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记忆

    颦颦全家来了上海度假,她请了长假陪伴。
    我也已经两天没有与她见过面了。
    坐在办公桌前,望着电话有些踌躇,我是不是要去个电话?
    鲍比进来。
    “哎哟,一日不见,思之如狂啊。”
    “你何时爱上《凤求凰》了?”我接过他手中的文件。
    “想她就给她去电话呀。”
    “手机不通,短信不回。”
    “固定的电话总会有的喽。”
    鲍比提醒了我。
    我立刻翻出颦颦的档案来看,上头确实有两通固话。
    我尝试地拨过去。
    嘟几声后,终于有人接起电话。
    “颦颦……”我快乐地喊她名字。
    那头却一阵安静。
    “颦颦?是不是你?”我确认道。
    “你找明颦,是不是?”等了半晌,电话那头有个女声问我。
    “是,我找刘明颦。”那人不是颦颦,亦不是刘母的声音。我与刘家人,同桌吃过饭,我记得他们所有人的声音。
    “明颦与父母出去了,手机没有带,你是谁?待她回来,我要她回电给你好不好?”
    “烦请告诉她是余礼让在找她。”
    “好的,余先生,我会让明颦给你回电话。”
    一个小时后,我收到了颦颦的回电。
    “你找我?”颦颦问我。
    “我和你已经1553分钟没有见过面、说过话了。”我倒苦水。
    “作怪。”颦颦轻轻笑。
    “晚上怎么办?”
    “什么?”
    “你又要甩下我,要我一个人吃饭?”
    “怎么办?我先答应了妈妈在别墅里头用晚餐的。”
    “好吧。”我泄气。
    “要不你一起过来?”
    “见家长啊。”
    “只是吃一顿饭,是你想多了。”
    “是、是、是,只是吃一顿饭,我与你父母也是一起吃过饭的。”
    “19点开饭,来时记得带束黄玫瑰来。”
    “黄玫瑰?你想要黄玫瑰?”
    “我干妈妈要,刚刚出门时忘记买了。”
    “好的。”
    接听我电话的人,或许是颦颦的干妈妈。
    虽然颦颦一再强调这只是一顿普普通通的晚餐,我想,自己也该弄得大方得体、有模有样才好。
    我早早下班,回公寓换上了颦颦送我的阿玛尼套装,又去花店买了束黄玫瑰过去。
    佘山紫园8号。
    我去过那里,所以认得路。
    别墅的门虚掩着,我琢磨是不是颦颦知道我要过来,特意留了门。
    我轻轻推开。
    “颦颦。”
    屋里静悄悄。
    “颦颦。”我再唤一声。
    从里屋出来一个女子。
    她踩着缎面拖鞋,穿着一条黑色香云纱旗袍,配着一根象牙色珍珠项链,头发绾成发髻,皮肤雪白,眉头微蹙,一双杏眼似有吐不尽的哀愁。
    她纤巧的玉手捧着墨色锦盒,盯牢我看。
    我吓了一跳,她有些年纪,可依旧是个美人儿,玲珑剔透,好似天山上的雪莲,圣洁孤傲,美得不染风尘。
    “你好。”我回神,冲她礼貌地微笑,“我来找颦颦,请问颦颦在不在?”
    是不是我的错觉,为何在她眼里,我看到的全是错愕?
    她身体僵在原地,直直地望着我,手中的锦盒忽然落地,里头五颜六色的水晶珠子散落一地。
    她回神,仓皇地蹲下拾起。
    我将玫瑰放在餐桌,俯身蹲下帮她一起拾。
    一颗又一颗,一粒又一粒,直到拾光地上所有的珠子。
    我将手中的珠子倒进她的锦盒里。
    “谢谢。”她轻声道歉。
    “不客气。”我微微笑。
    颦颦与父母从外头回来。
    我转身。
    “咦,你这么早就过来了?”颦颦意外。
    “我想早些吃到刘妈妈的桂皮香酥鸭嘛。”
    “颦颦,他就是余先生?”我身后的女子问。
    颦颦走过来。
    “是,妈妈,她就是余礼让,”颦颦替我们互相介绍,“礼让,这是我干妈妈。”
    颦颦用“妈妈”来直呼自己的干娘,可见两人的感情笃深。
    我郑重地问候,随后与他们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
    颦颦告诉我,她干娘叫林颦颦。
    她名字的尾字正是取了她干娘名字中的一个字。
    “那‘明’呢?‘明’是什么?”
