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知道, 正巧碰上,那说明什么?说明那天的事是有人故意陷害胤礽,现在同样有人想要利用那天的事对付胤礽。
而显然有人劝胤礽来个斩草除根, 用一条人命的案子, 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解决, 办法, 不能说不好。
不过, 明夷问道:“而且, 这样的一个青楼女子, 如何入的东宫, 又是如何离开守卫森严的东宫?”
“进宫时,那是用宫女的身份送进去的,出去, 事发之时一件接一件,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 人已经不在宫内。若不是,若不是有人送信,提醒我当日有另一个人的存在,我也以为那是一个宫女罢了, 不曾再见, 我也以为或是一个意外,并未将人放在心上, 现在是有人想拿那天的事来威胁我,因此,我才不得不出手。”
“斩草除根, 永绝后患的主意是谁给你出的?”明夷问起胤礽, 胤礽想把事情往身上揽, 可是,像这样的事,不是胤礽可以想得出来的,杀人灭口,更用这样的手段,杀人于无形,好样的啊!
胤礽说着话,却怎么都想不到明夷竟然会不相信他,认定这件事背后肯定是有人指使胤礽的。
“姑姑。”胤礽不能把人说出来,明夷其实对这件事实在不知如何评价。
胤礽才多大,太子妃未娶,玄烨本意是什么?
看看胤禛才多大人就娶了福晋,太子到现在都没有成亲难道不是因为玄烨对胤礽寄以厚望,不想胤礽过早娶妻,岔了心神,结果倒好。是,胤礽没有太子妃在身边,可胤礽的身边缺过女人?
不过玄烨就算知道胤礽的身边不缺女人,有脸教训儿子?看看玄烨宫里缺过人?
不对,那么说也不太对,毕竟皇帝都是双标党,自己可以左拥右抱,不计其数,却不想儿子跟他学,所以教训起人来定不会自我反省。
“一香楼的人,一个都不能出事。既然人是你的人杀的,这件事我知道没有那么简单,具体的太子看着安排,这点要求,希望太子不要越线。”若是寻常的杀人案,明夷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揪出幕后的人。
扯上胤礽,明夷顾忌的东西太多,首先是与胤礽交恶,其次是玄烨的心情,无论玄烨怎么看待胤礽,明夷要是把事情捅穿,落在别人的眼里意味着什么?对玄烨又意味着什么?明夷得考虑后果。
明夷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慢慢的平和下来。
“姑姑,那个男人亦是该杀之人,平日总是对妻儿打骂不断,当日更是意图杀人的。”胤礽不留遗力的想向明夷证明,杀掉的那一个人绝对是该死的人,除了把水搅浑,有意借刀杀人之外,胤礽并不是滥杀无辜的人。
明夷沉着一张脸,“那些无辜的人因为卷入你们之中,因此要死在你的手里,你是觉得应该?”
胤礽想证明他的无奈,明夷难道就要如他所愿的称赞胤礽一句仁厚,若是真仁厚的人,断然不会做出这样栽赃嫁祸的事。
被明夷撕破脸皮的一问,胤礽的神色一僵,大概是想不到明夷说话如此犀利,让他想反驳又不知如何反驳才好。
“我原意是无论如何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势必将凶手捉拿归案,如今查下来,一切竟然都是你布的局。将红叶送入东宫的人你查到了?解决了?红叶,你也想要她死?”明夷那样一个接一个的问题问出来,胤礽被明夷的目光吓得不轻。
“人查出来了,也解决了,正是因为查明,才知道,才......”胤礽不敢不说实话,事到如今,胤礽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明夷可以把这件事瞒下,绝对不能让玄烨知道,否则......
“姑姑,你知道老祖宗对我寄以厚望的,这件事我知道错了,往后我定不会再犯,请姑姑看在老祖宗的面上,相信我一回。”明夷的神色晦暗不明,却叫胤礽越看越是心惊,思来想去,胤礽果断搬出太皇太后。
明夷是在思量此事究竟如何是好,没想到她在思考的时候,胤礽把太皇太后搬出来,明夷不喜欢胤礽的口气。
不能否认太皇太后确实对胤礽寄以厚望,可是那又如何?若是太皇太后知道胤礽现在的所做所为,难道太皇太后会包庇胤礽?
明夷阖上眼,“太子请回。”
不能不说,今天的事若是叫太皇太后知道,会不高兴,会喝斥,怕是第一反应更是,是不是有人带坏胤礽?
