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夷说出很好这句话时, 胤禛清晰的感受到明夷的欢喜。
“都是额娘教得好。”如果不是跟随在明夷身边,那么多年全由明夷教导出来,或许胤禛不可能长得这么好。
宫中的勾心斗角, 流言四起, 回宫的这几年胤禛分外感受颇深, 那些人的舌头可以杀人, 能把人的心戳成窟窿。
因为玄烨的另有所图, 明夷把胤禛带在身边, 让胤禛看到外面的风景, 知道相比起很多人来胤禛比他们幸运很多。
以至于回到宫中之后, 很多人提及明夷对胤禛的态度,都想刺激胤禛,但是胤禛心里比谁都有数, 纵然明夷不像别人的额娘一样,却也从来不亏欠胤禛什么。
比起所谓虚假的宠爱, 胤禛更愿意接受真实。明夷的痛苦挣扎,从来没有隐瞒过胤禛,也让胤禛知道,纵然是明夷这样拥有玄烨宠爱的人, 也有很多事情无法控制。
“以后也要秉持这颗心继续走下去。”明夷轻声细语的和胤禛叮嘱, 希望胤禛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变成一个面目可憎的人。
“是。”胤禛郑重的应是, 保证定然会如明夷所愿。
胤禛离开畅春园,回到紫禁城,第一时间来到乾清宫。
在这个时候前往畅春园见明夷是因为玄烨的催促, 胤禛从未因为自己而要求明夷改变。
胤禛心里比谁都清楚, 明夷心性坚定, 任何人都不可能轻易让她改变主意。如果明夷有心参加胤禛的婚礼,早就已经回到紫禁城,根本不需要催促。
玄烨显然没办法劝说明夷,所以才派胤禛过去。
回来的胤禛第一时间当然得来给玄烨禀告事情结果如何。
“阿玛。”胤禛站在玄烨的面前,轻声唤一声。
玄烨听到叫唤抬起头,“如何?”
“额娘不会回来。”胤禛回答,从始至终胤禛没有问过这句话,但胤禛比谁都清楚,明夷绝对不会因为他的劝说改变主意。
不难看出玄烨的脸色骤然黑了下来,“连你都劝不动她。”
“儿臣并没有劝。”胤禛如实的回答,他在畅春园和明夷说的话,未必不会传到玄烨的耳朵里。
弄虚作假,落人口舌的事情,胤禛不会做,因此坦然的在玄烨的面前承认。
察觉玄烨审视的目光落在身上,胤禛不卑不亢的开口,“儿臣站在额娘的面前,额娘就知道究竟怎么回事,无需开口。可是额娘做下决定的事,何时改过?我对额娘而言并无意义。”
仅是陈述一个事实,一个哪怕玄烨到现在依然不肯接受的事实。
玄烨抿住唇,似在隐忍着,胤禛却似若未觉,“阿玛若无他事,儿臣告退。”
言简意洁,不必多言。胤禛自以为该说的已经说完,因此恭恭敬敬的待要退下。
“退下吧。”目的没有达到,更被胤禛隐晦地提及这么些年来,玄烨也从来没有改变过明夷的决定。玄烨纵然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事实如此。
胤禛缓缓的退出乾清宫,玄烨却站起来,在宫殿内来回跺步,不难看出玄烨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身为一个额娘,连儿子的婚礼都可以不来参加,那么这个儿子在他心中究竟算是什么分量?
明明之前因为他苛责胤禛,明夷能为胤禛出面和他争执,那个时候玄烨以为明夷心里依然有胤禛的。
毕竟多年的相处,那些年来胤禛跟着明夷走南闯北,每日的相处总能改变明夷。
血脉相连,一个满怀孺慕之情的孩子,明夷对任何人可以下得了狠心,却不可能对一个孩子真正狠下心来。
终究还是玄烨料错了,明夷争的是是非对错,而不是因为胤禛是她所生,因此才会为胤禛出头。
玄烨最终轻轻一叹,心情复杂无比,这样一个坚持自己的明夷,胤禛不知道终此一生,究竟有没有可能让明夷将他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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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子大婚,虽然这一年已经是第二回,但紫禁城里还是喜气洋洋。
淑慧长公主和苏茉儿总揽胤禛的婚事,自太皇太后去后极少出面的苏茉儿,亲力亲为的布置胤禛的婚房,一应打赏,淑慧长公主负责。
宫里的人没有见到明夷回到紫禁城,也从旁人那里听说明夷不会参加胤禛的婚礼,交头接耳很多难听的话脱口而出。
几个妃嫔同样讨论,得出的结论却是明夷的心够冷够狠。
宁贵妃有心把娘家的侄女足胤禛凑对,然而明夷不曾出面,宁贵妃比谁都清楚,玄烨对她的忌惮,有这个心也不敢在玄烨的面前提及,只能小心翼翼的在背后想让侄女和胤禛对上。
可是胤禛是个严于律己的人,根本很少出入宫中,每日都是往来于阿哥所和乾清宫,想偶遇实在太难。
等到胤禛定下乌拉那拉氏,宁贵妃自知无望,再不提此事。
眼下看明夷竟然不曾回来参加胤禛的大婚,心里同样也犯嘀咕。说来明夷和玄烨之间的关系多少人心里纳闷。
不可否认玄烨对明夷的宠爱,可是明夷对玄烨究竟怎么样?
