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结局)
子辰带着依依眼看就要冲出城门,身下的骏马却被绊马索绊倒,两人滚下马来。
无数利箭从城头铺天盖地地向他二人射来。
忘尘箭步冲过去,挡住他俩,自己刹时变成了刺猬,他用手中的利剑抵着地面,支撑着自己不倒下,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希望子辰带着依依平安离去。
子辰顾不上忘尘,拉着依依上马,杀出一条血路逃了。
忘尘拼着最后一点力气艰难转身,看着他二人离去的方向,嘴角微扬了起来。
……虽然你永远不可能知道我是如此的喜欢你,可我能用生命能换你一世平安,我就心满意足,死而无憾……
忘尘身后的士兵手持利刃在离他一定的距离停住脚步,惊疑胆怯的看着他,直到许久才有一个士兵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他跟前,用手轻轻碰了碰他,他便轰然倒在了地上。
若谖回到村子的时候,琥珀扶着燕倚梦正站在村口眺望,见到她平安回来很是高兴。
琥珀往她身后望了望,迟疑着问:“怎不见辰公子?”
若谖平静地答道:“他去救依依了。”
琥珀还想问什么,却终究没开口。
吃过晚饭,若谖开始盼着子辰归来,子辰说过,他救了依依就会回来,可整整一夜,他都不曾回来,若谖有些担心,他是否出了意外,可叶武打探的消息是,子辰与依依完好的逃脱了。
若谖的心狠狠一沉,完好逃脱,他却没有回到自己身边来。
琥珀忽然高兴地跑来,拉着她就走:“公主,我带你去个地方。”
她把她拉到一个小丘,那里开了漫山遍野的忘忧花。
她惊叹地看着眼前的美景,琥珀道:“就凭辰公子种下这么多忘忧花,他就一定会回来的。”
若谖因为这一片花海,心中又涌出无限希望,时不时盯着天上的太阳。
太阳正当头,西斜,落山,当天地拉拢世间最后一丝光亮时,她的心也渐渐沉入谷底,辗转反侧了一夜猜测着子辰没有归来的原因。
又是一天漫长的等待,若谖嫌时间过的太慢,如果快点到了晚上,子辰就会出现,可等到天已尽黑,她又埋怨时间过的太快,都等不到他出现。
……每天希望随着太阳升起,若谖总相信子辰马上就会出现,可又随着太阳落去消失,觉得他不可能再回来。
日子在分分秒秒的煎熬中流逝,若谖却面上淡淡的,装做浑不在意。
……应该浑不在意,他给了她一句会回来的诺言,却是一句没有期限的诺言,一天?一月?一年?一辈子?
若谖忽然就心灰意冷,低头用小小的石磨慢慢地磨着豆浆,这几天娘亲很不好,总叫肚子痛,想是快生了。
琥珀的声音忽然惊惶地响起:“公主!夫人她、她要生了!”
若谖丢下手里的活计飞一般跑进燕倚梦的房间,燕倚梦疼得满头大汗,却对若谖挤出个笑来:“谖儿别怕,按娘说的做就行,娘不会有事的,先去烧开水……”
……若谖浑身簌簌地盯着燕倚梦身下的鲜血,说好的不会有事呢,可现在却是血崩!她内心惶恐得一个字也说不出。
“谖儿。”燕倚梦虚弱地叫了一声。
“我在。”若谖一把握住她枯瘦的手,泪水掉在她的衣服上。
燕倚梦看了一眼琥珀抱在怀里的婴儿,婴儿响亮地哭着,昭示着这个新生的小生命很健康,她却滚下泪来。
“谖儿,答应娘一件事,等娘死了,你把你弟弟送给华大夫。”
“娘!”若谖伸手按住她的唇,“你不会死的,我不让你死。”眼泪簌簌掉个不停。
燕倚梦轻轻地拿开她的手,继续道:“我跟你华叔叔曾私定终身,可后来命运使我们分开,让我遇到了你父亲,……我对你华叔叔心存愧疚,是我背叛了当初的誓言,既然你父亲不肯承认这孩子是他的,那就让他姓华好了。”
燕倚梦停歇了好久,才接着道:“谖儿,娘死了,你把娘烧了,找个有花的地方迎风撒了。”
“娘!”若谖把脸埋在燕倚梦柔软的掌心里,泣不成声。
燕倚梦越发虚弱,声音微弱的像从遥远的天际飘来:“听说死后火化的人灵魂是不能转世的,也好,就让我化作一缕清风,无爱无恨无怨无悔,不要记得你父亲,不要记得你华叔叔,不要记得你弟弟,也不要记得谖儿,我要忘了所有人,无牵无挂……”
若谖无声地落着泪,看着燕倚梦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活着这么痛,不如死去化清风!
