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将震动个不停地手机递给她,看她都没力气抬手了,好心地放在她眼前,许烟微晃了晃脑袋,只觉得眼前重影得厉害,脑袋昏沉,勉强能看清那窜号码,开口道,“帮我挂了,谢谢……”
护士闻言,“啊”了一身,还是挂了,但却还是提醒道,“这是你的家属吗?你的伤势有点严重,需要通知家属过来。”
“你能……帮我……发条短信……吗?”许烟说着话,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护士点了点头,“你说。”
护士按照许烟的意思,照着那窜号码,发送了一条短信,而许烟在彻底昏过去之前,委托护士给范小西打了电话。
电话才刚接通,麻药见效,许烟彻底昏睡了过去,只是那眉头依旧死死地皱着。
而被告知许烟受伤住进了医院,范小西在第一时间就是想到了要联系顾南琛。
许烟辛辛苦苦撒的谎,却在一秒被戳破了。
……
许烟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回到了那个雨夜。
那个她印象里的白衣男子被推进了火化室,再被推出来,却只剩下一盒骨灰。
耳边里似乎还回荡着他的声音。
有语重心长,“小烟儿,你要乖乖学习,谈恋爱这事儿,不着急……”
有对未来的向往,“小烟儿,等你毕业了,哥带你去旅游,你想去哪个国家,随便你挑。”
有……
有太多太多,她的整一个青春,都与一个叫步朗的男人有关。
无关乎爱情……却比爱情更刻骨铭心。
她从没想到,那个男人会失信于她,再也不能陪她赴一场毕业之旅。
那一天,她哭了吗?
好像没哭……
只是那豆大的雨砸在她的脸上,却宛如冰凌般,浑身上下,只剩下痛。
而画面一转,她梦见了顾南琛。
那个男人撑着一把伞,从雨中缓缓朝她走来,伸出了一只大手……
可她却还没来得及握住。
突然,他们中间出现了一道地缝,仅一秒,便发生了翻天覆地打扰变化,她眼睁睁地看着男人掉入了深渊里……
“啊——”
病床上,苍白着一张脸的小人儿忽而从梦中惊呼了一声,如蝶翼般长长的睫毛轻颤了几下,猛地睁开。
那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却还在,令她一时之间有些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她小幅度地动了动,可还是扯到了后背的伤口,她此刻是整个人侧躺着的姿势。
令她一下子回过神来,她醒了。
撩起眼皮,对视上一双幽深的黑眸。
许烟无意识地眨巴了几下,视线往上游移,这才看清了那张脸,猛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失血过多令她看上去花容失色,是一种病态的凋零美。
脑子艰难地运转着,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不是已经发短信给他,隐瞒了下来吗?
“我……”许烟艰难地发出了一个音节,却觉得喉咙就像是被沙子磨砂过一般,声音暗哑而无力。
顾南琛拿着桌面上放置着的水杯,用医用棉签沾湿,而后在她有些干裂的唇上沾了沾。
“……”
许烟这才开始打量着他,怎么有种像是他被推进了手术室的错觉。
他身上穿了一件黑色的衬衫,原本整洁的领带,不知何时被他扯掉扔进了哪个角落里,最上面的两颗纽扣也被扯掉了,衣袖是呈半卷起的状态。
而一头短发凌乱极了,早上她亲自刮过的须子又冒出了青渣,像是很久没有打理过一般。
男人一双黑眸沉沉地盯着她,眼里布着血丝,脸色憔悴,干燥的薄唇紧抿着,少了往日里几分性感的味道,却多了一种狂野的男人味。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以让许烟神魂颠倒。
许烟侧着身子,就这么盯着他,不想打破这份有些微妙的安静。
而顾南琛也是紧紧地盯着她,生怕自己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不见。
昨天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
“顾……”
许烟双唇蠕动,她知道,自己又让他担心了。
忽然——
“姐——你醒了!?”正提着饭盒推门走进来的范小西惊呼了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男人的眉头狠狠地一拧。
而范小西却全然没有察觉。
“姐,你吓死我们了。”而后视线在她脸上流转,很是心疼地道,“我妈给你熬了补血的药膳,你要多吃点,一定要把昨天流的血都不回来。你是不知道,昨天当有护士出来通知我们,你失血过多时,姐夫差点就站不住了,我也被吓到了……”
一时之间,病房里,只剩下范小西的自言自语。
但她每说一句,病房里的温度就会下降一度。
不过因为她那句“姐夫”,男人打扰脸色倒也缓了一些。
“咳……”许烟干咳了一声,“昨天?”
好看的柳眉微微皱着,脑子飞快地运转着,昨天?
她睡了一夜了吗?
她在昏迷前还想着等做完手术让护士叫醒她,给男人回短信,否则他就又该担心了。
“医生说你早上就能醒的,但是我早上过来看你,你还没醒。姐夫就差没拎着医生的脖子让他给个说法了……”范小西还在噼里啪啦地说着。
许烟转眸,盯着男人那布满血丝的眼眸,泛起了心疼。
怪不得他看上去这般憔悴,她都昏迷了一天了。
她以为只睡了几个小时而已。
范小西拧开了保温盒,从里端出了饭菜,倒了一小杯,“我问过医生了,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吃流食,多喝点汤,大补……”
说着,还不忘补充道,“这些饭菜都是姐夫的。姐夫你也一天没进食了,我喂姐,你吃。”
一口一个姐夫,顾南琛原本想赶她的心思慢慢也淡了。
还没等许烟说些什么,顾南琛便端起了那碗汤,用勺子舀了几下,试了试温度,喂她。
范小西只觉得被塞了一嘴狗粮,倒也没有多说些什么,在沙发上坐下了。
许烟原本想自己喝,但只稍稍有动作,便会牵扯到身后的伤口,她也不敢再随随便便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