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早餐,我们又一起去了荼园。
一切如常。
一路上开着调频,哼哼歌,听听段子,傻笑一阵。
踏进办公室,颦颦替我去冲咖啡,鲍比走过来:“老大,刚接到消息,文特罗恩取消了上海之旅。”
“是不是卢一初的绯闻影响到他?”鲍比继续问。
“大有可能。文特罗恩本就受卢一初邀请才来上海开画展,如今卢某惹上花边官司,谁还来蹚这浑水。”阿曼达揣测。
“这个卢一初,这次绝对是老寿星找砒霜吃。”鲍比叹一口气。
“即使文特罗恩不来,瑾依旧还要挑选日后合作的酒店,”鲍比征求我的意见,“我们是否要继续?”
“事到如今,瑾犹如黑色病,人人避之唯恐不及,还继续?”阿曼达嗤之以鼻。
我点点头:“阿曼达话粗理不粗,我们没理由等瑾翻身,亦没时间等大众淡忘,即刻发电邮告知对方我们愿意弃权。”
鲍比应诺。
我回到座位上深吁一口气,所有人忙到现在,结果徒劳无功。
看看周围,一个个埋头苦干,很多时候,努力了未必有你想要的结果。
这就是现实。
我唏嘘。
鲍比又捧了一打方案过来:
“老大,里头是一些酒店优秀的策划方案,另加我与阿曼达通宵赶工的宣传计划。你若有时间,可以看看。”
“好的。”我收下材料。
鲍比转身出去。
“嗨,鲍比。”我叫住他。
鲍比回头。
“辛苦了。”
鲍比有些吃惊,随后笑着点头,推门出去。
我开始翻阅资料,颦颦捧着咖啡推门进来。
“你变了。”她将咖啡放到我桌上。
“嗯?”我抬头,疑惑不解。
“曾经的你不是这个样子的。”
“哦,曾经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曾经你会说‘不必因为无用功跟我叫苦连连’。”
我低头,那是自己埋怨田叔的话,我当然记得,颦颦为此还曾与我翻脸。
呵,那时,我恃才傲物,目空一切,以为S没了我,即刻停摆,地球没了我,停止转动。
如今想来可笑至极。
“为何人成长必须经历磨难?”我自嘲地笑。
“唐僧师徒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取到了真经。”
我微微笑,颦颦始终会勉励我。
“哦,对了,”颦颦问我,“今晚田叔邀请我们聚餐,你要不要来?”
“当然。”
“我去安排场地,随后通知你。”
“好。”
田叔打算请我们吃农家菜,最终没有按计划行动的原因是鲍比提议露天烧烤,众人赞好。
老沈有要事未能到场,但他仍将荼园内的青莲畔租借我们免费使用。
下班,鲍比与阿曼达负责采购食物,我与颦颦组装烧烤架。
夜色降临,鲍比与阿曼达拎着食物回来,我也已将炭火燃上。
“你们看看这个人,见专柜的小姐年轻貌美,居然上去当即买了条花衣、花裤与凉拖穿上。”阿曼达瞅着鲍比一脸鄙夷。
鲍比一副云淡风轻,整理着手中的烤串:“我这是为迎合大自然,你不见得要我穿上西服、打着领带过来烧烤吧。”
“迎合自然?瞧你一副去夏威夷度假的模样,睁眼看看这里哪来的沙滩与阳光?明明就看上人家姑娘,找借口搭讪罢了。”
“我也想只扯几张芭蕉叶遮住下体就好,你敢看吗?”