房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若谖没有回头,仍一瞬不瞬凝视着燕倚梦。
“华太医!”琥珀惊讶地叫了一声。
若谖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她还以为回来的是那个人,原来不是……
华太医疾步冲到床边,拿起燕倚梦的手腕诊了一下脉,便目光定定,就连身子也在微微颤抖。
若谖从琥珀怀里抱过婴儿,在他娇嫩的小脸上亲了又亲,强忍着泪把他交给华太医:“我娘说,我弟弟随华叔叔姓。”
华太医忽然醒过来般大声道:“我不信!梦儿不会不等见我一面就去了!”
他给她针灸,给她推拿……他想救活她!
若谖抱着婴儿站在一边并不阻止。
华太医忙了很久,才勉强接受燕倚梦已死的事实。
若谖这才把燕倚梦的遗愿说了出来,华太医握着燕倚梦冰冷的手,语气沉静如水:“好,就依梦儿,她做清风,我做白云,云随风动,再不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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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里是熊熊的大火,将若谖的心炙烤得发痛,燕倚梦的声音在耳边萦绕:
第一最好不相见,如此便可不相恋。
第二最好不相知,如此便可不相思。
第三最好不相伴,如此便可不相欠。
第四最好不相惜,如此便可不相忆。
第五最好不相爱,如此便可不相弃。
第六最好不相对,如此便可不相会。
第七最好不相误,如此便可不相负。
第八最好不相许,如此便可不相续。
第九最好不相依,如此便可不相偎。
第十最好不相遇,如此便可不相聚。
但曾相见便相知,相见何如不见时。
安得与君相诀绝,免教生死作相思
……
若谖昏昏沉沉从梦里醒来,张开眼睛,屋内一片漆黑,窗外隐隐有杜鹃的啼泣声在夜雨里徘徊。
昨夜一幕一幕终究不是噩梦,华太医一手抱着婴儿,一手抱着燕倚梦的骨灰坛与若谖笑着告别:“我们一家人总算团圆了,我要带着我的妻子去一个无人打扰的地方,一起把我们的孩子抚养Cheng人。”
若谖闭上眼,燕倚梦、虎妞、大黑马的身影一一从她面前飘过。
她好似看见虎妞初见她时充满敌意的目光,又似看见燕倚梦坐在窗前,长长的睫毛像一片云,投影在她优美而削瘦的面颊上,眼神漠然。
房门呀地一声被人小心翼翼地推开了,琥珀端着一碗粥轻手轻手地走到了若谖身边:“公主,你已经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喝点热粥吧。”
若谖接过粥慢慢的喝着,似有心似无心的问:“你觉得叶武这个人怎样?”
琥珀红了脸:“公主怎么想起问他?”
“他可有婚配?”
琥珀有些扭捏:“没有,奴婢听他说他想找个能同甘共苦的人。”
若谖直到一碗粥吃完了方才又开了口:“我想见叶武一面,你把他请来。”
……
琥珀在屋外转来转去,她隐隐觉得公主找叶武要谈的是关于她的话题,但她不敢偷听。
不到半个时辰,门开了,叶武走了出来,目光冷不防与琥珀的目光相撞,他竟对她笑了笑,琥珀面上一红,别开脸去。
叶武走了之后,若谖拉着琥珀的手坐下,道:“我把你许给了叶武,三天之后与他完婚。”
琥珀沉默了半日,道:“奴婢不愿意。”
若谖笑着道:“哪有女孩子愿意自己身似浮萍的,你只是怕别人不能接受你的过去,但真心爱你的人不会介意,只会心疼,比如,”她定定地看着琥珀,“叶武。”
琥珀握住她的手:“奴婢走了,谁来照顾公主的饮食起居?”
若谖道:“这里离叶武的家又不是很远,你每日早晨把一日三餐给我做好,不是和以前一样吗。”
琥珀松了口气:“公主还住这里啊。”
若谖笑了笑:“我还要等辰哥哥回来呢。”
三日后,琥珀与叶武的婚礼如期进行,待到晚上,客人散尽,琥珀装了一大袋点心和叶武把若谖一直送到了绿洲里的村子。
琥珀一想到若谖晚上一个人孤零零地住在这里,就忍不住落下泪来,道:“奴婢留下来陪公主吧。”
若谖嗔道:“我就是想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呆着,所以才把你打发了去,你竟还要留下!”
