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远侯府调教出来的人办事往往极快,不到半日功夫,就已追查出了消息,璃雅被迷晕了放在一辆马车里,正往北方而去,经过审问得知,赶车的正是邓姝的人,准备将她送往西昌。
璃雅醒来时,旁边只有李谦守着。
“这里哪?石头呢?”璃雅看了看周围,恍惚了一下问道。
李谦深邃的眼睛一直静静的看着她,见她醒来微微一笑:“这是我家,以后也是我们的家。石头正在跟安宁玩,你不用担心。”
璃雅放下心来,又闭眼眯了一会,才觉得屋里的气氛有些怪异,细想了想,这还是他与李谦互相明白对方心意后的第一次独处,登时脸上通红,呵呵干笑两声,故意没话找话:“你怎么找到我的?”
“只要我想找,没有躲得过去的人。璃儿,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
“怀疑我?什么怀疑我?”璃雅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有人谎称荆武骗你去华严寺,在禅房点了迷香迷倒你准备送往西昌,在这之前,安宁和遥儿吃了你的点心中了意逍丸之毒,我就以为……”李谦心下愧疚,垂下眼睛不敢直视璃雅。
璃雅噗嗤一笑:“你不会以为,我要毒死安宁,只留我们的孩子在你身边,长大后好承袭爵位吧?”
李谦头垂的更低了。
“好吧,老狐狸,你给我听好了。”璃雅才说一句,李谦抬起头问道:“老狐狸?”
“嗯,王紫阳叫你老狐狸,这个名起的好,你这么狡猾,我也叫你老狐狸好了,以前我为了六哥故意接近皇上,最后还是落得国破家亡,不过呢,托你的福,阿哲在西昌也有了安身立命之所,魏国好歹留了一丝血脉,我也不算对不起魏国。今后我嫁了你,就是你李家的人,再不会想从前那些国仇家恨,今天你误会我情有可原,我原谅你一次,若有下次,哼哼,我就带着石头走的远远的,让你永远也找不到我们。”
璃雅娇俏的表情和语气,挠得李谦心头一阵阵的轻痒,双手握住她放在被子外的手,深深的看着她,唇角一抹轻柔的笑意。
“喂!我刚说的你听到没有?”璃雅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压低了声音娇嗔道。
李谦的心绪被她撩拨的如同一池吹皱的春水,微微荡漾。
“听到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李谦逐渐逼近的低沉嗓音如同蛊惑般,听得璃雅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刚刚触碰上一个温热的唇瓣,忽然“吱呀”一声,房门被撞开了,一高一矮两个小鬼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爹爹,石头尿裤子了——”
气氛仿佛凝固了一瞬间,璃雅反应过来,慌忙推开李谦。李烨张着嘴巴看着屋里俩人,忽然跑到床边问璃雅:“璃娘娘,你是不是又要生娃娃了?”
“呃?”璃雅没听明白,转头看向李谦,他也是一脸茫然的问李烨:“你从哪听来的?”
“在河西老家的时候,我看见二叔家扫院子的花婶和崇叔像你们刚才那样过,二婶的丫鬟小碧说他们是要生娃娃了。”
璃雅脸上通红,李谦也有些尴尬的斥道:“不许听小碧乱说,石头裤子尿湿了还不快去找阿信,跑这来做什么!”
“这事也找信叔……”李烨还想说什么,李谦瞪他一眼,吓得把话缩了回去,吐着舌头带石头出了门。
“我也该回宫了。”被两个孩子这么一闹,璃雅也没有了刚才的旖旎,掀开被子就要下地,却被李谦按住了手。
“怎么,舍不得我走?”璃雅调皮一笑。
李谦也笑了笑,叹了一口气松开手:“我送你回宫。”
“你若说舍不得,我就不回去了。”
“这几日就要去颐清观了,往后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还很长久,不在这一时半刻,还要你再背上骂名。”
璃雅倒是看的很开:“就算从颐清观接我出来,照样要背骂名,我连国都毁了,还在乎这点名声么?”
