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
秦挽歌被江衍以某种特别的方式唤醒。
她眯着眼,目光一片茫然的看着他:“做什么?”
江衍舔了舔唇,似乎在回想方才她唇瓣的甜美:“去民政局。”
“改天吧,今天我好累。”
“难道你想跟周生生再请一天假?”
“......”
半个小时后,秦挽歌不情不愿的换了衣服,随着江衍下楼。
过程也不是很复杂,不过一整套办下来还是天黑了。
榕城的夜很美,灯火通明,霓虹闪烁。
秦挽歌踩在民政局前的台阶上,俯身看着刚刚把车停好的江衍,他从一片人群中走来,高大又英俊。
时隔三年,走过风风雨雨,好像一切又回到了远点。
她忽然就想起四年前结婚的时候,也是这个地方,她不情不愿,为了一纸契约嫁给她,以为今生都不会爱上他。
而四年后的今天,又是这个地方,她却是心甘情愿的嫁给他,想要陪他走到一路白头。
时间过的可真快啊。
江衍走上前来,迎着风,黑色的眼睛比灯火还要亮,他问她:“在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秦挽歌摇摇头:“你呢,什么感觉?”
江衍很认真的想了几秒,忽然走过来,一把把她扛在肩上:“我只想回去生孩子。”
“......”有这么破坏气氛的吗?
当晚吃过饭,房间里,秦挽歌趴在床上看剧本,江衍躺在她身侧看她。
看了一会儿,他说:“我们结婚吧。”
秦挽歌从剧本里抬起头来,一头雾水:“不是结了吗?”
“我是说,办个婚礼。”
“都二婚,办什么婚礼?”
“对于我来说,这次结婚比上次重要的多。”江衍定定的看着她:“所以这婚礼,必须办。”
秦挽歌认真的考虑了一下他的意见:“也行,办就办呗。”
“日期定在什么时候合适?”
“两个月后吧。”再有两个月,她手头的这部剧就杀青了。
江衍蹙起了眉头:“太晚了。”
“那你说什么时候?”
“这个星期内。”
“......”秦挽歌一本正经的看向江衍:“我又不会跑,你急什么?”
“那就两个月,我只给你两个月时间。”
―――――
翌日。
一大早,秦挽歌刚去片场,江衍就找了搬家公司过来。
熙熙攘攘的一行人,都是彪形大汉,不过两个小时,连家里的东西带小秦念,都一并搬到了茗香湾。
秦挽歌在拍摄中途接到江衍的电话。
片场有些杂乱,她扫了一眼手机屏幕出来接电话。
“喂,阿衍。”
“嗯,通知你一件事情。”
“你说吧。”
“今天下班直接回茗香湾,郦苑那边搬空了。”
秦挽歌愣了几秒,怒了。
“江衍,你怎么又不跟我商量!”
“搬家是迟早的事,现在你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自然是跟我住,况且,郦苑那边的卧室太少了,还不隔音,不适合做暧。”江衍波澜不惊的落下最后两个字。
秦挽歌听的太阳穴直跳,这货到底有没有羞耻心!
她有些哭笑不得,怒气也散了大半,只问了一句:“门上的密码没换吧?”
“换了,是你生日。”
“......”这个......还不错。
就在此时,里面有人出来催了,下场戏要开拍了,秦挽歌道过别,收了手机回片场。
―――――
秦挽歌去看望了苏皖韵。
江家在榕城的郊外有一块儿专门的墓地,依山傍水,风景如画,仿若世外桃源。
她是带念念一起去的。
是个下午,带着微风。
她买了一束百合,总感觉苏皖韵像是一朵百合,永远透着高贵典雅,圣洁而不可侵犯。
墓前,她静静的望着墓碑上的照片,那是苏皖韵年轻的时候,很漂亮,担得起名门之后这个词。
念念拉着她的手,问:“妈咪,这是谁?”
“这是你太奶。”
小秦念抬手挠了挠头,她对这个词很生疏,是第一次听到,没有太大的感触,而照片里的那个人,于她而言,也很陌生,她甚至不知晓这里是墓地。
秦挽歌没有跟她解释。
小秦念没必要这些,她今天来,是想让苏皖韵见见念念。
她记得她刚嫁到江家那会儿,每次去老宅,老太太都拉着她的手,问她什么时候给江家添个重孙。
老太太在世的时候她没能叫她见到这重孙,不知道老太太离开的时候是不是很遗憾?
