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婉想到的第一个帮手，就是孟寒。唐婉找了一间没人的会议室，正要给孟寒打电话，手机却振动显示了孟寒的来电。
    “唐小姐，这次我们又该统一战线了。你的老对手夏伊，云夏坊搞得风生水起，这顾夕哲又开始嚣张了。你在璟瑞也不好过吧？”孟寒试图使自己的声音平淡，然而言语间依然透着一股阴沉。
    “都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小姐！”虽说利益关系紧密，孟寒的坚忍和狠劲唐婉也算认可，但她由衷地觉得，孟寒的粗鄙和阴冷令她反感。
    “好好我改口，唐总，之前你提议的那些事儿，咱们可以联手落实了。人，我都准备好了。”说到最后一句，孟寒流露出一丝得意，喜欢下暗棋，暗中吃掉别人的那一刻，总是他最爽的时候。
    “行，你出你的人，我出我的力，办成后各占一半。”
    “唐总真是明白人。”
    孟寒出的人，便是KT公关部陈佳，和代号“大神”的黑客。大神是孟晗一手发掘和训练出来的，除了网络黑客技术和忠于孟寒之外，其他一概不懂的人。陈佳交出了夏伊、云夏坊在KT存档的所有资料。大神解读了资料，全网搜索一切可波及的信息，并根据唐婉的指令对信息进行重新编排。
    唐婉多事傍身，收到大神的“OK”回复后，她才停下来喘了口气。乌云密布的金融街天空，一如唐婉此时难测的心绪，要到顶端的位置，总要付出些代价。“夏伊，不要怪我。”
    毁掉一个人的名声，是毁灭一个人的捷径。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不为人知的故事，只要把这些故事加以窜改捏造，它们就可以成为毁灭人的工具。
    很快地，夏伊的负面消息全网络满天飞。刚开始只是几个金融号、商业论坛爆料，夏伊跟顾夕哲、沈若宁、辛晨的四角关系，《美食云南》制片人涉嫌参与非法集资等事，都因为爆料人的添油加醋而显得高潮迭起猛料不断，成功吸引了围观群众的关注和讨论。
    网络传言：夏伊傍上司辛晨失败，在璟瑞也不得意，转而瞄上了KT少当家顾夕哲，并成功拆散了金玉良缘的顾夕哲和沈若宁。夏伊进了KT后，因业绩不达标而被踢出局。而后凭借炒作梦想成为网络红人，这位KT未来的少奶奶有一个代称：梦想婊。
    夏伊已经很久不关注八卦、社区消息了，是周围人都在说起来以后，她才知道自己快要臭大街了。她看到别人转来的一篇帖子，“三问KT夏伊：傍上司升职，抢来的男朋友，炒作上位，人生赢家你可快活？”
    夏伊看到标题的那一刻是茫然的，她的手一抖，手机啪地摔到地上。再看帖子内容，她都要不认识里面描述的自己了。
    （傍上司、走后门，璟瑞普通年轻员工很难获得的升职、拿奖、好项目、基金管理权限，她都通过各种手段得到了。那份《危机时期的餐饮业经营策略》其实是第二作者邱风主笔，夏伊不过是挂名。
    在璟瑞没傍成上司，她就想方设法搞定顾夕哲，还利用富家千金不齿的行径，抢走了别人的男朋友。空降KT，KT专门为她设了一个职位，火爆的云夏十二席也不是她的功劳，是神秘厨师的功劳，明明有厨师给她开挂，她还是没达到KT的业绩指标而被踹走。创业后电影《美食云南》的制片人挪用项目款，参与非法集资，只怕也是夏伊指使。）
    字里行间似乎句句都说的是她，但东拼西凑恶意修改后，就根本不是她了。越看越心惊，更让她震惊的是帖子后面的评论。
    帖子登上了论坛的热门榜，已经有一千多条网友回复，这数字每分钟都在增加。他们话说得多难听的都有，“贱人”算骂得轻的，脏话都用了一遍，最可怕的是那些诅咒她的网友，把她全家人、包括未来生的孩子都诅咒了一圈。
    “披着精英皮囊的贱人，不就是个不择手段的拜金女么！”
    “细思极恐，从小城姑娘到骗投资人数千万，年纪轻轻到底用了多少手段？我看这背后没那么简单，围观群众不要再吃瓜了，这是商圈一件大丑闻，我们要抱团，深度人肉她，把她的所有账号扒出来！”
