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月死活的拦着不让彧尧看,彧尧是个有耐心的人,也不和她犟这些事,摆摆手。
“那我便不看了……”做出一副仿佛真的不在意的模样。
成月这个人,脾气性格堪称十分的古怪。
说不听,骂更不行,以退为进才有用……就是传说中的活驴性格,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彧尧这么一松手,说自己不看了,成月倒是脸色有点奇怪,然后想了很久,抱着个东西递给他。
“这什么?”彧尧看了看那小包袱,湛蓝色的布包着,挺大的一团。
“你拆了看了就知道……”她声音依然挺小的,脑袋都快埋进箱子里面去收拾东西。
其实是没脸见人吧……哈哈,真可爱。
彧尧研究了一下那个包袱,确定应该是衣裳一类的东西,打开之后,发现,是件白色的面料,绣满了银色丝线,就连盘扣都是自己缝的。
腰间的腰带是花纹繁复的绣带,只不过绣线换成了水蓝色,左右各一条小鱼,像是个严肃的玩笑,刚好化解了这个衣裳太过繁复的感觉。
这丝线看起来缝的细细密密,饶是最好的绣娘也得不眠不休的绣上一阵子。
然而,这是件男装,看起来……应该是给自己做的吧?
彧尧说不上有多高兴,拎起这件衣服就上下的比量着,看起来大小正合适,上次买的那点狐狸皮也都镶了上去,瞧着就好看。
“是给我做的么?”彧尧拎着衣裳一边比量一边惊叹着:“给我做的吧?”
“嗯……”成月很小声的回应。
这么复杂的绣活,想来是做了许久,之前在家的时候她就一直在绣,后来出去了……虽然和他断了来往,却还在做这个。
这一刻,彧尧说不上自己有多高兴,只是抿着嘴笑,笑了许久,才听那边的成月又小小声的开始补充。
“你别得意,我只是看你现下穿的衣裳太单薄,再加上都染了血,才给你的……”
“那你还打算给谁?”彧尧紧紧的抱着衣裳笑:“说谎也不找个好点的理由,我又不是注定了会被砍,你提前给我做出来,就是还念着我呢。”
“谁念着你。”成月把头埋进箱子里,嗡里嗡气的回:“我就是看到自己花样都绣了一半不舒服,才随随便便做的……”
“随随便便也做了个买都买不到的好衣裳,还这么贴合!”
“你都没试怎么知道贴合不贴合?”
“贴心合意,就叫贴合。”彧尧一笑,一排整齐的小白牙露出来,竟有点俏皮的感觉。
成月看得呆了,一瞬间想起之前和自己日夜在一起长达几个月时间的玉遥。
窗外明明已经入冬变得冷冽起来,她的心却是暖暖的。
看来不管是男儿身还是女儿身,他都有这个本事把自己这颗冷透了的心暖起来……
见他迫不及待的想试一试这件衣服,成月立刻伸手给阻止了:“别动作太大,身上的伤口会崩开。”
彧尧本来想说,其实没什么事儿,他那点小伤,不觉得疼,也没什么所谓,但被人关心总是奇妙的幸福,所以就继续强装自己重伤未愈,抱着衣裳躺床上去了。
成月看着彧尧这样,抿唇一笑,有些羞涩,转头继续收拾东西。
一样一样的全都收拾出来之后,成月无奈的看了看那个躺在床上和大孩子一样的家伙。
东西拿的还真是干干净净……这是有多怕她要的东西落下?是不是就差把房子端来了?