长辈对于晚辈的疼爱,自然都会觉得自己的孩子是好的,别人家的孩子才会出问题。
而且当孩子真出了问题,本能的,他们就会想到一点,究竟什么人把他们的孩子带坏。
“姑姑。”本以为搬出太皇太后可以让明夷松口,不料适得其反,胤礽有些不知所措。
“此事,太子有两个选择,第一,太子去告诉皇上事情的来龙去脉,由皇上决定此事如何处置;其二,我会把查到的一切告诉皇上。”若说之前明夷尚且犹豫,听完胤礽的话后,明夷连一丁点的犹豫都没有了,马上决定这件事非让玄烨知道不可。
无论因此玄烨怎么看待此事,明夷都要让胤礽明白一个道理,对是对,错是错。
权势在身为太子的人手里,该是救济天下的,而不是利用这些权势栽赃嫁祸。
太子得天独厚,若不是天下间的人都捧着他,让他以为无论自己犯下什么样的错,都会有人为他解决,他会在看到明夷沉吟思考,并不愿意答应他的要求时,拿出太皇太后来?
可是,纵然太皇太后在,这件事,明夷断然不会装作不知道,对是对,错就是错,凭什么胤礽错了就不需要付出代价。
胤礽一脸的惊讶,绝对想像不到明夷不仅不愿意将这件事掩埋起来,竟然更想让他去承认此事。
传到玄烨的耳朵里,最后会如何?
上回的事,若不是明夷证明他的清白,他的名声尽毁,眼下,再闹出同样的事来,玄烨难道会不生气?
“姑姑,不可以,真的不可以,阿玛,阿玛会勃然大怒的。”胤礽知道玄烨的性子,与其把这件事闹到玄烨的面前,倒不如求明夷。正是存此心,胤礽才会来找明夷,希望明夷可以网开一面,这件事,就此掀过吧。
可是最让胤礽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明夷无论如何都要将这件事闹到玄烨的面前,由玄烨来决定到底该如何处置胤礽。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太子既然担心皇上动怒,又为何要做出这样惹怒皇上的事来。做了,更想杀人灭口,草菅人命,你以为你是太子,便不需要为这些事付出代价?”明夷问起来,胤礽脸色乍青乍红,很是难看。
“姑姑,你是知道的,这件事分明是有人陷害于我。”胤礽提醒明夷,这件事从头到尾并不是胤礽一手造就,恰恰相反,是有人出手陷害,想让他当不成太子,因此才会费尽心思布下这样的局。
明夷的目光扫过胤礽,“美人计,可一可二,太子就没有自我反省,为何别人不中这样的美人计,你却中了?”
说什么别人陷害,对,就算一开始是有人陷害胤礽,杀一个人,栽赃一香楼的人,难道一切都是陷害?
为了利己,胤礽可以罔顾人命,就这样的人,不需要为他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胤礽想解释自己定力不足,又不曾防备,这些借口说出去,对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好处?
“太子,错不可怕,可怕的是一错再错,你难道不是一错再错?”为了在玄烨的面前留下完美的印象,胤礽不惜杀人,这样的太子,若不从现在开始告诉他,这样的做法是错的,将来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明夷等着胤礽,想看看胤礽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姑姑,我的太子之位未稳,若是此事传到阿玛的耳中,阿玛或许会以此为由,废了我这个太子的?”胤礽将最严重的后果告诉明夷,希望明夷不要咄咄逼人。
“太子想清楚,若是太子不去认罪,接下来会是什么后果?”明夷并不想同胤礽讨论这件事传到玄烨的耳中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她要的仅仅是胤礽做的这些事由胤礽承认。
怕后果,怕太子之位被废,难道不该严于律己?
出了事才知道怕,更是在栽赃嫁祸后才知道怕,胤礽该如此?