瞧瞧明夷坦然在外面多年不归,纵然回了京城也心安理得的住在畅春园,没有半分要和皇帝亲近的意思,不和皇帝亲近也就罢了,连儿子的婚事都能不参加,明夷到底是怎么想的?
关于明夷不好的话,一时间传遍整个紫禁城,然而谁也没有想到出面敲打的人会是玄烨,所有嚼明夷舌根的人都被玄烨处置。
这回哪里还敢有人把心中的疑问说出口,却也让人明白玄烨竟然不容任何人对明夷不敬,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别管外面传的怎么沸沸扬扬的,必须保证不说明夷的坏话。
相对旁人想多看玄烨对明夷的态度,胤禛面对外面的风言风语,根本不曾放在心上。
早就习惯这些人管不住自己的嘴,若是一直和他们计较,早没办法过日子了。
大婚的那一天,身着大红的喜服,胤禛和慕棠在众人的见证之下结为夫妻,面对众人闹洞房,胤禛牢牢的将慕棠庇护在身后,板着一张脸扫过,兄弟们不知怎么的,一群还想闹腾的人再也说不出闹腾的话。
“四哥怎么那么让人看得瘆得慌?”从前胤禛的脸上时常挂着笑容,可是这一年来因为玄烨一句斥责喜怒无常,胤禛开始板着一张脸,让人辨不清喜怒,以至于胤禛身上的寒气越发重,让人看着止不住的打个冷颤。
偏偏胤禛牢牢的庇护新婚的小福晋,那不许任何人惊扰慕棠的架式,男人们看了想笑,女人们却不由的心生妒忌。
“若想喝酒,我陪你们出去。”纵然在大婚这样喜庆的日子,胤禛也不见得露出欢喜,被人说一句瘆得慌,他也全然不在意,示意想喝酒的人一道出去,他会如他们所愿。
“行行行,四哥护得四嫂那么紧。我们就不为难四嫂了,请四哥和我们出去喝酒,今天晚上不醉不归。”闹腾的人从来不少,胤禛受明夷教导并不常喝酒,日常宴会的时候想请他喝一杯都难,今天算是终于松口愿意同他们兄弟一道喝酒,岂有不喝的道理。
“走走走。”得胤禛松口,一个两个哪里还坐得住,纷纷上前拉过胤禛,胤禛的目光看向一旁的婢女,婢女福身,待一群人离开新房,慕棠亦是松一口气,自然看到一旁的婢女。
此女瞧着双十年华的模样,妇人的打扮,缓缓地走过去,朝慕棠福福身道:“陈瑞见过福晋。”
陈瑞此人的名字慕棠自是听过的,也知道这一位总理胤禛院里的事,她的丈夫是宫外的人,早早嫁为人妇,虽然伺候在胤禛的身边,相貌出众,却已为他人之妻,自然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不知怎么的,看着陈瑞,慕棠有一种此人和她仅有一面之缘的明夷气息十分相像的感觉。
“我已经让人为福晋备下膳食,福晋累了一日,尽可早些休息。”陈瑞的声音很轻,不亢不卑最是难得,自有一股气势,让人不由的信服。
“有劳。”慕棠客气的道一声谢。
紫禁城的阿哥所热闹着,畅春园却一派寂静,天色微暗,因着才入秋,天气依然有些炎热,明夷着一身素衣坐在凉亭前看书,四下点着灯笼,将凉亭照得宛如□□。
四下伺候的人只有七巧玲珑,百尺无枝,明夷一页页的翻着书,七巧看着紫禁城的方向,一次一次的叹着气,不难看出她内心的挣扎与难受。
“不是让你们尽可回紫禁城看热闹去吗?”明夷纵然不是轻晚易受外界影响的人,七巧一直长吁短叹的,一再无声的叹息听入明夷的耳朵里,明夷终是开口,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书本。
“明明四阿哥最希望回去的人是格格。”七巧小声地嘀咕出来,保证此番话定会一字不落的传入明夷的耳朵里,明夷想无视都不成。
“哦。皇帝不急太监急?”那么多年了,身边伺候的人对明夷怎么对待玄烨的态度都无所谓,关乎胤禛的事时,却是个个都怨念,想不明白明夷怎么能那么心狠。
或许是出于母爱的根源,身边伺候的四个人,都不想出嫁,因而纵然满了二十五岁,却选择继续留在明夷的身边。
不曾出嫁,自然无子,作为明夷唯一的孩子,胤禛自然而然得到她们的爱护,日常抱怨明夷过于心狠,也是让明夷无奈。