    “哪是小城姑娘，她是大理的，文化古城好吗！她以前中学跟我一学校的，中学时就是一假小子，短头发跟个变态似的，没想到长大了变成妖艳贱货，去祸害帝都了！”
    “她跟我一初中的，我们那儿也是百年老校，这些年没出什么名人了，时隔多年后红的居然是个贱人。她初中时很平庸，打扮得跟男的似的，就学习好点儿，每天装逼清高的样子，现在想起来我都想吐！”
    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那么多千奇百怪的网友，夏伊的校友、前同事、亲戚的朋友、见过她的路人纷纷出来爆料，爆了许多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所有网络账号也被挂了出来，这些信息被网友解读后，全都成了黑历史。还有人强调“细思极恐”，演绎出了一连串耸人听闻的故事，全都有板有眼，逻辑严密程度堪比推理小说。
    “细思极恐你妹！”夏伊浑身怒火似要冲出来，她把新买的手机重重拍在桌上“嘭”地一声巨响，还是要克制，如果手机又像刚才一样摔到地上恐怕就会坏了……
    苍天呐，看到“妖艳贱货”四个字的时候她险些吐出一口老血，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夏伊么？这还是她自己么？终于知道什么是艺术源于生活，她就这点儿素材，却被脑洞如黑洞的网友们写出了推理小说。
    夏伊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用手把头发使劲往后撸，这是她打娘胎以来最红也是最黑的时刻，她必须冷静。被骂也就罢了，云夏坊会受到什么影响？她夏伊的职业生涯会受到什么影响？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话，她关心的只有这两个问题。
    夏伊不断地咬着嘴唇，直到她尝到一丝血腥味，她才从焦虑和恐惧中回过神来。办公室印着花的墙纸，原木色的办公桌，桌上没看完的那本书……这些都没改变，还是昨天那个样子，夏伊这才情绪回稳。
    亲爱的夏伊，亲爱的我，那些网上的声音都是假的，他们骂的不是我，我要镇定，然后想办法处理接下来的事。夏伊不断给自己心理暗示，她冷静了半天，才有勇气再度打开手机。
    微信跳出了几十个对话框，天呐，要不是出了大事儿，夏伊都不知道有这么多朋友关心她。大部分都是微信好友里不太熟的那种，问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其实他们内心的OS是：矮油我微信里居然有个人火了，我得好好扒一扒。真正的朋友就不会那么八卦了，他们了解她相信她，说的更多的是担忧。
    “没事，这点毛毛雨小风浪不会刮倒你伊哥，你伊哥是江湖不败的存在，管那些妖魔鬼怪说什么呢！”
    “嗨，亏你还是我妹呢，你姐姐我是啥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别瞎担心了！你姐我是擎天柱，没有什么挡不住！”
    “人红是非多啊！早知道我会这么红，你们店该请我代言了对不对？安啦，等这段狗血过去，我请你吃饭！”
    夏伊一一回复那些关心她的人们，也许是故作坚强，也许是不想让朋友们再担心下去了，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就希望有些事情能独自消化就好，朋友们各有各的生活，不想再打扰他们。
    夏伊最担忧和难以回绝的，就是爸妈的担心。妈妈看夏伊几个微信没回，就打来了电话。
    “夏伊，我和你爸很担心，你还怎么在北京待下去？”妈妈说。
    “你们放心吧，这只是小事，这边的人就是爱小题大做，过两天就好了。”
    “小题大做？我跟你爸在单位、在小区都快待不下去了，他们说的那些话我都听不懂了。女儿，平时你多独立我们管不着，但这事儿不小，我们必须过问。创业如果做不下去了，就收收心找个普通工作吧，那个圈子太复杂，不是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能承受的。”