胤礽明白明夷的决定,也知道根本没办法再说服明夷改主意,他就不该来这一趟。
他以为明夷纵然看得像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年幼是她也曾给过他温暖,不像别的人因为他是太子而奉承他,更不会因为他是太子而惧怕于他。
在明夷的眼里,他看得出来,明夷把他当成一个孩子,一个真正的孩子,会哭会闹,会生气的孩子。
不是仅仅一个太子的身份,他做的任何事都应该符合太子的要求。
出事,知道事情同明夷扯上关系,再清楚不过明夷在玄烨心中的地位,胤礽所以毫不犹豫的否定旁人给他出的另一个主意,而是选择来到明夷的面前,将话说个清楚,希望明夷可以对这件事闭口不言。
然而现在明夷明白的告诉他,事情远不是胤礽想如何就能如何的,胤礽做错事,自该为此付出代价,没有例外。
胤礽看了明夷许久,一直没有移开视线,明夷并不在意胤礽的眼神,想看,明夷且由着他看。这件事的解决办法仅此两个,若是胤礽想明白了,速战速决。
“请姑姑给我一些时间,我会亲自向阿玛认错。”胤礽不知心中闪过多少的念头,终于下定决心一般。
“好。我会给你时间。”明夷轻声地开口,保证不会在此之前出手。
胤礽郑重地朝明夷作一揖,明夷看着他许久没有动,胤礽再次道:“胤礽告辞。”
退出去之后,胤礽第一时间将斗蓬戴起来,再没有看明夷一眼,好似刚刚恳求明夷的人不是他一样。
明夷对于这样的局面,目光变得越发的幽深,如果胤礽真能如此听话照做,明夷保证定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
反过来就意味着胤礽有别的准备,要知道胤礽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纵然胤礽真愿意去承认此事,在他身后的人都不会允许他自毁前程。
“格格,要不要派人跟着太子?”胤礽一走,气氛依然不好,七巧在旁边小声地问起明夷,以确定明夷有没有别的打算。
明夷摇头道:“那是太子,皇上信不信得过太子未可知,若是我们犯了大忌,最后......”
听到明夷的话,七巧也意识到一点不妥当的地方,是啊,说得没错,太子毕竟是太子,皇帝想怎么对太子是皇帝的事,却不一定允许别的人对太子不恭。
皇帝册封的太子都不值得你恭敬以对,还有谁值得?
明夷一向懂得把握分寸,更不会轻易落人于柄,她不动,多了去的人会动,包括玄烨。
“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七巧征询明夷,以确定明夷想如何。
明夷抬起头看着外面黑漆漆的天空,辨不清面目,声音显得有些空洞的道:“说好给太子一个机会,太子做了选择了,无论真心或是假意,总要给他些时间。顺天府好好的让人盯着。”
别以为胤礽答应得很好,就以为事情如他们所愿的发展,明夷心里的大石并未因此放下,胤礽啊,会如何呢?
**
第二日明夷呆到中午才回的畅春园,回到的时候正好玄烨忙完,见到明夷回来,露出笑容道:“回来了。”
明夷面色如常,“回来了。”
绝口不提胤礽的事,玄烨仅问道:“昨日想对你动手的人都处置了?”
纵然福全没有派人来禀告,京城里突然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不可能不引起人的重视。传到玄烨的耳朵里,玄烨再让人查查,知道明夷在其中也没有什么不对。
“不急。”明夷并无意细说,那样的同玄烨说起来,玄烨望向明夷,明夷道:“皇上怕我吃亏?”
玄烨摇头道:“朕不怕你吃亏,只怕事情闹到最后远远超出朕的意料之外。”
一直以来玄烨极少在明夷的面前称朕,这一称,不知是在提醒自己,又或是提醒明夷。
明夷不在意,“事非我而起,我只是把你们想粉饰的太平戳穿,你们宁愿在梦中醉生梦死,亦不愿意接受现实,我之过?”
微微一顿,随后玄烨道:“若论口舌之利,谁能与明夷相提并论?”
“皇上可以否认。”指明夷逞口舌之利?难道事实不能说破?每一个人都装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果真什么事都没有?
“明夷说得在理,为何要否认?”玄烨笑笑地说,明夷审视地看向玄烨,有些事她从不多问,今日的玄烨给明夷的感觉很奇怪。
玄烨被明夷看着,突然走了过去,将手覆在明夷的双眼,“莫如此看我。”
明夷不知她望着他时有多专注,一度让玄烨有明夷的心里眼里都是他的错觉。玄烨比谁都清楚,这天下的女人,要说心里最没有他的,非明夷无疑。
不知何故的明夷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扫过玄烨的掌心,痒痒的。玄烨无奈地松开手,明夷问道:“我能问皇上是怎么了吗?”