李谦心疼的看着她强颜欢笑,轻轻揉着她的手说着:“没了国,你还有家,进了颐清观,你就不再是先皇的人了,我可以光明正大迎你进门,名列宗谱,做我明媒正娶的夫人。”
璃雅陡然红了眼眶,用袖子匆匆抹了一把脸,下地理好衣服发饰,眨着晶亮的眼睛看着李谦:“那我先走了。”
“好,我送你。”
到了府门口,赫然看到乌娜笔挺的跪在门外。石头看到乌娜,雀跃的扑了上去。
李谦问门童:“她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通报一声?”
“小的已经跟阿信哥说了,他说不用管,让他跪着去。”门童小心的看了阿信一眼低头回道。
阿信正好套了马车过来,毫不掩饰厌恶之色:“对,是我说的,她作出那样的事,还有脸来找娘娘!”
李谦斥道:“那是璃儿的事,你怎么能擅自做主?”
阿信嘟囔着:“所有来找侯爷的人不都是我自己做主见或不见的么,现在娘娘的事就是侯爷的事,还用得着分什么彼此不成?”
李谦瞪他一眼,阿信立即闭上了嘴。
璃雅没有听阿信的抱怨,只盯着门外跪着的乌娜,想起第一次在疏勒城的牲口市场见到她时,她就这般傲然笔直的跪着,只是那时她一脸冷漠,而现在却是满眼悲色。
璃雅走到她身前,语气中听不出喜怒:“你来做什么?”
“那日,杨钦亲自带人抓了我和孩子去一个客栈见了柳清慈,她说现在已经找到石头的亲爹,再用不着我做掩饰,还说你会给我一笔钱让我自寻出路,而你将带着石头和李谦远走高飞。你知道么,三年来,我时时告诉自己,我就是石头的阿爹,你就是我的夫人,我们一家三口永远不会分开,但现在李谦要拆散我们,我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夺走孩子!于是,我答应了柳清慈,因为她说按她的去做,事后你和石头还会回到我身边来。但我万万没想到,他们会拿石头的性命来要挟你们……”
乌娜乞求的看着璃雅:“你不是说,你我日后都不再嫁人,我们俩做一对天长地久的夫妻么?”
“那时候,让你受苦了。”李谦握起璃雅的手,心疼的看着她。
璃雅心里也是五味杂陈,按照她以往性格,凡是背叛过的人,她一律不再信任,而乌娜不同,三年多来,乌娜在人前努力充当好她的丈夫孩子的父亲,私下是她无话不说的密友姐妹,如今被柳清慈利用,也是因为太过在乎她和石头,何以抉择,璃雅也拿不定主意,只得看看李谦:“你帮我做主吧。”
李谦很是欣喜,璃雅是一个独立有主见的人,能像如今般依在他身边让他做主委实难得,乌娜看到此景,眼神更是暗淡下去。
“乌娜帮我把石头从出生照看至今,又在你最困难的时候伴你左右,我对她很是感激。你不是也说,石头老嚷嚷要乌娜么,那就让她回来吧,暂时住在我这里,以后还是给石头作伴。”
乌娜惊喜的看看李谦,又期待的看看璃雅,璃雅感激的握了握李谦的手,知道李谦明白了她的心意。
“既然他都同意了,你就先搬来侯府住下,我过几日随众妃去颐清观,将来也是要回到这里来住。”
乌娜已经多年没有流过泪,此时再也忍不住,激动的哭了出来,璃雅安抚了她一会,抱起石头上了马车,对李谦说道:“我们走吧。”
阿信驾着马车,李谦与璃雅抱着石头坐在车内往皇宫驶去。石头一路上叽叽喳喳的问来问去,李谦耐心的逐个回答,璃雅在旁边看的心里一阵温馨。
“石头以前啰嗦起来,都是乌娜应对,小孩子的问题千奇百怪,有时候我都纳闷他是怎么想到的。”
李谦笑了笑:“没能看着安宁在这个年纪的成长,已经是个遗憾了,以后石头就由我来教。对了,石头是他的乳名,那你给他取了什么名字?”
“我一直没给他取名,就是盼着有一天,他爹爹能亲自为他取名。”
李谦伸手将璃雅揽在怀里:“好,回去我就查宗谱为他取名,以后还要教他识字读书,习武做人,将来看着他娶妻生子,让他的妻儿奉养我们。”
“那安宁呢?不能总让石头来奉养我们吧?”
