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轩的反应很平静。
下一刻,他朝着皇宫的方向望去,沉声道:“天命轮回,这就不是咱们能左右的了……”
声音多少有些哀伤。
陆清容则与蒋轩不同,她跟皇帝几乎并无什么情分可言。
故而,皇帝是否已经大限将至,她并不在乎。
她所关心的,只是蒋轩罢了。
“你的案子才有了结果,这时候皇上要真有个万一,岂不是……”
蒋轩听了,只是慢悠悠地问道:“若是如此,又能怎样?”
陆清容不明白他怎么就一点儿都不着急。
环顾四周,确认院子里再无旁人,她便没了顾忌:“倘若二皇子继位,那自然没什么可担心的!可若是东宫……虽说皇长孙是个心存善念的,但他毕竟年纪尚小,又与吴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到时候说不定连朝事都是吴太后一个人说了算……”
蒋轩仍不慌不忙,又问道:“你觉得,皇上真的会把大位传给皇长孙吗?”
陆清容一愣:“为什么不会?”
蒋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难道你不觉得,皇上在身体有恙之时,就为了吴夫人那个啼笑皆非的诬告便将我关押,又幽禁在这么个地方,有些古怪吗?”
陆清容承认,她之前只顾着怎么能还蒋轩以清白,的确没细想这根源。
尤其她对皇帝的印象颇为复杂,又知其生性多疑……
现在琢磨着蒋轩的话,她仍有些疑惑:“难不成,皇上是为了要……保护你?”
这话说出来,她自己都是不信的。
蒋轩却并未否认。
“你可别忘了,禇大人能获准审理此案,乃是皇上钦定的。而且,我的差事,自始至终都未曾免去!”
陆清容瞬间犹如醍醐灌顶。
“怪不得!当初禇大人将这案子拖了这么久,说不定也是皇上授意的。就为了多关你些时日!”
蒋轩默认了这个说法。
陆清容的思绪却再次变得纷繁复杂起来。
“我只是想不出,若是没有将你幽禁于此,你又会有什么危险呢?”
陆清容难免揪心,为何总有人觉得蒋轩会有危险……
蒋轩无奈地摇摇头。只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越是尚未显露的危急,才越让人无从提防。”
这根本就和没说一样啊!
陆清容杏目圆瞪,盯着他的双眼不放。
蒋轩败下阵来,陪着笑脸。温声解释道:“并非我不与你明言,只是一切尚属猜测,不想平白无故让你为此忧心!我可是记得太医说过,孕妇切忌忧思过多……”
太医说过这话吗?
陆清容倒是没想起来。
只不过,蒋轩很快就成功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你可还记得,当年你周岁之时,母亲曾经送过你一枚玉佩?”蒋轩收起笑意,一脸正色。
“嗯。”陆清容隐约还记得,早在蒋轩出征漠北之前,也跟她提过这玉佩的事。却只是一带而过而已,“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那是一枚兵符。”
“什么?!”
陆清容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问道:“什么兵符?哪里的兵符?”
蒋轩既然说了,便不打算有任何隐瞒。
“镇北铁骑,也就是当年的‘姜家军’。”蒋轩如实道。
“那不是应该在镇北将军府,大舅舅的手里吗?”
“大舅舅深知‘鸟尽弓藏’的道理,明哲保身之余,早就提前做好准备,将那兵符交给母亲代为保管。那样就算他自己出了什么事,也不至于让旁人钻了空子。将数万镇北铁骑一起送来陪葬。”
“这是何意?”陆清容听得不很明白。
蒋轩耐心解释:“即便是现在,大舅舅在镇北铁骑军中的威望,也是旁人难以企及的,更不用说十多年前了!当年。万一皇上听信奸人挑唆,下令捉拿,就算皇上只针对他一人,领命行事之人完全可以暗中抓人,再以兵符召集城外的镇北铁骑入京,随便找个勤王之类的名义。见到兵符的镇北铁骑必定不会有什么疑心。到时候真到了兵临城下之时。皇上会怎么想?那些蒙在鼓里的忠君将士,还能活着回去吗?”
陆清容这才恍然大悟:“所以大舅舅才把兵符交给母亲保管,那样即使自己被抓了,也不会连累镇北铁骑的数万将士!”
陆清容突然又觉得哪里不对。
皱眉思索了一阵,她才想起:“当初母亲带你去济南的时候,大舅舅好像还没班师回朝吧?”
“没想到你的记性这样好!”蒋轩笑道,“的确,当时大军已经开拔,却尚未抵京。但战事早已结束,大舅舅乃是未雨绸缪。”
原来是这样。
但陆清容仍有疑问。
“既然大舅舅回京之后便卸甲归朝,难道皇上没有将兵符收回吗?”
蒋轩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他突然发现,只要与自己的安危不相干的事,陆清容的头脑都特别清醒,讲起话来亦头头是道。
“准确地说,那枚红翡玉佩,乃是一枚私印。”蒋轩这才说道。
私印……
陆清容并无过多惊讶。
她往日也曾听父亲陆亦铎提到过类似的事情。
大齐朝领兵的将领,出兵在外之时,使用私印的并不在少数。尤其像镇北铁骑这种,甚至还带着“姜家军”的名号,这私印之事更是太正常了。
陆清容回想起,这些年她偶尔收拾东西时,也会将那枚玉佩翻出来看上几眼。虽说一直觉得其上犹如图腾的花纹甚是眼熟,却总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
此刻经由蒋轩提醒,她终于想了起来。
正是在大舅舅姜元昭凯旋回京那日,镇北铁骑的帅旗上!
其纹路便与那玉佩极为相似。
怪不得,吴夫人曾经试探年幼的自己,就是为了这个玉佩……
当时的陆清容,觉得这最多也就是个价值不菲的物件罢了。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身边一直存着的玉佩,竟是可以调动数万镇北铁骑的兵符!
想及此处,陆清容复又问道:“今日你怎么突然提起了这个?”
“因为这兵符,仍旧能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