琥珀听她这么说,只得与叶武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到了第二日一大早,琥珀就来看若谖,顺便给她做早饭,整理整理房间,可是,若谖已经离开了。
琥珀蹲在她的房门口崩溃的哭了。
子辰匆匆赶到,看见痛哭的琥珀惊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琥珀抬头见是他,心里百般滋味,站起身来,泪流满面地质问:“你怎么才来!公主左等右等,等不到你来,她已经绝望地走了!”
子辰转身冲了出去,把整个村子翻了个遍,哪里都不见若谖的身影。
他颓丧地跪在忘忧花丛里,似看见若谖初来大漠时,正是**,杏花落了,桃花开了,若谖远远站在一片桃林里,默默注视着他,不敢靠前。
一阵风吹过,满树桃花簌簌而落,花瓣雨落得若谖满身都是,若谖那日穿了一身素衣,洁白的裙衫上点点嫣红,站在漫天飞舞的桃花瓣雨中痴痴地凝望着他。
琥珀轻轻地走来,递给他一张布帛:“这是我在公主枕头底下找到的。”
子辰接过,展开来看,上面写着几句诗:
过去种种梦,难忘再有诗。
夜未凉,心微凉,独留惆怅。
浪迹天涯,只为相忘。
那日子辰把依依送到了她的住所,依依以死相逼不许他离开,他却决然抬脚就走,依依真格把匕首捅进了自己的胸口,他照顾了她几天几夜方才脱险。
人只有在生死间才能想明白许多事,依依苏醒后在子辰眼里找不到自己想要的怜惜、疼爱,相反看到了焦头烂额和心烦意乱……她的心陡然凉了,终于松开了子辰的手,子辰这才匆匆赶回,可若谖却不耐久等……
过去种种梦,难忘再有诗。
心里的刺痛化作眼泪,从子辰的眼里漫漫溢出。
长安。
一个月后,因胡宁阏氏力保,加上证据确凿是副将方永庆诬陷主帅方永华私通匪类,窝藏楼兰亡国公主,方永华官复原职,仍镇守边关,方永庆满门抄斩。
临行前方靖墨特意拜见了二皇子,若不是他与王丞相周旋,并以与若谖退婚,且自己退守到山阳为代价,保住方家父子三人坚持到胡宁阏氏的奏折和审讯结果,只怕他父亲和两个弟弟都做了刀下亡魂。
方靖墨歉意道:“不是为了我方家,二皇子不必做出如此大的牺牲。”
刘康浅笑道:“就让我疯一回又如何?”他永远难忘十五岁那年,他乘着马车从方府外经过,听见里面传来金玉般的琴声,问左右:“是谁在弹琴?”一个宦官答道:“是方府若谖小姐。”
未见其人,已喜其琴声,因其琴声,而慕其人,只是深闺弱质不知罢了。
明月夜,短松岗,何处萧声断人肠,新盏,沉香,伊人独立夜风凉。
方永华仰起脸,悲凄地仰望着星空。
那一年清明杏花微雨,谷下凉风阵阵,燕倚梦却已是爱意绵绵,卧在方永华的怀里,唯愿在那里融化,从此胶漆不分。
她像个孩子似的俏皮地指着夜空,甜甜道:“听说人死后灵魂会化为天上的星星,在夜空里深情地凝望着自己生前的爱人。”
方永华仰空哀泣:“梦儿,告诉我,哪一颗星才是你,你如今凝望的人还会是我吗?”
半空中似有燕倚梦如玉的声音传来:“华哥,答应我,永远不要骗我,永远不要伤害我,永远不要……”
方永华如赎罪般跪了下来。
青砚如丧家之大在沙漠里逃窜,他万没料到自己计划的如此周详,却满盘皆输,方永庆那边的连环计土崩瓦解,就连鄯善国用依依做诱饵,引出子辰,杀死他,让若谖小贱人痛不欲生的计划也落空了,但他不能死,没有为凝烟报仇他就不能死!
他在沙漠里已经奔逃了一个多月,竟然没有人来诛杀他。
也是,苍茫大地,寻找一个居无定所的人并非易事。
太阳炙烤得他浑身无力,渴,喉咙里似要冒出火来,自己必须找到水活下来,回长安想办法,害死若谖一家人!
青砚拖着沉重的脚步踉跄着向远处的绿洲跑去,当看见绿洲里的那潭清水时,他忍不住边跑边得意地大笑:“哈哈,老天爷都帮老子,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小贱人,老子不弄死你,老子就不是人!”
“哦豁!你本来就不是人,只是一条贱狗!”墨城从一棵沙柳树后转了出来,抱臂懒洋洋地嘲讽地看着他。
青砚像见到鬼一般,吓得连连后退:“你……你怎么在这里!你不是已经走了吗?”