“安宁是要袭爵的,李家的荣宠都压在他身上,我们就不要给他添乱了。”
“你是说,以后我们都离京享福去了,留安宁自己在京城做官?以那孩子的心性,把他束在官场朝廷,是不是有点委屈了他?”
“他是李家长子,李家的重担他不挑谁来挑?总不能让李家百年荣勋在我手上断了。”
靖远侯府离皇宫不远,两人说话间就到了宫门外,李谦在车里看着他们母子进了宫门才离开。
没走几步,车又停了下来,阿信在前方说道:“侯爷,是邓将军。”
李谦下了马车,邓衍正站在前方看着天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看到李谦出来问道:“早上看你匆匆离去,后来才听说是孩子出了事,下毒之人可有眉目?”
李谦看了看邓衍:“邓将军不知道?”
“只听舍妹说,两个孩子中了毒,幸而有紫阳居士的解药才缓过来。”
“若我说,毒就是邓太妃下的呢?”李谦眼中微微透出一丝冷意。
“怎么可能,遥儿也中了毒,还能是阿姝害的?”邓衍有些怒意的看着李谦。
“我已问过,两个孩子中的毒名为意逍丸,是伯阳所制,这种毒除他外只我和璃雅有,但璃雅手中的药都在乌娜处,乌娜说,杨钦捉住她的时候,连住处所有的药一并搜了去。安宁从拿到点心到最后中毒,只在紫薇殿待过,而去吃的过程中与遥儿出去过。邓将军难道不该去问问邓太妃,他们出去的时候都发生过什么吗?”
邓衍皱皱眉头:“可是阿姝为什么要这么做?”
李谦冷笑一声:“无非是为了报复,想拆散我和璃儿而已,但是居然能使出这种卑鄙手段,连给遥儿都忍心下毒。邓将军,你忧国忧民,你的妹妹可未必理解,恐怕她现在还在怨你帮了皇上和我。”
邓衍烦躁的挥挥手:“怨就怨吧,我也不需要别人理解。今日我来找你是为今天早上朝堂所议之事,你中途出走,大家也没讨论个结果出来,这次平州地震死伤无数,江北数州又遭连月大旱,若是平时,朝廷全力赈灾即可,但现在适逢新帝初立,民间对当今皇上的非议之声可是不小,再不想应对之策,恐生变数。”
“此事我已心中有数,明日早朝会给大家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你不会是现在就想……”邓衍惊讶的看着他,虽然是两人早已约定之言,但他也亲眼看到李谦的宰相之才,私心又希望他能在京城多留几年。
“就是现在走,才能完全归政于皇上,早早树立皇上的威信。”
“可是……”
“我意已决,不必再多言。告辞。”
次日早朝,又有数封灾地奏折呈上,民怨沸腾已成水火之势,希望朝廷早日拿出解决之策。
姜凌揉揉眉心,他昨夜只睡了两个时辰,短短几个月,身份的变化给他带来的并不是至高无上的全力,而是一副沉重无比的巨担和手无实权的虚名,他有些心力交瘁的看着殿内:“众卿有什么主意。”
曹华心里有些幸灾乐祸的痛快,瞅了瞅邓衍,又看了看李谦,出列说道:“人常言靖远侯有救世之才,不知李大人可有何妙策?”
姜凌也投向期待的眼神,李谦缓步而出,沉声说道:“紫阳居士近日夜观天象,发现灾祸根源为臣所起。庆隆后三年,臣权倾朝野,窃国罔利,以下犯上,阻运帝星,如今天示异警,实为臣之错,请陛下允许臣辞去宰相之位,自贬宜安地方官为惩。此外,陛下太庙祭祖,斋戒三日,灾相可破。”
姜凌面色一变,眼神复杂的看向李谦。这两年来,李谦为他上位可谓费尽心机,俩人也早已冰释前嫌,但无论如何都回不到少年时毫无芥蒂的情谊,尤其是他登基后,诸臣万事先问李谦,他这个皇帝的地位委实尴尬,心里对李谦不是没有意见的。而眼下李谦这番话,比他辞官还乡还让他震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