    我好奇地拉着颦颦问长问短。
    颦颦欲说还休,有些苦恼。
    “好了,你早些回去啦。”
    颦颦没打算回答我的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我也不好再强人所难。
    “你不打算跟我一起回?”我反问她。
    “我答应过妈妈要在这里过几夜。”
    我这个男友怎好跟人家父母比。
    我只好与颦颦吻别,一个人钻进车子里。
    夜深人静,路上只有我一个。
    我开着调频,脑海里思索的却是那位“林小姐”。
    她没有戴婚戒。
    极少有这个年龄的女子还没有结婚的。
    我想起那日与颦颦一起去香港时看到的约瑟夫二世。
    想她究竟拥有过一段如何炽热的爱情?
    还有这顿晚餐。
    她亦有意无意看我多次,神情恍惚,心有所想,不知在我身上究竟想要搜寻什么踪迹,教她如此不能自已?
    我真的好奇。
    休息日,我准备约颦颦去海洋世界看海豚表演,于是一早就去了紫园8号。
    我来接她,可那家伙还赖在床上,只好麻烦刘母去上楼唤她,自己坐在客厅里头苦等。
    偏厅内的一个身影引起我的注意。
    是林小姐。
    她正坐在窗口的沙发上聚精会神地穿着水晶珠子,那个墨色的锦盒躺在一侧。
    她极其投入,所以未曾发现有个外人已闯进了这栋宅子里来。
    “林小姐,你在做什么?”我轻轻走到一边。
    说起称呼,我也有些踌躇。
    我不能喊她伯母,不好意思喊她阿姨,更不能直接唤她颦颦,只有叫她林小姐。
    听见我的提问,林颦颦抬起头来。
    她定眼看了看我,随后微微笑:“阿荷教我的手工,正在练习呢。”
    “做这些手工活,最费时间与精力。”我坐到她对面。
    “是,做了这个才发现,时间极快,日子也没想象中那么难挨。”
    她垂下眼睑,轻轻叹一声,眼底哀思无限。
    她说难挨?
    为什么她会觉得难挨?
    她什么都有,甚至拥有了紫园8号……
    “你来得挺早啊。”
    我回头,颦颦已下楼来,T恤牛仔,头发扎起,俏皮可爱。
    她伸着懒腰缓缓朝我走来。
    “今日有海豚表演,海洋世界一定门庭若市,我们得早早过去才好。”我站起身面朝她。
    颦颦走到林小姐身边,俯身拥抱。
    “妈妈跟我们一同去好不好?别老一个人闷在屋里头。”她撒娇。
    “我怎好去打搅你们约会呢。”林小姐拍着颦颦手背微微笑。
    “人多才热闹。”我亦邀请。
    林小姐盛情难却,答应与我们同行。
    颦颦乐开了花。
    如我所料,海洋世界早已人山人海。
    我们排了近一个小时的队才轮到去内场看表演。
    表演仅仅二十来分钟,但却让我们觉得为了这二十分钟,再漫长的等待也是值得。
    散场后,颦颦意犹未尽,拉着我的臂膀不肯放。
    “礼让,礼让,再带我来看一次好不好?”
    “好好好,你说什么都好。”我拿她一直没有办法。
    “可是我现在饿了,”我对颦颦说,“我们先去吃午饭好不好?”
    颦颦挽着林小姐的臂膀:“好啊,要吃本帮菜,妈妈最爱吃上海菜了。”
    我们就近寻了一间沪菜馆子。
    “好了,要吃什么?”我将菜单推到两位女士面前。
    “妈妈点,我先去下洗手间。”颦颦起身离席。
    林小姐翻着菜谱。
    我替她俩斟了两杯荞麦茶。
    “怎么样?有没有看到想吃的菜?”我问林小姐。
    “没找到呢,这里都没有排骨年糕,方明,你说我们吃什么好呢?”
    方明?