“都这么多年了,格格还是这个样子。”嗔怪一句,却也明白,无论她们说什么做什么,明夷都不会改变主意。
“我这个样子有什么不好?”明夷语气温和面带笑容的说着,一手执书,抬头看着天空,再次露出笑容,“满天的星辰不美吗?这样安静的时刻不能让人高兴吗?”
“一心一意扑在所谓的丈夫儿子身上,这样的日子或许很多人想过,但我并不想。”明夷这样说着话,“我活着不是只为他们而活,我是为自己。”
明明不喜欢,还要装作舍不得,何其虚伪。
有些是逃不掉却不意味要把所有的不喜欢藏起来。至少明夷并不愿意藏起来。
有些观念各自不同,不能说明夷说的不对,却也不代表她们都会接受。
一时间相顾无言,不远处传来动静,更有灯火远远的照亮,七巧显得有些防备地道:“这是谁?”
大晚上能在畅春园随意走动的人并没有,因为胤禛大婚玄烨回了紫禁城,连带的几位阿哥也都跟着一道回去。
这里离玄烨的澹宁居并不远,照理来说不应该有人靠近才对。
七巧警惕的看着不远处,生怕来人想对明夷不利。
明夷却镇定自若地道:“这个时候能进畅春园,自由行走的人只有一个。”
大清最尊贵的皇帝,无论什么时候往哪里去都无人敢拦,当然也包括小小的畅春园。
“看什么书?”果不其然,由远而近的人身着一身明黄,虽然是便服,浑身上下的黄色,无不昭示他的身份。
远远就看到明夷手中捧着一本书,玄烨走到明夷的身旁,明夷已经缓缓站起来福身而答道:“道德经。”
“你什么时候开始钻研道家的书了?”话说着玄烨伸手,从明夷的手里拿过书本,可以看到上面有不少的批注。都是明夷的字,看得出来明夷一直很用心。
“什么书都看,毕竟不一样的书,代表的不一样的思想。像这样的书,每看一回都会有不同的感触。”明夷的确很喜欢看这些能够开解心性的书,看得多才不会深陷在一个圈里挣脱不开。
“我得了几道好题,要一起解吗?”玄烨提及从旁人手里得到的难题,有意和明夷探讨,明夷点点头,两人并肩朝澹宁居去,绝口不提今天是胤禛大婚的事。
跟在他们身边的人全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着实不知该从何说起。
两位主子都是藏得住心思的人,无论心里到底想什么,都不会让他们这些当奴才的看出来。
第二日玄烨并没有回紫禁城,而是所有的大臣都到畅春园议事,纵然研究了一夜的难题,并没有全部解出来,明夷在玄烨去见大臣的时候,依然埋头解题。
快到中午的时候五谷来报,“四阿哥和四福晋来给格格请安。”
若不是明夷在畅春园,而不是在紫禁城,胤禛和慕棠第一个该来给明夷请安的。
“让他们进来。”明夷没有多问他们为何如此晚才来的意思,宫里的人不少,皇太后,淑慧长公主,苏茉儿,这些人都是胤禛该带新福晋去拜见的。
明夷吩咐一声,让他们请人进来,依然埋头在纸上写着画着。
没一会儿听到一阵脚步声,胤禛和慕棠走了进来,正要福身请安,明夷挥手道:“我在解题,你们先坐。给四阿哥,四福晋上茶。准备些茶点,若是饿了可以充饥。”
一通的吩咐,期间连头都没抬起,一直画画算算。胤禛从慕棠点点头,让她在一旁坐下,胤禛走到明夷的身边,想看明夷解什么题。
一看上面密密麻麻都是自己看不懂的东西,胤禛脸微微一僵,好吧,上面也有玄烨的字迹,看得出来玄烨也为这些题目费了不少的心思,可是很显然到现在都没有完全解出来。
很快七巧玲珑分别给胤禛和慕棠上茶,还有点心,胤禛也乖乖的回去在慕棠的身边坐下,“方才虽然吃了一些东西,想必你也饿了。不必拘谨,喜欢吃什么可以告诉七巧姑姑和玲珑姑姑,她们会安排的。”
虽然胤禛板着一张脸,却是关心的叮嘱,慕棠心中甚是欢喜,乖巧应一声是。
七巧玲珑带着其他宫女来给胤禛和慕棠请安,期间胤禛为慕棠解释每一个人什么身份,明夷最信任的人又是什么人,亦是让慕棠心里有数,毕竟宫里的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小心谨慎是必须的。
亲近的人什么人最可靠,必须得心里有数,否则很容易落人把柄。