墨城走到他身边,用手侮辱性的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脸颊。邪魅地笑着道:“是你这只贱狗又把我引回来了呀!”
“你……你想干什么?”青砚心都快吓裂了,惶恐地问。
墨城嘴角微勾:“别急,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他话音一落,从树林里走出十几名男子,其中一个用绳索套住青砚的脖子,像拉一条畜牲一样把他拉到沙漠里。
墨城脸上漾着似笑非笑的笑意:“你可真行啊,为了抓住你,害我调集了墨门所有的力量追捕你,你知道我是多么想做一只闲云野鹤,却因为这一道调令,不得不做了墨家的掌门!你害我害的这么苦,我们是不是应该对你玩些匪夷所思的花样?”
青砚惊恐道:“什么花样?”忽然想到,对男人最大的惩罚就是把他变成太监,忙紧张的双手捂住裆部,惶恐道:“不要!不要割我蛋蛋!”
墨城先是一愣,接着仰天大笑:“你还真是猥琐到了天地变色的境界,割你那里我都嫌恶心下不了这个手,何况,对无脸之人来说,只要能苟延残喘,哪里还管自己有没有尊严,是不是完整的,我脑袋又没进水,怎会留你这个狗渣在人世!”
他忽然收了笑意,目光倏忽变冷,把手一挥,那几个墨门子弟先把青砚扒光衣服,鞭打了一顿,然后把粗盐用力抹在他伤痕累累的身体上,青砚痛的发出野兽般的嚎叫。
墨城冷冷的看着他:“省点力气待会儿叫吧,酷刑还在后面呢!”
几个墨门子弟把青砚活埋在沙子里,只露出个脑袋在外面,正是正午,沙漠烫得可以捂熟鸡蛋,炙热的温度把抹在伤口上的粗盐更深刻地逼进伤口里,痛得青砚喊叫得嘶声力竭,再加上炎热,身体水分迅速的流失,让青砚更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用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乞求道:“杀了我吧,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墨城和他的随从席地而坐,从沙子里取出已经被捂熟的鸡蛋就着清凉的青稞酒吃了起来,对青砚的声声惨叫置若罔闻。
到了酉时,墨城看了一眼已经因酷晒而完全脱水,缩成如幼儿般大小的皱巴巴的人干的青砚,站起身来,淡淡道:“我们该走了。”
众人跟着他走出一段距离,有个小弟八卦道:“掌门,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方小姐呀。”
墨城面不改色道:“这都被你看出来了,信不信我杀人灭口!”
那小弟一副曾经沧海难为水的沧桑感,劝道:“既然喜欢,为何不去追?”
墨城用玩世不恭掩饰内心的怅惘:“人家都有心上人了,追个毛线呀!”
那小弟一看就是专撬人墙角的专业户:“掌门这就不懂了,名花虽有主,掌门可以松松土,把那名花移植到自己的庭院内栽种。”
墨城突然驻足,摆了个黯然**的姿势,一脸深沉状:“这是沙漠,松什么土,植物移植就有可能枯死,我只要她好好活着,别无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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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傅,你为何整天都用面纱遮住容颜,你把面纱取下来让我们看看你的真面目吧,师傅一定是个大美人吧。”一曲琴罢,一群豆蔻梢头的小丫头围在若谖身边叽叽喳喳。
若谖笑了笑,抱起琴,分开那些小姑娘回到自己的住所,在梳妆台前坐下,慢慢地揭开脸上的面纱。
一晃十年过去了,许是喝过人参娃娃的驻颜汁,铜镜中的她仍如十四五岁的少女那般娇艳动人,好似昨日才过去的时光,她与他站在黄河的两岸,无一叶扁舟送她渡河,来到他的身边。
只要独处,她就会想到他,一个人反反复复地回忆着关于他的点点滴滴,把所有人摒弃,只留他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怕再被抛弃,无所顾忌地深爱着他,而他在她的梦里,在她的幻想里,对她情深似海。