    我抬头,林小姐依旧专注地翻着菜单,另一只手把玩挂在脖子上的蒂凡尼项链。
    “你说什么?”我疑惑。
    “我说这里没有排骨年糕,余先生。”林小姐抬头看我一眼,笑答。
    这回她喊我余先生。
    颦颦回来。
    “点了没?”她入座。
    “没有呢,你来?”林小姐将菜谱放到颦颦手里。
    颦颦即可挑了几道主厨推荐。
    我们吃得颇为满意。
    埋完单,我们一行人出了包厢,不想在电梯里遇上了同来就餐的老沈与老俞。
    我们又寒暄了几句后才各自散去。
    与颦颦一起的休息日,又飞快地度过。
    新一周,又要投入紧张的工作。
    老沈争来了去日本莆田酒店学习的机会。
    可我这段时间正在跟进与T旅行社的合作项目,实在分身乏术。
    于是两人商议,将此宝贵的名额让给颦颦。
    老沈亲自电话给她。
    颦颦欣然接受。
    “那我先回办公室了。”我拿着文件,打算告辞。
    老沈喊住我:“威廉,等一下。”
    “嗯?”
    “那日与你和颦颦在一起的女士是谁?”他问我。
    “你说哪日?”
    “在德兴馆吃沪菜的那次。”
    我这才记起来。
    “是林小姐,颦颦的干娘。”
    老沈有所思地应一声,之后扬手要我出去。
    回到办公室,我去恭喜颦颦。
    “难得的机会,好好学习。”我叮咛。
    颦颦应:“一定不负众望。”
    我轻轻笑。
    工作有些紧,我不得不将计划书拿回家里开夜工。
    电脑盯了一日,眼睛酸涩,即刻拿起眼药水来舒缓双眼。
    此时,颦颦开门进来。
    “咦,你怎么来了?”我有些惊喜,要知道这些日子她都寸步不离地陪着她的父母。
    “你看,我不在,某些人已经落相思泪了。”颦颦提我揩去润眼液。
    我拉她进怀里:“是呀,是呀,你怎么舍得我一个人在这里呢?”
    我亲吻她,双手开始解下她衬衫的扣子。
    “你想干什么?”颦颦轻轻推开我。
    “哦,我不想干什么,”我说,“我真的没有想做这件事情。”
    我依旧在解纽扣。
    颦颦骇笑。
    颦颦去了日本。
    可她一走,我们忙疯了,恨不能手脚并用。
    “鲍比,你快拟份会议资料。”
    “威廉,T旅行社的计划我无暇修改了。”
    “阿曼达,我今日再无多余的时间,烦你一人去跑一趟客户。”
    “老天,为什么颦颦要做这么多杂事?”阿曼达回着电邮,哀声连连,“只当销售苦,没想到小小文秘工作居然如此烦琐。”
    “哪口饭都不好吃。”鲍比回应。
    “幸好她只去两周。”我也有些焦头烂额。
    法务部发来T旅行社的最终合作合约。
    “鲍比,与T旅行社的合约审核已过,我们过去签约。”我打印两份合约,拎着公文包出去。
    鲍比即刻放下手头的工作跟上。
    与T旅行社的签约很顺利,张总还引荐了Z旅行社的李总给我认识。
    “威廉,你晓得现在竞争激烈,我们这些小旅行社只有联合起来,取长补短,才能与大集团抗衡。李总与我一样,事业也刚刚起步,所以还要请你多多关照了。”张总对我说。
    “张总,饮水思源,您如此厚爱小弟,小弟定当铭记于心。”我感激。
    我与他们一一握手告别。
    出了T旅行社,已过正午。
    “威廉,寻个地儿去吃个饭,我好饿。”鲍比捂着咕咕叫的肚皮。
    我也饥肠辘辘。
    “你来挑,这里我不熟。”我说。
    “离这里最近的是梅陇镇。”鲍比答。
    我点头。
    鲍比负责带路,由我负责开车。
    到了梅陇镇,鲍比直冲顶楼餐厅。
    “这里一圈吃的,随你挑。”鲍比对我说完,自行去要了三两生煎、一份油豆腐粉丝汤、一份冷面,躲到一边大快朵颐起来。
    我依旧在看餐牌。
    “替我来两份排骨年糕,甜面酱双份。”排我前头的老伯开始点餐。
    排骨年糕?
    是那日林小姐想点的小吃。
    “老伯,这里卖排骨年糕?”我与老伯搭讪,“这里的排骨年糕可地道?”