“额娘是在解算术的题目,平日里额娘和阿玛一样对西学十分好奇,各有造诣,征知书院也有专门研究的人,这些年有不少人进去学,也研究出不少有用的东西。所以阿玛和额娘都在大力的推广。”明夷写满一张又一张的纸,上面的内容都是胤禛和慕棠看不懂的,胤禛莫可奈何的为慕棠解释。
总得了解自家父母的喜好,才好让慕棠有所准备。
“好厉害。”慕棠说的真心实意,虽然早就知道明夷开创征知书院,明夷也是作为授课的先生之一,在如今大清的大儒里也是鼎鼎有名的。
作为一个蒙古格格,精通汉学,又有一定的造诣,能让天下人推崇,这是一个极具传奇的人。
亲眼看到上面密密麻麻写着的都是她看不懂的字符,慕棠真心实意的夸赞一声。
“四阿哥是知道的,格格做起题就跟着了魔一样,皇上也真是的,昨天晚上特意拿这几道题来,研究了一个晚上,就剩这么一道没有完全解出来,格格就是抓着不肯放。”侍候在明夷身边多年的人都清楚明夷的个性,在她的字典里没有知难而退。
再难的题目只要明夷有了兴趣,无论如何都要解出来。
在没有解出来之前,无论任何人都别想打扰明夷,否则明夷极有可能动怒。
明夷的脾气出了名的好,至少身边的宫女都知道,明夷从不打骂她们,纵然犯了错处置严厉,那也是有错在先。
可要是在明夷解题的时候打扰明夷,明夷却绝对生气动怒。
“额娘什么都好,就是做事的时候专心致志,无论是画画也好,解题的时候也罢,都不喜欢被人打扰。”明夷当然知道明夷是什么样的人,担心慕棠有所误会,所以轻声的和慕棠解释一句。
慕棠其实觉得还好,都说专心的女人最美丽,纵然明夷未施粉黛,肃静的面容,身着白色的常服,却透着一股出尘脱俗。
长得真好看!慕棠第二次看到明夷,依然为明夷的美丽而移不开目光。
比起上回明夷直言不讳的态度,现在的明夷更让人觉得生动灵活。不同于平日她所看到的那些贵妇人,心里眼里都只有所谓的丈夫儿子,明夷的眼里更多是眼前的算术题,一心一意的专注,让人不由自主的看痴了。
“可是觉得额娘很好看?”胤禛的声音传到慕棠的耳朵里,慕棠根本没有多想便点点头,点完头之后才意识到,好像不应该。面上善善意识,不知如何应对胤禛才好。
胤禛难得露出笑容,“小时候看到这样的额娘,我也觉得额娘真好看。现在就算长大了,每回看到额娘这个样子,依然还会觉得额娘很美。”
胤禛的字典里从来没有不称赞人这句话,人是要夸的,不管什么样的人也需要别人的肯定。这是他的福晋,是他共度一生的人,胤禛想和她有一个好的开始。
嫁入皇宫,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慕棠心里肯定很恐慌。在这个时候,胤禛应该是慕棠最可以信任的那一个人,胤禛更应该抓住机会拉进两人的关系。
明夷曾经告诉过胤禛,不要小看细节,有时候细节决定胜负。
再小的事情,只要用心,对方都能感受得到,一点一点将好刻入彼此的骨子里,让它变成一种习惯,到后来会发现有意外的收获。
慕棠没有想到胤禛会笑着说起年幼时的事,能够有同样的想法,这是一件极好的事。
之前的不好意思随着胤禛的话音落下,全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如果额娘一直解不开题目会怎么样?”虽然这样说有点给明夷泼冷水的意思,慕棠问起最坏的可能。
胤禛道:“无事。就算额娘一个人解不开,还有征知书院。改日我带你去征知书院看看。”
征知书院的名头确实很大,却不代表任何人都可以自由出入,更别说这是学院,一般女眷都不会到这样的地方去。
“解出来了。”有了最坏的打算,慕棠也对征知书院存有极大的好奇,明夷的声音传来带着欢喜。
明夷面带笑容,眉眼弯弯的样子,那是发自真心的微笑。
“这点功夫解出来了?”胤禛和慕棠尚未来得及作出反应,门口传来一道声音,却是玄烨同众大臣议完事回来了。
“你瞧。”明夷将一张写满字的纸递向从门口走进来的玄烨,胤禛和慕棠一个作揖一个福身,都和玄烨见礼。
