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分之一

    夜风簌簌,一抹单薄的身影在空旷的马路上漫无目的的走着。从宴会出来以后,蓓灵就一直这样走,一直这样走,她不知道她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她能去哪里,所以只能麻木的走着。夜是那么的黑,风是那么的冷,独自也已经响了不止一两遍,一如那个流浪的夜,那种无边的黑暗席卷着她,唯一不同的却是她的心境。
    多年前的那个小女孩会害怕会哭泣,可是如今,那个长大了的女孩再也不会哭泣,哪怕受再多苦再多的累再多的委屈再多的不甘还有再一次孤独的流浪,可是,那个女孩再也没有哭泣,她长大了,是真的长大了,可是她却一点也不喜欢长大的感觉,因为真大似乎就意味着要失去快乐,是这样的吗?蓓灵不知道别人的人生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可是她的人生却总是这样,无论她多努力的挣扎,却还是逃不出禁锢她的黑暗。
    夜那么黑,街道那么空荡荡,她忽然觉得自己的存在真的就像是尘埃一样渺小,渺小到找不到一丝的存在感,这个世界上人那么多,她的存又有多大的意义呢?
    脚已经磨出水泡,生疼生疼的,可是她却还是抵不过心底的万分之一,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疼,为什么会这么疼,是因为卓延对自己彻底的厌恶还是因为自己的不被重视不被爱,还是因为自己可笑的以为她曾经有一个最爱自己的爷爷,而这一切却都只是她的错觉?忽然听见一阵说说笑笑声渐渐向自己靠近,蓓灵有些茫然的抬头,却见对面的马路上正有一对牵着手的情侣朝她的方向走来。
    这是一对看似有些青涩的情侣,男的阳光俊朗,女的清纯美好,两人有说有笑的并肩走来,在这漆黑寒冷的夜里,这是多么美好的一个画面,就是蓓灵也忍不住驻足看呆了。这样一份简简单单的幸福,又有谁不羡慕呢?如果可以,蓓灵不求大富大贵,只求这一生能平平淡淡的,平平淡淡的拥有一份亲情、一份爱情、一份友情便足以,可是老天就是不给她这样一个机会,她从出生就注定了是被遗弃的,哪怕她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做一件事情的时候,也终会因为谎言而告终。
    无限心伤的过往一桩桩一件件的在脑海里放映而过,蓓灵才发现自己的人生死如此的空白,她二十几年的时光全都花费在了行尸走肉的日子里黑暗的日子里,原来,她的人生是这么的没有意义。看着那对小情侣越来越靠近自己,蓓灵的视线有些涣散模糊了,她看着那个男生的脸,可是他的脸却渐渐幻化成了卓延的脸,卓延正在朝她走来...蓓灵心里一喜就要跑过去扑进他的怀抱,脚下刚动却又忽然止住了脚步,是啊,他已经不是原来的他了,而她也不是最初的她了,他的身边有了别人,有了一个比自己跟美好的人,而自己却什么也不是了。
    天上紫光一闪,间接着响起的是一声隆隆雷鸣,巨大的声响像是老天爷的震怒,让人忍不住狠狠打了个寒颤。没有任何缓冲的时间,倾盆大雨接踵而来,雨幕瞬间笼罩一切。湍急的雨滴狠狠的砸落在身上,又冷又冰,方才那对小情侣已经依偎着披上外套跑出雨幕了,独留下一动不动的蓓灵。
    好冷。
    倾盆的大雨伴随着刺骨的寒风,蓓灵纤弱的身影立于其中脆弱得如同悬崖上摇摆的树苗,不堪一击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会在暴雨的戏谑下尸骨无存。娇小的身子在雨中瑟瑟发抖,苍白的嘴唇被贝齿紧紧咬住,紧闭的眼帘下长长的睫毛颤抖得如同蝴蝶受伤的翅膀,忽然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一张惨白的小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虽然极力的隐忍,可是身体不由自主发出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她很痛苦、真的很痛苦。
    钻心的疼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百骸,渐渐的带上点麻麻痒痒的感觉,这种感觉是蓓灵所熟悉的,却也是蓓灵害怕的,她怕死了这种被万虫蠕动啃食的感觉,这种感觉既是对人的心理承受能力的一种折磨,更是对人体健康的一种极度危害。如果可以,蓓灵倒宁愿自己中的是枪伤,或者是别的任何的伤都可以,哪怕再痛她都可以承受,可是唯独这种,她是真的没办法承受,也从未试过能脱离药物的控制,不然她也就不会被牵制到如今了。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从蓓灵的嗓间破出,她痛的全身都在发抖,可是她没有办法,她没有办法让自己不痛,而这世界上能让自己不痛的也只有那些红盒子里的药丸,可是,既然她决心要脱离卓家的控制,又怎么还肯能有机会得到那东西?如果等不到,除了硬挺过去,她还能怎样?