    老伯回头,看到我,先一愣,再定眼瞧瞧我。
    我不明。
    “哦,抱歉,你像极了我们家先生。”老伯慈祥地笑。
    我淡淡笑。
    “全上海属这里的排骨年糕最地道。”老伯对我说。
    我感谢。
    他提了两份排骨年糕与我告别。
    轮到我,服务员问我要点什么。
    我也点了一份排骨年糕来吃。
    年糕金黄酥软,排骨鲜香入味,配上甜面酱,味道果真绝美。
    翌日休息,我一人特地开车来这里,打包了份排骨年糕替林小姐送去。
    “是排骨年糕。”林小姐欣喜,快活如孩童。
    “梅陇镇的排骨年糕,听说最地道。”我说。
    林小姐坐到一边开始品尝。
    刘母替我端了杯柠檬茶过来。
    我感谢。
    “方明,梅陇镇的排骨年糕果真名不虚传。”林小姐笑着说。
    我发誓自己不会听错第二次。
    门铃响起。
    刘母出去。
    随后,抱了一束红玫瑰回来。
    “小姐,一位姓沈的先生送的玫瑰。”刘母抱着玫瑰走过来。
    “我可不认识什么沈先生、姚先生的。”林小姐一眼也不看,“扔了扔了。”
    刘母应诺,即刻拿到厨房,丢进垃圾桶内。
    我喝着柠檬水,不说话。
    若是自己没有猜错,这束花的主人应该是老沈,因为那日他特意向我打听过林小姐……
    印证这一事实,是三日后的一个下午。
    我送文件交老沈签署,秘书说他正在开视频会议,要我在办公室内稍作等候。
    我一人坐于办公室等,半小时后老沈还未回来,于是我准备拿着文件先回,隔日再来,一不小心,将原本桌上的资料也带了下来。
    文件散落一地,我便蹲下一件件拾起。
    里头出来一个白色信封,上头写:灵通侦探社。
    信封内露出几张照片来,清一色是林小姐。
    为求佳人,他甚至寻了侦探来?
    我着实吃惊一下。
    “哦,威廉。”老沈已经回来。
    我速速将地上的文件捡起归位。
    “不好意思,刚刚打翻了东西。”
    “无碍。”他坐上座位。
    我将文件递上。
    “颦颦怎么样?”老沈问我。
    “她说日日忙得天昏地暗,不过很充实,亲眼看到了外头,才知自己的渺小与不足,这趟日本之旅教她收获良多。”
    “那就再好不过。”老沈将文件归还我。
    我取后离开。
    只是那些照片却定格在了我的脑海,始终挥散不去。
    午后,我又忙得昏天暗地,连口水都顾不得喝。
    一通电话进来,我接起。
    “你好,我是威廉。”
    那头无声。
    我再提醒:“你好。”
    “你好,请问是不是余先生?”那头终于缓缓开口。
    这声音像是林小姐?
    “是。”我答。
    “你好,我是林颦颦,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果然。
    “请说。”
    “我的未婚夫下周一从新德里回来,可否麻烦你与我去接个机?”
    我看看日程安排,周一没有特殊安排。
    “可以。”我答。
    “谢谢你,那我们周一再联系。”
    我与她挂上电话。
    原来林小姐有未婚夫。
    颦颦都没有对我提起过。
    我又想起了老沈的相片与红玫瑰。
    襄王有意,神女无心。
    想必老沈知道真相后,多少会有些情伤吧。
    颦颦坐周日的飞机回来。
    我去机场接她。
    又是飞机晚点。
    呵,我在怀疑这里的飞机有没有准时过。
    我在停车场等待。
    20点后,颦颦终于拖着疲惫的身子过来。
    我下去,与她拥抱,亲吻。
    “好久不见,亲爱的。”我在她耳畔呢喃。
    颦颦淡淡笑。
    我将行李放上车子,随后找了一家餐厅吃晚饭。
    飞机简餐恐怕很糟糕,颦颦风卷残云似的扫光了桌面上的菜。
    “喂喂,慢点。”我递杯水给她,生怕她会噎着。
    “我从中午饿到现在,现在吃什么都是珍馐美味。”颦颦喝下纯水缓缓说。
    “这么忙?”
    “那里的渡边先生病假,他手上要紧的东西,我帮忙操作。”
    颦颦开始讲述她此次学习的经过。
    我静静听。
    从学习经验讲到生活琐事,开怀时,颦颦捂着嘴咯咯笑。
    她极满意此次日本之旅,所以,直至到家,她依旧聊个不停。
    “好了,颦颦,我们不要再谈日本了。”我说,“我们有别的事情要做。”
    “什么?”颦颦莫名。
    当然,我喜欢她的后知后觉。
    我拉她进怀里:“你说呢。”
    颦颦羞涩,欲开口说些什么,我早已封住了她的唇。
    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都别再浪费时间了。
    闹钟将我从梦中闹醒。
    颦颦也侧了侧身。
    “吵醒你了?”我吻了她额头。
    “你这么早去荼园?”