玄烨牵住明夷的手道:“不怎么了。事情若是没有办好,有需要我出面的只管开口。往后无论去哪里,都要多带些人,我原以为天子脚下,你不过去一趟顺天府,不会有什么事,没想到大清并不如我想的那么好。”
天子脚下,光天化日之下,都有人想动手劫人,多么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玄烨不是不动怒,可是再多的怒意经过一夜加这半天的沉淀,并不会在明夷的面前暴露无疑,明明很多的事,玄烨都是想让明夷认为很好的,事实却一次又一次的在玄烨的脸上狠狠抽了一记。
作为帝王,玄烨很清楚朝堂和勋贵的弯弯道道。在京城发生的事,如果不是有什么不得已,非如此不可的事,他们不会出现在那里,惹得朝廷注意,玄烨注意。
明夷遇上的事,玄烨没有追问,因为不需要问,他都可以查得出来,查得一清二楚。
“是啊,这天下,谁都希望能更好,可是,最后却发现,其实一切都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么好。”玄烨不问,明夷都答应胤礽,纵然知道胤礽不会按明夷给出的选择做事,现在胤礽没有表现前,明夷又怎么能不给他点时间。
“累了吗?我有些累了,陪我睡会儿吧。”玄烨轻声地发出邀请,明夷点头,昨夜没睡,确实有些困,能好好地补个觉,挺好的。
玄烨拉着明夷回到榻上,两人皆是和衣而眠,明夷醒来的时候玄烨并不在身边,明夷不意外,但接下来丰登来报的消息让明夷一下子顿住了。
“索相纵火烧顺天府是为杀人灭口,却被顺天府的人捉个正着,如今索相被送到皇上的面前,等着皇上处置。”明夷才坐起来,睡了半天有些渴,喝着茶水的时候,听到丰登的话,半响没有回过神,更多是认为自己听错了吧。
丰登半天没有听到明夷的反应,唤一声格格,明夷如梦惊醒,“□□纵火?”
显然对这样的一件事心存诧异,并不愿意接受这个说辞,丰登道:“是。”
打听来的消息是这么说的,可不是他们胡编乱造。
明夷站起来,往屋外走,与玄烨同居澹宁居,远远可以看到玄烨日常和人讨论公事的地方侍卫显得很严肃,可见里面的气氛定然不好。
索额图,难道是打算出来帮胤礽顶罪?
索相,前些年明珠落败,索额图这些人一家独大,作为太子的舅公,这是明摆着的太子党,如此的人物,用他换太子?
心中闪过如此念头,明夷思量的是此事究竟是故意代罪,亦或是意外?
赫舍里氏的家族,有一个皇后,有一个太子,自然万分希望能够让太子继位,让大清的天下变得拥有他们赫舍里氏血脉的天下。
可是,帝王的制衡之道,永远都不可能由着一方独大的。
想想早些年的大清内院都是什么样的情况,原先的大清有这样的一句话,大清的天下是爱新觉罗的天下,内宫却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天下,可如今呢,有几个人娶的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女人。
太皇太后虽逝,她是博尔济吉特氏,太后健在,她也是博尔济吉特氏,所以,玄烨的皇后,不允许再出现一个姓博尔济吉特氏的人。
蒙古这些年的壮大,与大清正可谓互惠互利,正是因为如此,有些势力发展到一定的地步,就不能再让他们越界。
蒙古尚且如此,赫舍里氏自然不会是例外的那一个。
但是总有很多人不能明白平衡为何。总是觉得眼下自己得势,就应该乘胜追击,绝不能让后来者居上,让自己落得一个惨淡的下场。
权势,纵为帝王,一但过大,都会做出犯下错误,更别说臣子。
野心勃勃的人,握到了权利,就会越发的不知足,最后自取灭亡,索额图以为斗败明珠是好事吗?