玄烨挥挥手,让他们不必拘谨,人已经大步走向明夷,从明夷的手里接过明夷递过来的纸,从头到尾查看一遍,有不解之处指出来问,“这是何意?”
明夷连忙为玄烨解释,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起题目。慕棠很是好奇地看着玄烨和明夷,明夷面对玄烨的时候没有半分怯懦,自然而然的接过玄烨的话,更是据理力争。
很难相信,竟然有人不怕玄烨,慕棠心里默默地闪过这样的念头。要知道第一次见玄烨的时候,她的小腿直发颤。
最后两人讨论完毕,确定明夷的答案的确没有问题,玄烨道:“送过去。”
玄烨喜欢西学,自然设立专门的机构,那么多的人专门研究这些题目,如今解出来,玄烨当然让人送过去。
“喳。”林兴上前接过,赶紧的让人送走。
“久等了。”明夷解完了题心情大好,朝一旁的慕棠客客气气的说一句,慕棠受宠若惊,万万没想到明夷如此的客气,连忙说着不敢。
“你待儿媳如此亲和,不怕胤禛心生妒忌?”玄烨在一旁打趣的问,明夷眨了眨眼睛问胤禛道:“你妒忌了吗?”
“儿臣不曾,想是阿玛......”话题点到即止,但都知道胤禛言外之意指的是谁。
某位当阿玛的明明妒忌明夷对慕棠的友善,偏偏拿胤禛出来挡板,胤禛表示不干。
玄烨一双丽目扫过胤禛,隐含警告,当儿子的帮他挡一挡怎么了?
不怎么,不乐意罢了。你妒忌不如老实承认,凭什么要人给你挡?
“不必理会他们。”明夷看着两个男人交锋,压根没放在心上,安抚地让慕棠坐下,玄烨被儿子和明夷当着慕棠的面落了脸,面上讪讪,却又不肯轻易的认输,轻咳一声道:“敬茶吧。”
新妇进门的第一天当然得敬茶,玄烨霸道的牵过明夷的手走到一旁的正厅中,坐下。
胤禛和慕棠跟在他们之后,很快有人端着茶上来,更有人拿着蒲团放在胤禛和慕棠的面前,两人一并跪下,同时接过一旁的茶杯,恭敬地各端到玄烨和明夷的面前。
明夷从慕棠的手中接过茶呷了一口,吩咐一旁的玲珑道:“将我给慕棠准备的礼物拿来。”
说到礼物,慕棠就想起第一次见明夷的时候,明夷送给她的那些礼物,额头不自觉的落下一滴汗,实在是明夷送的礼太过贵重,贵重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玲珑很快拿回一个巴掌大的盒子,明夷接过递到慕棠的手中道:“一对玉佩,正好你们一人一个。”
解释了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然后交到慕棠的手中,慕棠知道这是今天的见面礼,并不推却,也没有失礼的当众打开。却也担心这份礼物会不会太过贵重,同样嫁给阿哥,因为胤禛下的聘礼更重,因此慕棠的嫁妆自然比三阿哥福晋要多。
所以今天拜见那些叔伯兄弟的时候,三福晋一脸发酸的说出一番话,要是慕棠这一次又从明夷这里得到什么稀奇的东西都不敢亮出去了。
但听明夷说的,这是一对玉佩,正好她和胤禛一人一个,明显希望她和胤禛能够时刻佩戴在身,要是为了不惹人妒忌就不戴,只怕会惹起明夷不喜。
不难看出来,明夷是个很温和的人,却不代表明夷没有脾气。
如今明夷待她十分温和,她若不知感恩,最后反而自讨苦吃。
“谢额娘。”暗暗下定决心,纵然还年幼的少女,却因为生在富贵人家,也因为被选中成为皇子的福晋,因此这些日子被补足了功课,一桩事在她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可能,最后她毫不犹豫地选择接受明夷的好意。
“不必晨昏定省,你们都还年轻,该睡的时候多睡会儿,将来身体才能更好,宫里的人除了皇太后,淑慧长公主,还有苏嬷嬷。其他的人都不必理会,若是她们敢摆架子欺负你,不妨同我说。”明夷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逆来顺受四个字,这样昭示立场,更是当着玄烨的面都不介意暴露她的嚣张 ?
