着,紫禁城里的人,一个都不能小看,尤其是女人的妒忌心。你要护着你的妻儿,不能出事。”慕棠临盆在即,那可是最好下手的机会,一尸两命都不为过。
“孩儿也有此担心,请额娘让慕棠来畅春园如何?”思来想去,胤禛想出这样的主意。
宫中人多口杂,又或是别人的地盘,胤禛纵然再三的防备,心中依然不安,思来想去,唯一能让他安心的地方仅此一个,那就是明夷所在的地方,畅春园。
若是胤禛和玄烨提出,那不好提,就算有些事大家都是心知肚明,谁先说出口,反而落了下乘,倒不如求到明夷的面前。
胤禛和明夷相互之间没有什么不可以说的,明夷更曾再三叮嘱胤禛,绝对不能小看紫禁城里的女人。
多年独宠的明夷,胤禛比谁都更明白宫中的娘娘对明夷的怨。
都是年纪差不多大的人,有些更是比明夷小,她们都失宠了,凭什么明夷却得到玄烨的独宠。
大家若都是同样的遭遇,自然不会有人把你当成敌人,反过来,独独你自己一个样,拥有大家梦寐以求的东西,你自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
胤禛提出的要求,明夷道:“可。”
人命关天,再是不曾多管闲事的明夷,也绝不可能让一个孕妇置身于危险的状态,胤禛能考虑周到,挺好的。
“阿玛那里?”其实让慕棠到畅春园生产的事不是重点,毕竟畅春园那么大,不怕没有住的地方,却得征求玄烨的同意。
“我会同他说,你回去准备。”明夷对这点小事并不认为有需要多考虑的余地,让胤禛回去准备,玄烨那里她会说动的。
“谢额娘。”胤禛显然松了一口气,朝明夷郑重地作一揖,满心的感谢。
待胤禛一走,明夷让人往紫禁城传信,不出意外,玄烨没有不同意的,往阿哥所让人传召,大概内容也仅仅是明夷想慕棠了,着慕棠往畅春园陪伴。
明夷和慕棠的身份,说出陪伴两个字谁也挑不出毛病,不过谁也都不是傻子,都清楚这不过是一招把慕棠送离紫禁城的办法。
慕棠一走,确实让心中暗暗打着各种主意的人都皱起眉头,不能否认明夷确实引起众怒,一个女人,年老色衰了,凭什么却独得圣宠?
多少人心中不愤,暗恨且不说,如今连慕棠这个或许她们能动手宣泄心中怒意,又能借此帮一帮儿子的人都被明夷弄走,不少人恨不得拧碎手中的帕子,真是恨啊!
“让额娘费心了。”得以入住畅春园,自然不是在澹宁居的,那可是玄烨的地方,除了明夷,任何人都休想可以自由出入其中,住下更是绝无可能。
不过明夷选了地方,人也是她亲自安排的,保证慕棠的安全,任何人都休想趁慕棠生产的时候对慕棠动手。
“好生养胎,若是想让你的家人来陪你也只管请她来一趟。”人在生产的时候,纵然是生产之前都会心生害怕,所以更需要身边亲近的人陪伴在身边。
明夷显然不是一个陪伴的好人选,别的人,慕棠定是心里有数,明夷仅是松这个口,慕棠会知道怎么做的。
“可以吗?”慕棠眼中发亮,在紫禁城中,阿哥所里,慕棠一直都想让额娘陪伴在身边,不过宫中的规矩太多,根本不是想就可以的,每回家人入宫看慕棠都无法久留,总是要赶在宫门落锁前离宫。
慕棠心中的不安都不知道该怎么和人说,出了紫禁城,却怎么都想不到可以得偿所愿。
“可以,你若是觉得等不到明天,今夜让人相请都成。”明夷生产的时候,太皇太后,淑慧长公主都陪在明夷的身边,也是她们给了明夷勇气,况且要说老练,自然是那些生产过的夫人更老道,有这样的人陪在慕棠的身边自然更好。
只是明夷怎么也想不到,她为慕棠着想,有心让她和家人多相处,也让那拉家的人可以宽慰慕棠,最后却成为别人的布下的一个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