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谁?”
从外面赶回来给儿子送饭的赵凤儿,瞪眼看着跟儿子一桌吃饭的姑娘。
运动单衣,牛仔裤,黑色马尾,笑起来脸上带着酒窝,赵凤儿进门的时候就见儿子跟人家姑娘正笑着说话。
李红旗听到声音回头,她面容白净,气质温婉,但隐隐含着淡淡锋芒的漆黑双眸,让赵凤儿知道自己误会了。
这不是姑娘,是个看起来二十多岁气质好的女人。
“这谁啊?”赵凤儿又问了声。
易小冲说:“她是来咱们这儿住店的。”
满月似的脸庞浓眉大眼儿,气势外扬就显得凶。但人到中年身材臃肿,晒成褐色的脸庞上带着皱纹。
虽然晚了很多年才见面,但赵凤儿,跟李红旗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他们认识的时候,赵凤儿已经是个小批发商,一个痛失爱子,跟老公离婚了的小批发商。她脾气古怪,很不好相处。但偏偏她们就成了朋友。
焦躁,带着愁容,李红旗猜想她被自己改变了的生活,是不是没有一帆风顺。
“跟客人一起吃饭像什么话?”赵凤儿板着脸教训儿子。
易小冲扯扯嘴角站起来,不情不愿的‘哦’了声。
“没事,”李红旗笑吟吟的,“我一个人来的,要住几天,自己待着也无聊。”
似乎没什么话说,赵凤儿点点头,把买回来的饭菜放到桌子上,自己前前后后的在大厅里收拾,间接念叨易小冲几句,要他吃完饭赶紧去学习。
……
傍晚,吹进来的穿堂风带着些许热度,李红旗拿着自己的一件衣服下楼。
柜台后面,赵凤儿几乎坐着睡着了。
停在楼梯上李红旗静静的看着她,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猛地朝一旁栽了下,赵凤儿迷迷糊糊的看见李红旗,哑着嗓子问,“有事啊?”
走过去,李红旗把手里衣服放在柜台上,还是笑眯眯好相处的样子,“我衣服烂了,你能帮我缝一下吗?”
没说话,赵凤儿扭过身从抽屉里拿出针线,对着衣服一下一下逢起来,问她:“你哪里人?大城市来的吧。”
“不是,”李红旗半趴在柜台上,看着她粗糙又巧妙的手,说,“我是平原人。哪里算不上大城市呢。”
“平原的?”赵凤儿顿住动作诧异的看向她,“听口音不像啊。”
“我常年在外面。”
“那怪不得,”赵凤儿继续,刚烈的脸上多了一丝柔和,“我们市场这边天南海北的什么人都有,我认识几个平原的。你们平原好人多。”
“是吗,”李红旗的口吻像是没这么觉得。
赵凤儿笑了下,突然就想跟这个年轻爱笑的人说说话,“我儿子有心脏病,好多年前就检查出来了,唉,什么样儿人家敢得这样的病?”
“拿到医院结果的时候晴天霹雳……”
“你们平原有个大善人,我没见过她,也不知道她,她救了我儿子的命……”
简简单单又带着感激,像是朝旁人诉说过无数遍,赵凤儿把缝补好的衣服拿给她,针脚细腻的像是没有破损过一样。
“可惜我不知道人家的名字,要不然还能让你们平原人帮我找找。”
心情似乎变好了,赵凤儿又说又问的聊了很多。
刚上楼,李红旗就听到赵凤儿在下面大声责骂。什么仓库的货少了,干活笨手笨脚,拌嘴互相指责的声音吵了好一会儿。
……
一连好几天,李红旗白天在市场溜达,晚上泡夜市,心情好就到处走走,还会自己冲洗照片儿,偶尔指点同住在旅馆跑货的人去哪里拿货更便宜。几天的功夫就像是在这里扎根了一样被人熟知。
看她去过那么多地方,懂的多,易小冲特别羡慕。
李红旗把晾干的照片收起来:“羡慕就对了,我当初也是下了苦功夫,尤其是……”
“尤其什么?”易小冲还在等着她接着说。
李红旗状似感叹这说:“尤其是考大学,跟你们一样难。你爸妈怎么老是吵架?”
易小冲神色一暗:“谁知道呢,我妈啰嗦个没完,他俩吵的我根本学不进去。”
李红旗想了下:“有机会我去开导开导你妈。”
“真哒?”
易小冲很快就把这个机会带来了。
又一次争吵,性格烈的赵凤儿哭红了眼。
太了解她是什么性格了,李红旗有些心疼的把纸巾递过去,“觉得委屈就跟我说说。”
赵凤儿把纸巾捂在脸上摇头:“我这日子算是过不下去了。”
“那就离婚呗,”李红旗说的轻松。
‘嗝’了声,赵凤儿抬头看她,“哪有那么容易就离了。我也不瞒你说,他在外面乱搞……”
就跟偷腥的猫似的,记吃不记打,好多年了,赵凤儿忍了一次又一次还气不过。
“要不是为了孩子,我早不跟他过了。”
砰的声。
躲在门外偷听的易小冲把门撞开。
“离了他我们只会把日子过的更好,我也不用三天两头的听你们吵架,也不用被人指着后脑勺说长道短。我恨死他了,你还为了我不跟他离婚——”
戳着自己的胸口,易小冲扯着嗓子哭:“看着你忍气吞声,跟他打架,最不好受的那个人就是我。我都长这么大了,他一点榜样都没有给我做过,他就是个耻辱。你赶紧跟他离婚把,你俩分开我还能高兴点儿,心里压力还能小点儿。”
惊愕,赵凤儿从来没有听儿子说过这样,就怕影响到他……
“反正你赶紧跟他离婚吧,我长大了,能养活你,我也能考上大学,”抹了把眼泪跑出去,易小冲的话让赵凤儿久久的沉默。
一天,两天,楼下在没有发生过争吵,易小冲却撞开李红旗的房间门。
“你啥时候走?”
“我跟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