    “哦,不,今天我不去工作,”我下床穿衣,“我要去接林小姐,随后赶去浦东机场。”
    “接我干妈妈?”颦颦揉着眼睛。
    “你父母暂回了香港,她要我帮忙一起去接下她未婚夫。”
    “你说谁?”颦颦彻底醒了,坐起了身子。
    “她未婚夫,你都没有告诉过我她有未婚夫。”
    我钻进浴室里冲凉,整理自己。
    出来时,颦颦已经起身,穿着那条性感的睡裙站在我面前。
    “你快点去换上衣服,你这样会让我再干坏事的。”我又上去吻她。
    “礼让,你听我说。”颦颦似乎没什么心情,神色凝重地看着我。
    “怎么了?”我觉出了异样。
    “礼让,”颦颦思索一阵,“你还是要知道这个故事为好。”
    我望着颦颦。
    我听了一个凄美的爱情故事。
    听完这个故事后,我心潮翻涌,久久不能平静。
    墙上的时钟,嘀嗒嘀嗒地响。
    时间在一片寂静中度过。
    “林小姐的未婚夫在二十四年前就已去世?”半晌,我吃力地开口。
    “是,新德里的一家餐厅发生爆炸式袭击,他不幸殒命。我父亲与我干爷爷办理了赵先生的后世。”
    “赵方明?”我猜测。
    “你怎么知道?”颦颦讶异地盯着我。
    我沉默,这个名字自己不止一次听说过。
    “那日你问我,我名中的‘明’是何寓意?明颦,即方明与颦颦。”
    我细细听。
    “母亲说,若不是当初我出生,干妈妈恐怕坚持不下去。她将精力倾注到我身上,是我给她继续生活的目标。”
    我看着颦颦。
    “这二十四年来,我干妈妈始终在看心理医生。只是到现在,她依旧不肯接受赵先生已离去的事实,执意地认为他仍在新德里,不日就会坐飞机回来与她团聚。”
    上穷碧落下黄泉,两处茫茫皆不见。
    我的心一下被掏空。
    “礼让,信不信由你,你与赵先生出奇地相似。那日在香港,我父亲也吓了一跳,他是见过赵先生的。”
    我记得,那日伯父脱口喊我:“赵先生……”
    林小姐的电话进来,我沉重地接听。
    “余先生,你过来了吗?”
    我盯着颦颦。
    “是,我在来的路上有些堵,你稍等我一会儿。”
    我驾车过去接林小姐。
    她心情不错,将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只是我再也无法从心底里开心起来。
    我们到了浦东机场,一直坐在候机大厅里头等待。
    看着一架一架飞机降落,接机的人群换了一波又一波。
    我没有催促,亦未说明,只是静静陪在她身边,看着她的神色从欢愉到失落。
    “林小姐,他或许改签了。”
    夜色已晚,我终肯开口对她说。
    林小姐垂眸。
    “可他为什么不给我消息?”她声音很轻,苍白无力,听上去有些凄凉。
    我扶她起来,送她回去。
    一路上,她始终望着窗外,闷不作声。
    到紫园,颦颦开门迎我们。
    她携着林小姐进去,扶她上楼歇息。
    当晚,她陪着林小姐住在紫园。
    而我独自在家,睁着眼至天明。
    我抽空去了天马山公墓,是问颦颦要的地址。
    很快,我找到了赵方明的墓碑。
    即使无数人说我俩很像,但瞧见上头的黑白相片时,我依旧吓了一跳。
    这世上,真有如此相像的两个“陌生人”。
    一定会有人会建议我,打个电话给曼女士,确认下自己的身世,对不对?
    抱歉。
    我不会这么做。
    曼女士不会喜欢我这么做。
    我的父亲只有威尔逊,从前如是,今后亦如是。
    我将带来的白菊花默默献上,脑海里迂回着颦颦对我说的那则故事。
    几十年后,一个依旧苦等,一个早已化做黄土白骨。
    可情没有被时间淹没,反是历久弥新。
    可人的一辈子终究太短,短到总觉得还未看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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