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两日,柳府中就忙成了一团,仆人们忙着为柳长言饯行。前几日北方闹旱灾,导致无法春耕,民不聊生,早朝时九王爷举荐柳长言去赈灾,获得皇上首肯。
他下了朝就吩咐苏喜为他收拾行李,准备启程。
“别忘了多带些银票,可以顺道救济灾区。”他对忙着收拾书和官印的苏喜说。
“知道了。”苏喜清脆地回答,不过饶是笨拙如他,也察觉出不妥,“这个九王爷,一会儿邀约赏花,一会儿又把老爷派去赈灾,不知道要干什么。”
“不管如何,赈灾是善举,能去灾区视察,于你我来说,就当是修炼了。”柳长言却不以为苦。
苏喜忍不住叹息摇头,比起修炼,他更喜欢在长安过荣华富贵的生活,哪怕做个小妾也行。
“我们家老爷入戏太深啦。”主仆二人正说着,陶恒如风拂弱柳般走来,皱眉打量着一身青色官袍、玉树临风般的柳长言,“其实,还不如扮作商人,不但能穿绫罗绸缎,还能大鱼大肉。你却偏偏要做个清官,还要被派去灾区,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因为大家都说官场复杂,我也想体验体验,将来回到青丘或许有帮助。”柳长言却跟她的看法不一样。
陶恒不耐烦地摇了摇头,觉得他性情老实,怕是还没学懂,就已经被算计了。
她款款走到他身前,伸出玉手,扯住他的衣襟,将他年少俊美的脸,拉到了自己面前。柳长言一面对她就心跳加速,此时更是紧张得不能自已。
“夫人,你、你可是有什么要叮嘱的?”
“记得想我。”陶恒朝他眨了下眼睛。
“为夫自然会惦记夫人……”他不好意思地以细如蚊呐的声音说。
陶恒满意地松开了手,替他理平了领口的衣襟,柔情万种地叮嘱他孤身在外,要好好照顾自己。
“哪里是孤身在外,还有我呢。”苏喜见两人亲热,完全把自己当空气,非常不开心。
“哪都有你,你比阳光还重要!”陶恒见他不识眼色地插话,横了他一眼。
他这才提着裙角,宛如个受气包似的跑了,生怕再被这个可怕的九尾狐夫人吊在房梁上。
“去吧,没良心的,留我一人应付那个贪色的九王爷。”陶恒拍了柳长言的胸膛一巴掌,长叹口气。
“既然夫人说九王爷对你有心想,不如装病在府,免得他误会。”提到此节,柳长言也觉得胸口郁闷。
“你家夫人是什么人?还不会应付吗?”陶恒笑眯眯地看着他,娇俏可爱,完全没有惧色。
柳长言看着她流转的眼波,眉宇间狡黠的神色,不知是该替她,还是该替那倒霉的九王担心。
两人又在房中告别了一会儿,柳长言终于启程了。
“夫人,不要忘了我们的‘大业’!”临登上马车时,他还不忘叮嘱。
陶恒听到“大业”两个字,立刻头大如斗,忙将他和苏喜一起打发了,自己逍遥快活地回府中休息。
而前脚柳长言刚走,住在隔壁的洪大业就让仆人准备马车,急匆匆地去九王爷府中报信。
九王爷得知柳长言已经走了,兴奋地摩拳擦掌,让他抓紧时间约柳夫人出来。
一提到柳夫人,洪大业的笑容都僵硬了。
“王爷,下官觉得最近阴雨绵绵,不是春游的好时候……”他想找个借口,能拖几天是几天。
“阴雨绵绵?那就赏雨啊!”但九王爷的爱火岂是这点小雨能浇熄的,他一拍桌子,厉声朝他喊,“哪那么多废话,快点给我约人!”
洪大业擦着满头冷汗走出了九王府,望着喧嚣的闹市,内心祈望着被他派出去的莹儿能够成功。
莹儿果然去了柳府,下人通报后,她就被带进了前厅。她一走进去就觉得屋中似有宝光隐现,只见一个身姿婀娜,穿着浅桃红色衣裙,发髻高挽的美人坐在厅中吃水果。
她通身肌肤如雪,脖颈如天鹅般修长,一张鹅蛋脸上,五官玲珑标致,毫无瑕疵。她只是闲闲坐在椅子上,就映得整个厅堂蓬荜生辉。
莹儿看到这位美人,知道一定就是九王爷念念不忘的柳夫人,满脸堆笑地去打招呼,连说洪家怠慢了,做了邻居这么久才登门拜访。
“这倒没有,洪家夫人早就来过了。”陶恒冷淡地敷衍,不爱理她,“洪二夫人今日前来,不只是拜访这么简单吧?”