明夷的心思百转千回,一旁的丰登们跟着明夷,很久没有看到明夷这样凝重的模样,有些担心的唤一声格格。
“人都没事吧?”明夷才想起来问此事,丰登道:“发现得及时,不过,死了一个叫红叶的姑娘。”
丰登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告诉明夷,明夷昨天亲耳听到胤礽提起此女,胤礽其实一开始的目标就是红叶,却因为其他的变故横生,最后为了不引起太多的人注意,竟然想把一香楼的姑娘全都一并铲除。
“其他人现在关在哪里?”案子到现在都没有查个明白,一拖再拖下去,不定要再出什么事。
一香楼里的人安全不能不管,否则明夷也不会派人时时的盯着,绝不允许有别的意外再发生。
“顺天府派人将她们带到一处院子,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不会有什么意外。”丰登岂敢不听明夷的吩咐,事情越发的不同寻常,连索相都牵涉进来了,谁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
明夷仅想庇护一香楼的人,不让她们为此而死,至于所谓的凶手,查到的事越多,越是显露出事情的不同寻常。
在这样的情况下,明夷忧心,丰登需要做的是向明夷保证,一定保证一香楼那些人的安全。
“有些意外打得人措手不及,不是我们能改变的。”红叶的死,是不是索额图所为?明夷在听到红叶死去的消息时,仅想到这一点。
而且,昨天胤礽有未尽之言,比如红叶是谁送进东宫的,送一个青楼女子入东宫和胤礽欢好,是为了捉住胤礽的把柄?那么那个指使的人究竟是谁?又或是,胤礽话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明夷不算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在宫里活久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好奇心太重的人会给自己招来祸事。
纵然明夷身份尊贵,靠山大,并不意味着明夷愿意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因此一直以来,明夷都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别人帮过明夷一回,明夷仅仅想还一份恩情,没想到事情会牵涉那么深,一度让明夷始料未及。
而任人颠倒是非,尽由权势说话,那是明夷所不能容忍的,故而她给出胤礽两个选择,现在,算是胤礽给出他的答案了吗?
“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不要靠近。”如果事情牵涉太深,或者说和胤礽的关系过于密切,如今看来是有人出面为胤礽顶罪,明夷不能让人太急切的过去打探,因为她不能确定,玄烨现在对胤礽有几分不满。
在蒙古的时候,明夷记得病重时的玄烨看到不见忧色的胤礽时那隐含的不满,自从玄烨病好之后,再没有显露出一丁点那天流露出的神色,至此,难道事情都抹去了?
不,不会的,隐忍不发,或许更应该说是牢牢的记在心上,等的无非是一个机会,一个当他无法容忍的时候发|泄出来的机会,现在明显并不是那个时机。
明夷沉着下来,同时也在思量,接下来她和胤礽的关系会如何,胤禛会因此遭受什么?
在明夷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玄烨那里也传来了消息,索额图探监不小心点燃大牢,实属无心之过,不过,纵然无心,亦不可放任之,因此罚索额图重建顺天府大牢,一应费用都由索额图出。
于此,可以看出玄烨的态度,他并不想惩罚索额图,至少就这件纵火一案来说,所谓的证据并不充足,刻意拿捏此事不放,并不会就此解决索额图。
至于一香楼人命一案,真正的杀人者寻到了,乃是死者的同乡,凶手欠下死者银两无法偿还,死者咄咄逼人,故对方在一香楼的姑娘和死人推骂之间,趁乱杀了人。
值得一说的是,此人学过些拳脚功夫,因此杀完人之后迅速离开现场,才会不为人所察觉。
有人供认不讳,将杀人的经过,杀人的理由皆一一说明,证实他是杀人者,案子看起来可以结案了,一香楼的人,除了意外死于大牢中的红叶,其他人都释放出狱。
而红叶的死,火起之时,人不小心撞到脑袋,死得没有任何的徵兆,所有人都看到事发的经过,虽然一香楼的人都难过不信,却也无可奈何。
所有的事,好像都得到一个答案,谁也不应该再拿着不放,明夷仅问这些消息是谁给到的,是玄烨给的,亦或是索额图?
“先前不识抬举,意图对明夷不利的人,都解决了,是索额图将人解决的。”明夷想弄清楚最后粉饰太平的人究竟是谁的时候,玄烨似乎和索额图聊完了,进来便同明夷说起此话来,明夷诧异地抬起头直视玄烨。
“索相,名不虚传。连有人想对明夷不利都能那么快的解决。”玄烨笑笑地说起此,神色间却闪烁着凝重,这样的内情,玄烨可能不在意?
明夷已经知道方才她想要的是什么答案,一切不是玄烨造就的答案,而是索额图为了胤礽准备的一切,由他亲自出手,解决所有的问题,不得不说,确实,索额图是把一切的问题都解决了,连对明夷可能会生的刁难,问题,都解决了。
“是啊,了不得。”明夷脑子里此时只有一个念头,索额图是活得不耐烦了吗?
