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江东一带的外乱比北方要少得多,而外乱少的地区内部控制就会更严格,建业的狱牢修建比许都的要大而严谨许多。
不同于许都的地上建筑,建业的狱牢建在地下,但通风和排水都做的很好,并不像许都的那般骚气熏天、臭虫满地。
尽管这样,郭嘉带林珺来的时候还是持着小心翼翼的态度,两侧有多名侍卫贴身守护。
毕竟这狱中关的都是曾经的王侯将相,如今的亡命之徒,若有机会,定会狠狠拔了郭嘉的皮。
二人走过时,两侧狱房中皆传出污秽之极的辱骂之词,更有甚者将手伸出牢栏的间隙,试图去抓挠门外的人。
郭嘉担忧林珺害怕,在宽大的衣袖下悄悄牵住她的手。
夏荷与另一名女子被关在狱道的尽头处一间。
夏荷像一团枯萎的植物一般倒在阴暗的角落里,导致林珺第一眼并未瞧见她,却注意到倚在墙边的另一人。
年纪不大,却英气十足的女孩。
夏荷听见众人的脚步声,慌乱的爬起,踉跄撞到牢栏上——
“求你们了,别把我和她关一起!”
狱头大喝道:“都死到临头了还有这多要求!”
建业城易主,这狱中大大小小的将士自然也都换了曹家的人。
夏荷不住的摇着头:“不会的,我告诉过你们了,我与郭祭酒的林夫人是亲姐妹!你们再为难我,教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狱头为难的看了一眼林珺,就这一侧身的功夫,眼见的夏荷就看到了站在后面的林珺。
林珺也才瞧清此时清瘦而虚弱的夏荷,凹陷的脸庞和由于瞪的用力而有些凸出的眼珠在火把的光线下显得格外骇人。
夏荷贴着墙壁艰难的站直了身子。
“贱-人。”
她冷着脸道。
郭嘉就要发作,被林珺扯了扯手,制止了下来。
狱头和狱卒都有些蒙了的样子。这牢中的女人竟真的认识林夫人,可怎的没有如常人想象的那样扑上去求援,反而破口大骂?这不是自找苦吃么?
“夏荷。”林珺平静道,“你瘦了很多。”
“需要你来同情我?”夏荷大笑起来,“又在别的男人面前装一朵清纯的白莲?假模假样的来看我,显得你有多无私善良?若不是我想找机会逃出去,需要借你的名头?”
夏荷这样的癫狂状态也是林珺未能料到的。
只听狱中另一女子突然道了句:“真是可悲,死到临头了还想借用瞧不起的人名头。”
夏荷抖了抖嘴角,并没有发话,似是很忌惮这个女子。
林珺从那女子身上收回目光,对夏荷叹气道:“我原本以为我怨恨你会多一些。”
夏荷又连连冷笑:“怨恨?你不就是个喜欢受虐的贱骨头么?怎么,你回来后没听说过郭嘉和曹昂为争抢一名舞姬大打出手么?你最放不下的郭嘉趁你不在的时候娶了旁人,你回来还舔着脸跟他手拉着手?”
林珺感觉郭嘉的手有些轻微的颤动,她安抚的摩挲了下他的手心。
又问夏荷道:“这就是你送初一过来的目的?引得郭嘉与曹昂反目?这手段是否太低端了些。”
不料夏荷道:“他们反不反目,与我有何相干?”
她又勾了勾嘴角:“你从前不是常看不起我做妾么?觉着有两人争着想娶你做正妻很了不得么?林珺,初一长得并不那样像你,我只略微训练了她的声音,平日里爱慕你的两人就跟着了魂似得,你所谓的真情实意就如镜花水月般消失了!”
林珺张了张嘴,下意识就想说她并没有看不起夏荷做妾,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夏荷心底里就为自己妾室的身份自卑又不甘,却不肯承认,并将这种怨恨转嫁到林珺身上,给自己的怒火一个合理的宣泄口,林珺是否看不起,她哪里会真的在意。
郭嘉突然问道:“初一怎会那样乖乖听你的话?”
夏荷见郭嘉这样问,以为初一已得了手,满怀得意道:“我派人抓了初一的弟弟,教她无论如何怀上他们哪个谁的孩子,她若敢不听话,教我在这边听说了,便送她最宝贵的弟弟去做男倌!”
她又大笑道:“如何啊,林珺,被背叛的滋味是怎样的?我真不知该说你心大还是情深,这种男人你都能忍?”
林珺摇了摇头:“夏荷,情意深浅,忠贞与否,不在于一两件事,而是你在与他长期的接触中,发自内心的感受和信任。”
“好一个感受和信任。”夏荷将脸挤在牢栏之间,面上遭人殴打留下的青紫一览无遗,“我对你,对他的信任本是满满的,林珺!是你们背叛了我,辜负了我!”
林珺知道,她提到的“他”,是赵云。
夏荷将眼珠转到郭嘉身上,冷笑道:“咱们的郭祭酒大人可知道这一茬?嗯?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林珺手断了,耳聋了,功夫也丢了,是怎样一个人千里迢迢的跑回荆州的?”
“夏荷,这是你逼我的。”林珺蹙眉道,“若不是你将我关在山中派人监禁,我又何必出此下策。”
“我已经对你够好了,林珺!”夏荷大喝道,“你不是想回现代么!我就想法子送你回,你知不知道我偷偷将你从那囚车里放出来受了刘备多大的责罚!连带着子龙也受了委屈!结果你回不去,又受了重伤,我还不计前嫌的找人医好了你,给你安排了山清水秀的住所让你安稳的度过一生,远离这种纳妾的渣男,我对你不好吗!”
她突然笑了起来:“不好吗!不好吗!你非要勾引我的男人!出卖身体,出卖色相,以此作为交换让他送你回来!郭嘉,这些你知道吗!”
林珺握紧了郭嘉的手,大声反驳夏荷道:“我并未出卖身体!夏荷,我却是央求过赵云,他见我可怜,又对你的行为不耻,才会送我回来!”
“我不信!”夏荷恼怒道,“你若未出卖身体,他与你非亲非故,又怎会帮你!莫不是看上你了,对你有情?!不可能!”
她又转向郭嘉道:“郭嘉,你信吗?啊?你夫人说她和别的男人是清白的,你信吗?”
郭嘉突然面露羞涩的低下一笑:“我信呐。不过清不清白都不打紧,只要我是最受宠的一个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