“姐姐真是洞若观火,妹妹确实有一事相邀。”她被陶恒讽刺,也硬生生地忍住,说明了来意。
为了让她答应,还特别提出跟九王爷春游一事,对柳长言的仕途有帮助。
陶恒美目一转,鄙夷地看着她笑。
“九王爷明白说过,要请的是两家夫人,那理应由我跟洪家正妻同去,与你何关呢?”
“柳夫人可能不知道,如今洪家都是我当家,夫人只是个摆设。”她被陶恒说得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但仍强撑着笑。
“再空的架子,她也是夫人。鸠占鹊巢是洪大人不知分寸。”陶恒却越说越难听,高傲地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至于春游,以你的身份,并不合适。”
莹儿眼冒凶光,憎恨地盯着陶恒,知道再跟她多说也是无益,只能强迫她答应自己。
她心中起了恶念,在袖底偷偷握紧了拳头。
她面带笑容,假意亲近地走到陶恒身边,说有私密的话要跟她说。陶恒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伎俩,但仍点头让她过来。
莹儿款步上前,凑在陶恒耳边,眼中寒光一闪,张嘴就呵出淡淡的黄烟,直朝陶恒的鼻翼而去。
陶恒也不躲不避,指尖微动,一阵清风从窗外袭来,将烟吹得折返回去,直扑向莹儿的面门。
莹儿被自己的迷烟迷倒,眼睛直勾勾地,连站都站不稳。
“二夫人有话要说吗?”陶恒假装不知,瞪着大眼睛,一脸懵懂地望着她。
“没有,没有……”莹儿连连摆手,转身退开。但她不甘心就此回去,又弹出一股妖气,直袭向陶恒。
陶恒见她一再搞花招,也想给她点苦头吃,手指一弹,妖气竟然都弹向了站在她身边服侍的婢女小桃身上。
小桃双眼失神,松手放下了手中的果盘,像是犯了疯病般拽住了莹儿,傻呵呵地笑,说什么也不让她走。
莹儿不耐烦地推开她,可她又痴缠上来,两人在大厅中拉拉扯扯,极为有趣。
陶恒手指微晃,一堆樱桃朝莹儿的足边滚去,莹儿一脚踩在樱桃上,“哎呀”一声,就重重跌坐在地。
可陶恒又吹了口气,放在窗前的花瓶毫无预兆地掉下来,准确地砸中了她的脑袋,落了她一身的水和花枝。
莹儿捂着摔得生痛的屁股站起来,见今天屡屡失手,不明所以,还以为是误打误撞地将自己迷晕了。
“二夫人,你没事吧?”陶恒优雅地起身,假意要去扶她,但嘴上说的话却像是针一般尖利,“不过以你这种礼数,怎么能登大雅之堂?还是别逞强,丢了你家老爷的脸面了。”
莹儿被她气得脸色发白,转身离去。
陶恒望着她的背影得意地微笑,衣袖轻轻一挥,解了小桃的法术。小婢女清醒过来,望着乱成一团的厅堂,挠着脑袋,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
当晚洪大业愁眉苦脸地走进了莹儿的房间,为九王派下来的差事所苦。莹儿一身珠光宝气,打扮得花枝招展地来迎接他,笑容甜得令人发腻。
“莹儿,你今日为何如此盛装?”他不明所以地问。
“老爷忘了吗?今日是莹儿的生辰啊。”莹儿羞涩地垂下头回答。
“对啊,看我忙得都忘了。”洪大业连忙向她道歉。
莹儿却装出体贴入微的模样,说只要有他陪着她就好,她不再奢求其他。
平时她只要对洪大业这么一说,他必会感激地抱住她,赏赐她贵重珠宝,可今天的洪大业却只将她当空气,一脸愁容。
“对了,莹儿你今天可去了柳府邀请柳夫人?”他忙关切地问。
莹儿一想到陶恒就一肚子气,愤愤不平地将他的衣服摔在了床上,骂陶恒不识抬举,不但不应邀约,还将她明着讽刺了一番,不如找几个小姐妹去替洪大业撑场面,搞不好九王爷看中了谁,就将这不懂事的柳夫人抛在脑后了。
洪大业见她如此不中用,心中暗气,训斥她不要乱出主意,坏了他的好事。
“可是那柳夫人根本不把九王爷放眼里……”她委屈地为自己辩解。
“那又如何?我们只要把柳夫人请去,结果如何就不关我们的事了。”洪大业却十分精明,早就参透了其中的玄机。
莹儿想要跟他争辩,见他脸色难看,将胸口的气强忍下去,伺候他梳洗睡觉。
可洪大业刚在床上躺了一会儿,连被子都没悟热,就突然跳起来,披上外衣,冲出了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