他怎么敢做出这样的事来。要知道这个天下是大清的天下,在皇帝的面前展示他的只手遮天,莫不是疯了?
玄烨说起那样的一番话时,听起来没有任何的问题,明夷却感受到那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波涛汹涌。
“此事暂时放一放。”玄烨知道像明夷这样聪慧的人,定能明白玄烨为何同她说这样的话,以及这放一放的意思。
明夷可不傻,尤其在索额图做出这样的傻事情况下,必须的引以为戒。应一声好,玄烨上前缓缓的抱住明夷,将头埋在明夷的颈项中,意味深长地道:“怎么都变了呢?”
那样的感叹,或许玄烨想起当年最难的时候,那些跟在他身边的那些人,随着他们的位高权重,当年让他最为看重的他们那些点点滴滴,好像都荡然无存了。
“因为权势,因为诱|惑。皇上难道没有变吗?”能感受到玄烨身上深深藏起来的怒意,不能为任何人所探明的怒意,他有他的思量,对于臣子,可用,也得要防,索相,那代表的不仅仅是索额图一个人,也不仅仅是赫舍里一族的事而已。
所以,他不能借此事而发作,要等,等一个合适的机会,一个让他可以完全把人解决的机会。
君臣之间的博弈,从来没有停过。
明夷言之所及,玄烨道:“你没有变。”
那笃定的语气,让明夷微微一顿地道:“不变的人最是吃亏。”
不会因为权势地位而舍弃那些坚持,也意味着不够狠,下不了狠手的人,在别人看来,那就是懦弱,亦是可欺的。
“看皇上不就是因为吃定我不变,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越界,更不会伤害皇上,皇上才会对我有恃无恐?”明夷亦不知这算不算安慰,人都是怎么的,自私的不希望信任的人不变,自己却为了适应这个世道,适应他的身份不断的转变。
皇帝这种生物啊,最是让人捉摸不透,却也最自私,明夷莫可奈何的叹一口气。
“明明是你对我有恃无恐,每回说出来的话,你都要扎在我的心上,扎得我心如刀割。”玄烨控诉明夷,不愿意承认在他们之间的关系里,是明夷居于下风。
倒是他,每回被明夷怼得生气,想不理明夷,可是一想明夷最是巴不得他不理她,又咽不下这口气。
每回玄烨心里再怎么的气,最后又都回来,努力的告诉自己,避免在明夷的面前提及明夷所不喜的事,自然不会被怼。
“若非皇上有错在先,严于他人,却不对自己要求,我如何能让皇上心如刀割?”怪明夷之前,某位皇帝不应该好好地反省反省自己?
自己做错又在明夷的面前提及,听起来像是讨主意的,明夷更觉得他是找骂的。
“皇上若是不想听这些话,往后少和我提外面的事既可。”明夷觉得玄烨这人就是被人宠坏了,听不得一个不字,便是稍有不顺心都能以权压人,让人老老实实的认错,年纪越大,大权越是在握,越是如此。
“皇上觉得有人大权在握不舒服,你觉得你现在大权在握,你舒服了?”明夷句句诛心地问起,玄烨道:“皇权至上,才能保证不会有臣子作乱。”
明夷推开玄烨,半眯起眼睛道:“果真?”
大家都是自小读史的人,这么样的总结,明夷很好奇玄烨从哪里来的。
玄烨道“大权在握,才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皇权,不过如此,玄烨仅仅在做一个帝王该做的事。
“是啊,凭皇上一人之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就不怕风把这天下吹得摇摇欲坠,雨把这天下淹灭?”明夷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不年轻了,不宜在这种事情上和玄烨吵个没完没了的,明嘲暗讽是必须的。
玄烨不傻,明夷的阴阳怪气,他都听在耳朵里,当然也在思考,果真大权在握有时候也会成为一个问题?
“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权势太甚,不曾三省吾身,皇上对明珠,索额图,难道不是因为对他们放权太过,又不曾加以约束,最后造就明党,索党?灭了一个明珠,留着索额图独大,皇上这些年又做了什么?为帝王者,用臣,防臣,本无可厚非,皇上却不愿意直言相告,一点点的造就今日的索额图,皇上无错?”
权臣,都是帝王养大的。
发现权臣有可能危及自己皇位的稳固,想动手,急于动手,怎么不早想想约束臣子?
别说什么皇帝是信任臣子的话,要真能完全相信一个臣子,如今你怕他造的什么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