收拾完之后,就顺便将那群小厮们带回来的冻饺子都煮上,端给了彧尧。
她瞧着彧尧的气色还算不错,心里也有了点底,看来身为妖怪,就算是打人打不过,恢复能力还是挺强的,在短短的几日,就能把身子恢复的生龙活虎的。
之前成月的娘是个有名的绣娘,成月的手艺都是她教的,她说,一针一线,全是过去的回忆。
而成月的爹是个猎户,上山打猎卖动物皮为生,自从她娘死了之后,家里的上上下下操持就都落在这父女俩身上。
成月是女儿,自然看不了爹爹白天打猎,晚上回来还要洗衣裳做饭,所以慢慢跟着学,后来做的比娘在世的时候也差不多。
当初她娘说过的最多的话,就是:“我不后悔,你爹是真心待我的。这世上,最难得的,就是真心。”
成月那时候还小,不懂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而如今,看着彧尧,倒是有些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糙汉子也是会暖人心的,她爹无论给吃什么,好吃不好吃,都是捧着饭碗吃的香喷喷的,然后露出个笑脸好好评价一下,说怎样怎样美味。
她娘一个有名的绣娘,生的漂亮至极,本有嫁给王公贵戚做妾室的机会,却心甘情愿的嫁了个猎户,过粗日子。
只可惜,娘去了才两年,她爹上山打猎时就不知被什么东西给咬死了,成月打那开始,就成了没人亲没人疼的孤儿。
彧尧盯着碗里的饺子,一个一个的吃,吃相倒是蛮斯文的,就是把她煮的全都快吃没了,肚子还没见如何。
成月借故去如厕,就又去厨房煮了一些饺子,端回来之后,见彧尧吃了个差不多,但还剩了整齐的一盘子。
“你吃饱了吗?”
“给你留的。”
成月看了一眼那盘子里的饺子,各个都是溜圆肥,他把那些煮漏了的,还有看起来长得丑的,全都自个儿吃了,留了一盘子小肥猪给自己。
成月想起之前爹也是这样,什么都舍不得吃,留给娘。
就算是全都一样,他也能挑出好与不好的,好的给媳妇孩子,不好的自己留着。
就这么眼窝一热,成月抬手把又煮了的饺子给了他:“还有呢,你吃。”
“那我吃这个,你吃那热的。”彧尧瞧见她端了两盘,就把‘小肥猪’拉到自己面前,一个个挑了吃。
成月看了看手里还冒着热气的,有种怪异的感觉……又是当初和玉遥生活在一起的时候的那种感觉,总觉得,若是这样过一辈子,也是不错的选择。
会很幸福吧……
成月就这么默默的吃,吃着吃着,眼泪大颗大颗的就掉下来……
这世上有种东西叫心魔,她的心魔可能就是之前辗转的那些男人的嘴脸,只要看见男人,就会觉得是罪大恶极十分恶心的。
但这种心情,渐渐的被彧尧融化了……成月想,不如自己就试着和这家伙在一起生活吧。
结婚什么的,不敢奢望了,但相互扶持着,伺候他一世也是不错的。
彧尧看见成月掉了几个泪珠子,吃饺子的动作停了停,本来想开口问问,但后来一想,女儿家总会有点小心事的,更何况是成月,他还是默默的吃,不要问了。
事实证明他做对了,一顿饭吃完,侍女们收拾了东西,成月一向习惯自己做,这会儿被人伺候了,还觉得不太舒服,手足无措了。
“我来帮你上点药吧。”
距离那事儿也过了几天,成月之前看着那伤口狰狞的就觉得浑身发麻,这会儿却也想看看他到底好成什么样了。
“行。”
不管她说什么,彧尧都一直没有反驳的话,在小衣橱里面拿了一小瓶药,回来告诉成月。
“这个是粘的,就抹上就行。”
“那不会疼啊?”
“不疼。”
但,当彧尧脱了上衣,成月瞧见那仍然挺吓人的刀口,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把药抹上去……
这么个上药法,若是自己,早就疼晕了吧?
成月略微看了看他,面色没什么改变,倒是盯着她的脚看的认真。
“你看我的脚干什么?”
彧尧抬头,笑眯眯的一呲牙:“你的绣鞋和我那件衣服袖口的花一样。”
成月噗嗤一笑,没想到他观察细微,略挑了下眉笑道:“我喜欢这个花样儿,怎么?一样不好么?”
“好,好,当然好。”
彧尧见她这么笑,早就被迷了心智,估计端盆猪食来他都能说好香。
成月瞧见他那傻样,又是腼腆的笑了笑,随后帮他穿了衣裳,若有似无的问了句。
“彧尧,你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