慕棠想到宫中关于明夷的传闻,都说明夷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宫中的妃嫔每一个看到明夷都是绕道走。
注意到玄烨在听到明夷这番话时,并没有羿样的神色便可知道。明夷的嚣张跋扈都是玄烨所允许的。
“胤禛回宫以来你都不说若有人欺负他便为他出气。”玄烨又幽幽的说起,半眯着眼睛盯着明夷,好像完全无法理解明夷。
“这好像是皇上该做的事。她和胤禛不一样,自然不该受到胤禛一样的待遇。”一语双关,他们两个之间的事,玄烨心里没数。控诉明夷厚此薄彼什么的,明夷才不会放在心上。
慕棠听出明夷和玄烨之间有别的事,却不敢插嘴多问,这个时候五谷小步地走进来,神情显得有些慌乱,张望明夷,明夷注意到,问道:“何事?”
“乔夫人道格格让照看的人出了些事。”五谷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打断这一家四口的事,但明夷都已经注意到,他岂敢不回话?
明夷让乔幽注意的人并不多,听到此话,目光流转闪烁着旁人看不出的光芒,“拿来。”
出事的话,乔幽定然会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明夷,传话是传话,定有信。
五谷赶紧把乔幽让人送来的信递到明夷的手里,明夷打开一看,神色有些凝重,玄烨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明夷诧异的询问,“怎么了?”
“有人被关进顺天府大牢。”明夷这样答起,玄烨一顿,明夷道:“我想去一趟顺天府大牢。”
仅仅是陈述自己想做什么,并没有征询玄烨同意的意思。
“有事安排,五谷丰登去办即可,何必去一趟。”顺天府大牢那样杂乱不堪的地方,玄烨并不想让明夷去。
“我自有非去不可的道理,还请皇上准许。”明夷既然做下决定,就算玄烨不愿意帮忙,明夷也会想办法进去。
顺天府大牢或许很多人费尽心思都不一定进得去,明夷想到福全和常宁,没道理,这么两位王爷想进顺天府一趟都不行。
玄烨岂会不知明夷为达目的决不会轻言放弃,玄烨要不开这便利之门,明夷也会用自己的方式。与其让明夷去欠别人的人情,还不如欠他的。
“好。”玄烨莫可奈何的答应。胤禛和慕棠都看向明夷,明夷道:“你们新婚,难得胤禛得空,自去玩你们的,不必留在此处,我有事做。”
明夷忙得很,无意把人留在身边。打发两人自去过他们的二人世界,不需要留在明夷的身边。
慕棠面露羞涩,明夷道:“回吧。”
“是。”胤禛答应,带着慕棠一道退下去,玄烨并不作声,像是习惯明夷对胤禛的态度,慕棠细细品明夷对待胤禛的态度,越品越觉得......