    巨大的痛苦快要吞噬了她的神经,蓓灵在雨中一声声的咆哮,凄厉破音的声音听得老天都忍不住心疼,那些倾斜而下的泪雨不就是最好的证明?源源不断的泪水从眼眶中溢出,这不是出自蓓灵的意愿,却是出自身体在承受巨大痛苦时所表现出的本能。忽然的,她跑了起来,在马路上,在倾盆的雨幕中发狂似的狂奔了起来,不要命的狂奔了起来。她一边发出痛苦的喊声,一边极力的狂奔着,似乎这样的宣泄会让她好受点。
    所以她跑,不要命的跑,只要能让她暂时忽略身上的痛苦,那么这又有什么的呢?她甚至恨不得自己就这样累死了才好,这样就不用忍受那些痛苦了。终于,不知道跑了多久,蓓灵终于支撑不住了,整个人双膝一软,狠狠的跪到了粗糙的地上被划得满身是血,那根断掉的肋骨再一次受到了重创,剧烈的疼痛让她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想站起来,所以哪怕是这样一副支离破碎的模样她也还是要硬撑着起来,哪怕最后的结果是一次又一次更狠的跌到。她从来都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是她却不能允许自己死在这样的地方,所以就算爬也要爬离这里,只因这里是科波菲尔与蓓灵最初相遇的那条街道,她认出来了,她认出来了那盏路灯,那站被小时候的她刻上字的灯。想想也真是嘲讽,多年前的她也是流浪于此,奄奄一息,而如今的她,却又一次将过去的画面重演了,只是她这次的下场是比上一次还要惨上千倍万变的结局。
    她知道,她没有续命的药,亦没有止血的药,所以,她是不可能再熬过今夜了,可是能不能不要死在这里,能不能不要死在这儿,她可以死在任何地方,可是唯独不能接受这里,因为这里是她一切悲剧的开始,是一切谎言的开始,到头来她的下场还要能么凄惨的回到这个地方,那是怎样一种嘲讽的感受?
    几声咳嗽,蓓灵先是吐出几口鲜红到有些不正常的血液,而后接着吐出来的却是一滩滩快要黑成墨色的浓稠液体,唇瓣一时沾满的都是那些黑愁的液体,与她惨白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
    看着地上的黑得看不出是血的液体,蓓灵的有些恍惚了但是却十分清楚自己的情况,是烈焰之炎的毒发时间到了...她被迫服用烈焰之炎已经整整二十年,那种毒素早已在她的体内根深蒂固,早已彻底的与她的血液融合一体,她知道,哪怕是这世上真的有谁能造出解药也不可能救得了她的,因为她被注射都是浓度至纯的烈焰之炎,所以,根本就是无药可解,所以要想活命,她是不可能指望解药的,唯有靠烈焰之炎缓解痛苦罢了,可如今,她不会有烈焰之炎了,因为那种东西只掌握在卓继南的手中,他之所以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牵制自己,如果有一天自己妄想脱离他的掌控,死就是她的下场。
    如果是纯度较低的烈焰之炎,黑市上倒是可以买到的,可蓓灵需要的却是十成十至纯的烈焰之炎,否者一概不能对她起作用,所以,她的下场是注定的,从她落入卓继南的手中从她被第一次注射了烈焰之炎起,就已经注定了她最终的宿命。
    多可悲,这就是她的一生,短暂的一生...
    蓓灵平躺在马路上,双目呆滞,任无情的雨水尽情冲刷,天很黑,很黑,毒素终于吞噬了她的神经她的意识,终于只剩下无尽的痛苦。她撕心裂肺的哭喊着,用双手紧紧的揪扯着自己的头发在马路上打滚,她好痛,好痛,真的好痛。
    脑海里空白一片,却让某个念头更加的清晰,她想要烈焰之炎,想要烈焰之炎!只要有了烈焰之炎,她就不会痛苦了。这样一个疯狂的执念像是丝线,而她就是那丝线下*控着的木偶人,只能凭着本能去做事,而现在脑海里给她的指令就只有一个,那就是去找卓继南,只要找到卓继南就会有烈焰之炎了,只要注射了烈焰之炎她就不会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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