    “哎……”要搁在平时，夏伊会说爸妈封建保守，但她自己现在已经落了一成，还怎么能自信说出想法啊，“你们再给我点时间，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从小学习的时候，我就没麻烦过你们，现在长大了更不忍心麻烦你们。”
    独立自主的话撂出去了，夏伊自己心里都没什么底。哎，从小独立惯了，落下了独立的病根儿，打碎牙往肚里咽，忍着，坚持着，又有什么是拼命、努力完不成的事呢？一定没有，夏伊鼓励自己。
    负面新闻就像毒瘤一样，扩散速度惊人，夏伊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夏伊到店时间比平时晚一些，平日里这个时间已经开始排队了，今天却门庭冷清的，连堂里都没坐满。
    来店的都是和夏伊很熟的老客。在附近开服装店的金老板来了，她又穿了一身她店里最新的款式，背了一个崭新的亮片小包，她冲夏伊打了个招呼。
    “金老板，你来啦！”夏伊走到了金老板身边。
    “小夏，你坐着吧，咱们聊。”金老板特别热情，每次来都会和夏伊聊两句。
    “今天顾客少，金老板还是雷打不动地来了，看来要给你升级会员卡才好。”
    “咱们就别那么客气了啊！我说小夏，我说话直接啊，听说网上有些你的传言，那都不是真的吧？”
    “哎，好多都是谣言，莫名其妙就被骂了。我是什么样的人，金老板你能看出来吧？”
    “能，当然能！我开了十多年的服装店，店里人来人往的，什么样的人我没见过？你这是树大招风啊，他们造谣你，还造谣云夏坊，说云夏坊的食品安全有问题。这不，都不敢来了。”
    “人总是这样，不相信眼见的，却相信听说的。”
    “这造谣的也够无耻，是不是竞争者啊？你要怎么办？”
    “说我坏话也就算了，污蔑我们食品质量就不能容忍，我会想办法的。金老板你放心吃，这儿的每一个原料都是优质的。”
    蓝凌舞、白味今天都特别悠闲，提前订好的菜剩了一堆，有的还能用来做腌菜、酸菜，有的就只能丢掉。夏伊拎着两大袋菜扔进垃圾桶，看着这么多很好的食物被浪费，积压了一天的怒火终于迸发。
    为什么世上总有那么多恶意，为什么人们总是能轻易污蔑别人，或是听信谣言，为什么她夏伊稍微好了一点，就要被打压？为什么她每走一步，就是那么难呢？夏伊蹲在地上，把脸埋进手里，试图冷静下来。
    十几分钟过去，蓝凌舞找过来了，“夏伊！你蹲在垃圾桶旁边干吗！”她勾着夏伊的胳膊，让夏伊站起来。
    夏伊丧气地站着，蓝凌舞看不下去，“夏伊，伊哥，你不是哥吗？愣在这儿有什么用？争口气啊！你要是不爽的话，咱们就去跟他们撕！怕什么？错在他们，不是我们！他们要是敢还嘴，我就让立川黑了他们的网页，我看他们还能怎样！要不现在就去黑吧，让那些讨厌的人、讨厌的话全部消失！”
    “小舞，别这么做，别人会说我们是心虚，没用的。”
    “那你说怎么办？坐视不理吗？”
    “叫章立川查对方IP地址，把他们的大本营挖出来，找到他们，消灭他们！”夏伊握紧了拳头，把手心里的干面包片捏碎了。
    “好！”蓝凌舞马上吩咐章立川，章立川展开了全网式的调查。章立川敲击键盘的动作像是手指在跳舞，又快又酷。
    “我找到了！”没过多久，章立川就找出了煽动者的IP地址。
    意外的是，这些IP地址都来自KT。章立川想继续详细定位，怎料到不一会儿的工夫，那些代码全部消失不见。
    “诶，糟了！”章立川突然感叹道。
    “怎么了立川？”蓝凌舞看章立川神情不对，问道。
    “对方好像发现了我，没办法，我退出了。调查保存不下来，全没了，只留下刚才打印出来的这点。他们实力不简单啊！”章立川抬了一下眼镜，能成功防御他的人，全国都没几个。
    “这就更奇怪了……不惜动用了黑客，这是一个有预谋的强大团队。”夏伊预感这背后有一盘更大的棋，“始作俑者真的是KT的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