“记着昨夜我同你说的话。我和额娘之间不同寻常的母子,额娘一向不重规矩,也不喜欢人跟在她的身后,事事以她为主。我们过得好不好,额娘更在意。需要向额娘请安的时候我会陪你一道来,其他时间若不是额娘特意有请,不必往来。”胤禛特意叮嘱,慕棠小声地道:“毕竟是额娘。”
胤禛摇头道:“额娘不喜欢被人打扰。”
不难看出,明夷对玄烨日常留在身边不堪其扰,巴不得玄烨赶走。他们不必如此。
明夷待胤禛好不好?心里有没有胤禛,胤禛心中有数。至于胤禛要不要和明夷亲近,亦或是让他们母子的有关系更好,不需要这些表面功夫证明。
“额娘喜欢画画,喜欢算术,又会往征知书院授课,每日忙得不可开交,没有那么多时间陷在内院妇人们的事里。”内宅的妇人,千年的媳妇熬成婆,好不容易当上婆婆,定会费尽心思的为难儿媳。
明夷完全不一样,明夷有很多事要做,根本顾不上和儿媳为难。
方才明夷已经坦然告诉胤禛和慕棠,无须晨昏定省。其实更多是因为明夷忙活的事情太多,没有那么多时间等着他们请安。
“是。”听到胤禛说起一桩桩,一件件的事,都挺费心神的,慕棠一想有夷确实没有精力顾及胤禛和她有没有时间请安。
不知怎么的,慕棠有些羡慕,胤禛看出来了,小声地道:“若有什么喜欢做的事,只管去做,不用将所有的心神放在我的身上。我从小看着额娘独立自主,也希望你能做自己。”
眼界只停留在所谓的父亲丈夫儿子身上的女人,难道不太狭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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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禛忙着教导新婚的妻子,明夷此时已经离开了畅春园,直奔顺天府大牢,并不曾特意改装,仅是着着寻常不过的装束,带着七巧和玲珑,五谷丰登,大摇大摆的走入顺天府大牢,见到想见的人。
“冤枉,我们是冤枉的。”关入大牢的人几乎都能听到同样的这番话,因此引路的人也早就习惯,带着明夷一行人恭敬的走到其中一间牢房前,里面关的是一群女人,一群皆是相貌出众的女人。
“夫人,人都在这儿。”面色儒雅的男人引着明夷走到一间牢房前,指着里面的人告诉明夷,这就是明夷想找的人。
纵然过去很多年,明夷也认出其中两个人。
想当年,明夷费尽心思想要逃离玄烨,为了藏身,躲入一家青楼一香楼中,一个掌柜,一个婢女,都曾帮过明夷。
这些年来,虽然明夷从来不和她们有所往来,却对她们的事情了如指掌。
明夷也曾派人试探的问过她们是否愿意从良,但那掌柜的却拒绝了,开的这一间一香楼,养活了多少姑娘,这些姑娘都是命运多舛,当真离开这处青楼未必见得她们的日子就能过好。
有她庇护这些姑娘,并不会让这些姑娘遭遇非人的待遇。言外之意,无非想请想让她们从良的人成为她们的靠山。
至于当年帮明夷藏身的姑娘秀儿,嫁了一个同乡的人,可是今天的祸事却也是因她的丈夫而起。
“多年不见掌柜的,秀儿,可记得我?”明夷站在大牢前,神情温和的问起牢的人。
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虽然披头散发,却可见慵懒,听到明夷询问,注意到明夷的神情,落在她身上时,缓缓的走过来,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询问,“妇人莫不是认错人了?”
如果能够认得这样尊贵而且明显有地位的人,她们整楼的姑娘又怎么会被关入大牢?
“十六年前,□□一位女扮男装的公子进了你们一香楼,后来你让秀儿帮她藏身。”明夷如此提及,想必掌柜定能想起。
“是你?”提到女扮男装,这事又过去那么多年,若不是亲身经历的人,绝不可能记得当年的事。
当年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掌柜心里暗自叹息,以为这位女扮男装的小姑娘落入权贵之手,后半生怕是毁了,没想到事隔这么多年,竟然还能再见明夷。
“事隔多年,今日方来同你道谢,万望勿怪。”当年很早之前明夷就想过亲自去一趟同人道谢,却被太皇太后三令五申,决不允许踏足八大胡同。
明夷不能罔顾太皇太后之意,最后便选择了让人默默的关注青楼,但凡有什么麻烦及时来报就是。
这些年有乔幽帮忙,的确帮一香解决不少麻烦,明夷也没想再去见人。
毕竟明夷和她们的缘份也仅不过是如此神交罢了,知道她们过得好,这样的生活也是她们选择的,明夷便无意插手。现在不同,深陷人命案中,很显然背后有人操作,明夷岂能不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