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时光流转,转眼中秋已至,早上起来树叶上已有稀薄的露水,天空仍是明净透彻,凌月雅筑的树木却已是落叶铺地。有秋风吹来便须加一层锦衣,舒云展依旧每月有十来日宿在流苏处,因着皇太后病危无力掌管后宫,新太后又是地位低下的嫔妃忽升至太后自然没有权势,皇后则性格柔弱,故宫中倒也平静。
渐渐地舒云展已疲于面对这一堆堆批不完奏折,每每逮到流苏总是逼她在书房替他批阅奏折,因着字迹相似倒也没出多大麻烦。刘梦如已成为流苏在朝中的心腹,而慕容兄弟亦和流苏往来密切,这一切却是瞒了舒云展的,无论在后宫还是前朝都须有自己的势力才可以活得长久。
这一日宫中有地方上贡的各式月饼已到,舒云展命人挑流苏爱吃的广式双黄莲蓉、豆沙冰皮及五仁肉馅的各装了三大盒拿来尝鲜。珠儿用牙签细细地串上一小块放在帕子里递于她品尝。
忽然有小太监来递上一个贴子,取出来一看原来是慕容云将于九月九日举办重阳家宴,特请了有名份的官员至家中赏菊品阳澄湖的大闸蟹,流苏微微一笑这厮倒有情趣,便命珠儿预备好赴宴的衣服。一转头却见竹绿正满含企盼地望着她,流苏笑道:“我知你心意必是想凑个热闹吧,明儿带你一齐去如何?”
竹绿红了脸磕头谢恩不已:“奴婢这点心思都被主子猜到,奴婢对主子真是好生佩服”
第二天换了宴服禀明舒云展后便坐轿向慕容府中行去,天下虽不太平,但京城到底是天子脚下却也是热闹纷纭。街上卖胭脂水粉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忽然一个响亮的声音传入耳膜:“测字算命,君子下马问前程,官员落轿测吉凶!”这声音如有魔力一般让流苏禁不住命人停了轿,她掀起轿帘正看到一个算命先生正晃着神算子的布幌子摇着铃走在轿前便命竹绿请他过来。
竹绿同他说了几句话算命先生便来到跟前:“这位大人要算命还是测字”只见这人衣衫邋遢,斜背着一个箱子一副看透红尘的懒散之气,但是银须飘飘却有几分道骨仙风的神气。
流苏提笔写了一个静字给他:“测字”
他看了半日一时又摇头一时又点头流苏禁不住问道:“这个字怎么解?”
他面色凝重地说:“静是王下月,主贵,有主母之相,但旁边又有一争字,看来要做主母免不了一争啊!”
流苏微微一惊,此人说得倒也不差。算命先生接着说:“看来大人并非久居此位之人,但是,本人还是奉劝大人一句”流苏此刻对他有几分信服便笑道:“先生请讲”
算命先生向流苏面上瞧了一眼道:“大人这命相虽好但面相却有大大的凶险,请大人伸出手来一观”流苏伸出右手,手心的掌纹错综复杂如蛛网一般密布。算命先生叹了口气道:“大人因忧虑过甚因此掌纹杂乱,姻缘线时有截断,姻缘应不属一人而至。
权势线初时深且如刀刻看来幼时多磨难而后则权势倾天,但观之权势线与姻缘线时有交叉且尾部错乱应是克夫克国之相,后半生也是多遇凶险,虽是凶险怎地寿命线如此长?奇怪奇怪,请问大人是否是子寅年子月子日子时所生?”
流苏听了克夫克国四字背心已泠泠出汗,倘若此人胡说便暗中吩咐人除掉他,忽听他说出自己的出生年月更加惊心忙答道:“不错!先生说我克夫克国?是真的吗?”
他闭目道:“若有假大人尽管杀了我!不过,这相却也并非不可解”
“如何解?”
“只需找到一个子丑年丑月丑日丑时所生的男子相配,便可解了此劫!”
不知为何流苏对此人的话深信不疑,自香囊中掏出一个碧玉龙凤佩道:“先生既知流苏将是主母,那么就请先生为我找寻一个子丑年丑月丑日丑时所生之男子,以了此劫。若有消息请拿这块玉佩到皇宫找我即可。”
他微一点头将玉佩收入袋中说{云是云来月是月,红尘是非争乱多;多造福德种善果,一朝荣极凤舞天。}说完便自行走开。
珠儿诧异道:“大人,你就这样相信他?说不定他是胡说八道”
流苏转身走入轿内道:“我相信他!”
一路无话过了一柱香时刻便到了慕容府,流苏下轿举目打量,慕容府仍与以前一样恢宏,不过门上的匾额已换成了镇国大将军几个皇上亲赐的鎏金大字。门前车来人往络绎不绝,以起以前的冷清来可见现今权势之大。
因朝中大臣换了不少,新任的俱是慕容氏和舒云展一党,而所剩的老臣因和慕容氏不和均不来参加宴会。因此大家明里不说暗中却知流苏的身份,过往之人无论官阶大小纷纷向流苏行礼致意,流苏亦微笑还礼,一时遇到刘梦如的轿子到了,两人便一起走进了慕容府。
慕容岚换了家常的雪青缀兰花镶暗红边的长袍,外罩流云呈瑞白色长绉纱,足蹬皂色厚底青靴更显得风度翩翩玉树临风,此时正立在门口张望。流苏轻拍他的肩笑道:“在等谁呢?”他看到是流苏长眉一轩嘴角上扬笑道:“可不是在等你嘛!”
两人捡了翠微阁处坐下,此处满亭闻菊香,绕亭秋风凉,颇有雅意。慕容岚捡了一个小小海棠冻石玉杯来亲自倒了一杯热热的合|欢蜜酒递给流苏:“这酒是热了喝了不伤胃,又加了蜜性最温和喝多了也不会醉”
流苏送至唇边饮了一口笑道:“平时看你粗心大意想不到你也有细心之时,说起来倘若不是你悉心照顾,哪有流苏的今日?”
慕容岚自饮了一杯苦笑道:“若是知道哥哥将你送入宫我说什么也不会肯的,虽然同在宫中但和你说一句话见上一面却比以前更难些了。”
流苏喝了一口酒默默不语,恰有侍女拿了一盘子碗口大的蒸蟹和一碟子姜汁过来,他细心的扯了钳子和小腿,掀盖红红的蟹盖挖出澄黄的膏送至流苏唇边:“这可是最新鲜的阳澄蟹,别人纵是花了钱也末必买得到,快趁热吃吧”
慕容岚一向狂放的眼神突然变得温柔之极,如一个极大的磁场散发出诱人的魅力,虽明知不可以靠近因贪了他的温柔和安心却身不由已地想陷进去,流苏摇摇头回过神来又黯然伤神,倘若你早些表明心迹我又怎肯入了这牢坑?恐他看到眼中的失落忙低下头,嘴唇却几乎碰到他修长的手指,流苏红了脸别开头来假装赏菊又听慕容云叹道:“只因我以前的身份所以一直不敢对你许诺什么,谁知竟把你送与别人,丝丝,我当真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