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夕第一次见到曲笑的时候，是在六岁那年。
曲明黎在她醒来之后，指着旁边一个扎着麻花辫的小女孩说，这是曲笑，是你的姐姐。
曲夕很不解，为什么自己的姐姐看上去那么陌生。
和自己的爸爸妈妈一样陌生。
曲明黎说小夕你磕到了脑袋，所以什么都记不得了。
曲夕“哦”了一声，重新打量起曲笑。
曲笑在笑。
而现在，那个淡笑着的清秀女孩，她的姐姐，却蜷缩在地上，身下是蜿蜒的血河。
曲夕这一脚带着凌厉的力道，还有人类无法做到的速度，如一记闪电，狠狠地劈在老妇的身上！
纵使老妇习武多年，筋强体壮，也完完全全抵挡不住这一脚的威力。一声闷响，老妇被直直地踢飞了出去，矮小的身子“砰”地撞上墙壁，带下无数灰尘，手中的刀片也掉落在地。
然而，这只是开始。
曲夕垂着左手，血珠顺着手臂滴滴往下落，但她全不在意。她的眼睛像是两个大大的黑洞，几乎没有眼白，只有熊熊燃烧的烈火，仿佛让整个地下室的温度都上升了几度。没有任何的武器，却仿佛手执刀枪剑戟，统领坚甲利兵！
周风不受控制地退后了一步，余光扫着在墙角挣扎着想要站起的老妇，感觉到有涔涔的冷汗慢慢从他的额头滑下。他的心中渐冷，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为什么他会突然这么害怕，曲夕就已经奔了过来。
此时的他豪不怀疑，那拳头要是砸在自己的肚子上，会让自己的胃都裂了！
他急急地向后退去，没想到脚下被曲笑蜷缩起来的双腿绊了一跤，顿时重心不稳地向后跌去。然而比起冰冷的地板，他显然更恐惧那像鬼魅一般冲到他面前的女人！
“吱吱……”老化的白炽灯又开始闪烁。
曲夕的身形如同突然袭击的毒蛇，目标直指周风的咽喉要塞。冷风扑面而来，周风下意识地闭上了双眼。
绝望。
拳头入肉的闷响响起！
然而，意料中的剧痛却没有降临，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温热的身体重重地压在了他的身上。周风惊骇地睁开眼，发现刚刚还在墙角的老妇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扑到了他的身上，结结实实地替他接下了这一拳！
老妇抱着肚子，痛苦的表情让周风都为之震动。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趴在地上的老妇，心中狐疑大盛。
她为什么……她为什么要为自己做到这个份上……
还未成老妇带给他的震惊中醒过来，那个恐怖的女人又是一记猛拳挥了下来！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老妇突然幽幽地说开口了：
“你再多磨蹭几分钟，你姐姐就会没命了。”
此话刚落，曲夕顿时僵直了身子，一动不动。
跌坐在地上的周风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曲夕——这到底是什么非人类啊，刚刚那么狠冽的拳风，居然像机器人一样说停就停？
并且，身体毫无晃动……
曲夕看看曲笑，再看看老妇，最后将目光落在周风的身上。她的目光是冰冷的，仿佛千尺寒冰，将周风的身子钉得动弹不得。
收回视线，架起曲笑，她慢慢地向着出口走去。
背脊挺得笔直。
步履坚定沉稳。
仿佛之前经历的不是一场恶战，而是炼狱之旅，涅槃重生。
*
包扎好手臂，曲夕轻轻推开卧室门。
夏洛安然地睡着，月光洒在她稚嫩的脸上。曲夕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夏洛的睡颜。
如果现在还有第三个人在场的话，他就会发现，曲夕的脸上带着的不是怜爱，而是深陷于什么泥淖中无法自拔的痛苦与挣扎。她的两道秀眉紧紧地拧在一起，双目圆睁，在黑暗与月光的交织中显得森然恐怖。
如果非要用什么词语来形容现在的曲夕，那么，她是愤怒的。
她怒周风，人渣的本源不会因为暴力纠正而改变；她怒曲笑，瞒着自己与周风达成协议，妄想求得片刻安宁；她更怒自己，莽莽撞撞、以身试险，以为有了两个月的安宁就是天下太平，以为自己……还是那个有系统傍身的自己……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最后只化作一声叹息。她垂下眼，低语道：“是我错了。”
耳边响起一阵刺耳的电流声。似乎在一番调试过后，电流声终于归为平静，一个低沉磁性的男声，一个曾经伴她数月的声音，响彻在她的耳边。
“宿主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曲夕哑着嗓子回道：“你得了……一来就这么安慰我……”
“本系统从不安慰人。”
“那你是说我不是人咯？”
“……”
“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了。”曲夕低下头，声音极低，脸色发红。
尽管她多次呼唤他而不得，但是最终，他还是在她危急的时刻，在她丧失理智前的那刻，重新回归到了她的身体。
她没有问他为什么现在才出现，也没有问他对于自己的表现有何看法。她只是突然觉得安心，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全感，暖洋洋地包住她。
至于周风……
他既然有了她的把柄，却不主动交给警察，而是让她去自首……那么从侧面证明了，较之让她受到法律制裁，他更想要的是真正地羞辱她。完完全全地，把他之前受过的所谓“屈辱”，全部反加到自己身上。
既然如此，那么她，就还有时间。
她起身回到自己房间。
“使用一级监测功能。”她在心头默念。
很快，那面熟悉的全息屏幕出现在她的面前。
“请选择要监测的人选。”系统提醒道。
“一次性可以监测几个对象的渣男系数？”曲夕发问。
“一级监测功能可以同时监测三个人。”
曲夕颔首。自从历史经过自己之手发生改变后，很多事情都发生了改变。她没有再因为夏洛的事情去追寻积分的积累，所以很多曾经的任务对象，现在也只是陌生人而已。
至少，在表面上看来是这样。
“我要监测周风和江鸣的渣男系数。”
她思考片刻，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