“你,混蛋。”阿曼达双颊绯红,拿上青椒扔过去。
鲍比一个闪躲:“我这么大一个活动目标都击不住,技术太差。”
阿曼达气结。
这对欢喜冤家。
我与颦颦对望轻笑摇头。
田叔拎着几瓶女儿红到来,大家笑着迎接。
“田叔你若喜欢喝黄酒,提前跟我说一声就好。”鲍比说。
“没事儿,从自个儿家里带的,这酒喝了几十年,一时半会儿换不了口味。”田叔爽朗地笑。
阿曼达邀请他入桌。
我们吃着烤肉,闲话家常,鲍比聊得颇为兴奋,说了许多自己年少时的糗事,听得大家哈哈大笑。
聚会至凌晨才散,阿曼达同鲍比走,我与颦颦则负责将田叔送回家。
田叔醉倒,睡了一路。到他家后,我与颦颦将他扶上楼去。
我们将田叔安顿到卧房后,田夫人邀我们到客厅小坐。
“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田夫人倒了两杯普洱过来。
田夫人想得周到,夜间饮用熟普洱不会影响到睡眠。
“哪里,是今日大家都高兴,所以田叔多喝了几杯。”我说。
“自从儿子失踪后,与你们年轻人一起,便是他最美好的时光。”田夫人说。
我与颦颦惊愕。
田夫人回头,卧房门虚掩,正好可看到在大床上酣睡的田叔。
她又转过身来,从茶几上捧起相框递给我们看。
上头是一个男生,高大帅气,皮肤黝黑,正在一家餐厅里愉快地用餐。
“他是我们的儿子致胜。”田夫人对我们说,“大学一年级的暑假独自跑去了印度苦旅,这是失踪当日在他的朋友圈里发的最后一张纪念照片。那小子愉快地告诉我们,他在新德里巧遇了一名中国人,是个帅气的律师,两人结伴在此地用餐。”
说到这儿,田夫人嘴角微微上扬。
“他是在新德里失踪的?”颦颦轻声问。
田夫人点点头:“那家餐馆发生了自杀式袭击,死伤多人,但警方未在死者中寻到致胜的遗体,伤者中也未见致胜的身影,继而认定为人口失踪。”
我与颦颦哑然。
“一开始我们均盼快些有消息,你们田叔还亲自跑去了新德里,我在此地分分钟守候在电话机旁边。呵,日后才发现,没有消息便是最好的消息。”
“或许再过些年,致胜就会回来,”颦颦握住田夫人双手,“他满脸胡茬,衣衫褴褛,但是身体健康,与你们相拥,跟你讲述他的奇幻之旅。”
田夫人热泪盈眶,频频点头。
如果有可能,我们愿上天赐生命一个希望。
回去的路上,我与颦颦都很安静,想必她也同我一样,胸口闷闷,似压了块花岗岩石一样。
颦颦的手机突然响起,她从包内取出查看,但未接听,直接挂断。
“是谁?”我好奇地问。
“一些垃圾电话,或许又要通知我中了几千万。”颦颦调皮地笑。
我伸手握住了她的左手。
颦颦不解地盯着我看。
“刚才,感谢你对田夫人说的那番话。”
“好了,在开车,注意安全。”颦颦温柔地笑。
我们一起回到家,还是各睡各的房。
睡前,卢一初忽然给我电话,要我出去与他见个面。
我有些意外,他找我究竟会聊些什么话题?
颦颦已经睡下,屋里灯已熄,因为好奇,我还是偷偷开着我的奥迪跑了出去。
我们在沸点酒吧碰面。
进去时,他正一杯一杯喝着面前的白兰地。
“嗨,你来了。”他有些微醺,见着我,挥手招呼。
我坐到他身边,向酒吧要了份纯水喝。
“不来一杯?”卢一初问我。
“我还要开车。”
“哦,是,现在酒驾查得紧。”
“你找我来做什么?”
“聊聊天。你知道,现在谁也不肯出来陪我,连颦颦也不愿接听我的电话。”
我想起在车上,颦颦挂断的那通电话。
“曾经瑾是香饽饽,人人争抢,如今……呵,你也选择了弃权是不是?”
“你没有自省?”
“锦上添花,落井下石,这是现实。”
“你这么想,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我起身欲离去。
“喂,父亲好不容易打下的江山,我不想在自己手里失去。”卢一初说得有些凄楚。
“就算摔得支离破碎,再爬起来,才能算作人,”我对他说,“这是别人对我说的话,现在送给你。”
卢一初沉默,坐在原地愣住。
我驾车回去,速速爬床睡觉,他是有钱的王子,纵使蹉跎些岁月思索人生的道理又如何?我不同,我的肩上挑着生活的担子,再没有多余的时间去犹豫挣扎、彷徨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