那个使她倾尽全力忘不掉、不想忘,令她颠倒梦魂以至沉沦不拔的少年,给她的仅仅是那倾心一吻,和一夜充满辛酸和憾愧的温存和怜惜,却在她心里留下无边的相思和虚幻。
……由爱生嗔,由爱生恨,由爱生痴,由爱生念,从别后痴恨痴念,皆化为寸寸相思,而她把如草般疯长的相思全化作袅袅琴音,藉着给乐坊的女子教授琴艺谋生,打发漫漫人生。
又是桃花红,暗夜里隐有花香,若谖坐在庭院里抚琴,墨城跑来,道:“听说子辰今儿到了长安,在大殿上被皇上金口玉言封为了骠骑大将军,可他坚辞不受。”
若谖只淡淡道:“知道了。”
墨门耳目遍天下,墨城隔三差五地向她汇报子辰的行踪,前五年,子辰一直在满世界找她,大概后来绝望了,就没找了,后来就一直帮着她父亲镇守边关。
但若谖每次听了,都只有“知道了”三个字。
一花一世界,一木一浮生,一草一天堂,一叶一如来,一笑一尘缘,一念一清净,心已伤透,宁愿相思入骨,她也再无勇气向他走近半步。
青蓝天幕,皓月当空,夜色如水,若谖和墨城,一个坐在屋顶慢慢地饮着酒,一个坐在庭院里弹琴唱歌:
蝉声陪伴着行云流浪
回忆开始后安静遥望远方
荒草覆没的古井枯塘
匀散一缕过往
晨曦惊扰了陌上新桑
风卷起庭前落花穿过回廊
浓墨追逐着情绪流淌
染我素衣白裳
阳光微凉琴弦微凉
风声疏狂人间仓皇
呼吸微凉心事微凉
流年匆忙对错何妨
你在尘世中辗转了千百年
却只让我看你最后一眼
火光描摹容颜燃尽了时间
别留我一人孑然一身凋零在梦境里面
萤火虫愿将夏夜遗忘
如果终究要挥别这段时光
裙袂不经意沾了荷香
从此坠入尘网
屐齿轻踩着烛焰摇晃
所有喧嚣沉默都描在画上
从惊蛰一路走到霜降
泪水凝成诗行
灯花微凉笔锋微凉
难绘虚妄难解惆怅
梦境微凉情节微凉
迷离幻象重叠忧伤
原来诀别是因为深藏眷恋
你用轮回换我枕边月圆
我愿记忆停止在枯瘦指尖
随繁花褪色尘埃散落渐渐地渐渐搁浅
多年之后我又梦到那天
画面遥远恍惚细雨绵绵
如果来生太远寄不到诺言
不如学着放下许多执念
以这断句残篇向岁月吊唁
老去的当年水色天边有谁将悲欢收殓……
子辰正独自走在长安的街道上,忽然听到那淡然里隐着忧伤的歌曲,心跳陡然加速,寻着歌声琴音飞奔而至,不顾一切推开那扇柴扉。
琴声戛然而止,若谖站起身来,与子辰相视凝望……
大红的盖头被慢慢地挑开,若谖娇羞满面,闭上眼,任由子辰缓缓把她平放在床上,伏卧在了她身上。
紧张、惶恐,若谖伸起手似还要推开他。
子辰在她耳边呢喃道:“到现在你还要拒绝我吗?”
若谖举起的手慢慢变为环抱住子辰的脖子,渐渐融化在了他粗壮的筋骨下……
“谖儿,别怕,我会慢慢来的。”子辰轻抚着她。
窗外落缤缤纷,一地落红……
多年以后,在大漠一个人迹罕见的大峡谷里,住着若谖一家人,她从厨房里刚端出热气腾腾的饺子,一男一女两个孩子就扑了上来,用手抓着吃起来,烫得乱跳,却舍不得放下。
若谖嗔道:“等阿爹一起回来吃啊!”
小男孩眼尖,指着门外大叫道:“阿爹回来了!”
门外,遍山遍野的忘忧花,子辰踏着西阳而回,把扛在肩上的猎物放在墙角,笑问两个孩子:“有没有替阿爹照顾娘呀?”
大一点的女孩子乖巧道:“有!无忧帮娘包饺子了的。”
子辰抱着她亲了一下:“乖!”
小一点的男孩子抱住若谖的腰,把小手按在她的肚子里,问道:“阿爹,娘肚子里真的装着一个小弟弟吗?”
子辰看了一眼若谖微微隆起的肚子,笑着道:“当然!不过也可能是个小妹妹哦。”
小男孩大概觉得很神奇,打破砂锅问到底:“那个小弟弟是怎么装进娘的肚子里的?”
啊呀,这熊孩子,越问越离谱了。
若谖在他面前放了一碗饺子:“有饺子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子辰洗了手脸,也坐在桌前吃饺子:“是阿爹播的种,然后在你娘肚子里发芽生长。”
“哦。”小家伙的注意力已集中在饺子上了,发芽什么的他已不感兴趣了。
若谖大松了口气,再问下去可就尴尬了。
她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人,眼里氤氲着一层雾水,娘,你没得到的幸福我得到了。
(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