秦挽歌站在墓前,四周都没什么声音,只有风,浅浅的吹过耳边,百合的花瓣随风颤抖。
没有人能给她回答。
她静静的站了一会儿,才开口:“奶奶,这是念念,江家,有后了。”
淡淡的一句话,很快被风淹没。
秦挽歌不知道苏皖韵听到了没有,墓碑上的照片没有丝毫的变化,连唇角的那抹弧度都没变。
只有一只不知名的鸟飞过来,盘旋,发出清脆的鸣叫,随后落在墓碑上,那只鸟的眼睛十分的黑。
秦挽歌笑了。
她想,苏皖韵是听到了。
墓地地势高,风有些大了。
秦挽歌和小秦念的发丝被风吹的乱舞起来。
她朝着那张照片看了最后一眼,鞠躬,牵着小秦念的手,离开。
―――――
两个月的时间快的不可思议。
小秦念上了幼儿园,江哲希升了小学六年级,电视剧的拍摄,也接近尾声。
拍摄到最后一天,杀青,剧组了开了庆功宴。
那天,酒店的包厢里,一群人喝的东倒西歪。
朦胧中,宋牧抱住秦挽歌。
三年的时光,少年的棱角褪去了青涩,初具了男人的成熟,他看着她,不知是醒是醉,唯有一双眼偷偷发了红。
他俯在她耳边,他说,秦挽歌,你一定要幸福。
就算这幸福,不是由他给予。
秦挽歌没说话,宋牧的眼泪打湿了她的脖颈。
当晚,她和江衍的婚礼定下来,就在三天后。
放出婚讯,满城皆知。
那晚,她收到了一条陌生短信。
只有六个字——歌儿,祝你幸福。
没有署名,秦挽歌却清清楚楚的知晓,那是谁。
这个世界上只有顾景笙一个人会这么叫他。
她没有回信,看了一眼,删掉了这条信息。
她想,一些都该结束了,三天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全新的。
―――――
三天后。
婚礼如期举行。
第一次结婚的时候,她像个局外人,而这次,她真真正正的成了江衍名副其实的妻子。
站在高台之上,看着江衍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秦挽歌热泪盈眶。
从前她不知晓为什么大婚的日子,新娘会掉眼泪。
此刻,才知晓,因为太幸福。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的有情人都能终成眷属,这幸福,有多来之不易,只有她自己知道。
当江衍走至她身侧,牵住她的手,为她戴上婚戒,在所有人面前亲吻她,秦挽歌狠狠的抱住了他。
她想,此刻,她抱住了整个世界最好的男人。
一场盛世婚礼,从阳光明媚到暮色四合,宾客才相继散去。
秦挽歌累极,由江衍抱上车。
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一双眼全程盯着江衍。
―――――
夜色沉沉。
秦挽歌从浴室出来,感觉经过热水的浸泡,浑身的疲惫褪去了一些。
她慢吞吞的挪到床上,江衍在看手机,他已经洗完澡,浑身散发着沐浴露的想起,黑色的发丝有些凌乱的垂在额角,看起来多了几分随性的温和。
秦挽歌爬上床,凑到江衍身边:“你在看什么?”
江衍把手机往秦挽歌身侧挪了挪:“我在看有没有什么度蜜月的好地方。”
“度蜜月?”
“怎么?”
秦挽歌像是不认识江衍一般,上上下下的将他打量了一番:“啧啧,江先生,度蜜月这种事,小则半个月,大则一个月甚至两个月,公司撒手不管,您老放心的下吗?”
江衍扫她一眼,也不介意她的揶揄:“自然是老婆重要。”
“那念念怎么办?”
“有张妈呢。”江衍顿了一下:“再说,念念都上幼儿园了,是该独立些了,以后,等她长大,会去更远的地方。”
嘿,这话说的,这男人是不是忘了这些日子他是怎么宠小姑娘的?宠的都要上天了,这会儿跟她讲什么独立,他不是在搞笑吧。
秦挽歌张了张嘴又要说什么。
江衍索性打断了她:“你放心,我们不会去太长时间,最多半个月。”
秦挽歌这次彻底无话可说了,确实,经过长达七个月的拍摄,很累,她急需一场小假给自己放放空。
她把脑袋凑到江衍身边,问:“那地方你看好了?”
“还没,你给挑挑,看是想去马尔,代夫,爱琴海,还是巴黎。”
“为什么是这几个?”
“噢,百度推荐的十大度蜜月圣地之三。”
“......”
秦挽歌把身体完全放松下来,双手枕在脑后,盯着天花板,很认真的想了一会儿。
许是灯光有些晃眼,她微微眯起眼睛看向江衍:“我们去杭州吧。”
“为什么是杭州?”
“我想重走一遍,我爸妈当年一起走过的角落。”
“好,那就杭州。”
秦挽歌满意的笑笑:“那什么时候走?”
“明天。”
秦挽歌怔了一瞬,就释然了。
既然江衍喜欢操办一切,那就让他去办好了,不得不承认,这种有人依赖的感觉,还不错。
定好地点,江衍给聂远打了电话,叫他定了明天榕城飞杭州的飞机票。
等他打完电话垂头去看秦挽歌的时候,才发现,女人已经睡着了。
侧着脸,脸下压着他一只手,睡颜安静,呼吸均匀。
她就这么睡着了?
新婚之夜,在他积攒了满身浴火之际,就这么轻飘飘的睡了过去?
真是......
江衍无奈的底笑一声,将她抱进怀里。
这夜,终于陷入一片静谧。
―――――
这一觉睡的很沉,等秦挽歌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
她迷迷糊糊的从被子里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身侧。
空的。
她猛地坐起身来:“江衍,江衍?”
没有人应。
她跳下床,往卧室外走,还没走几步,门外传来脚步声,须臾之后,门被推开。
一身休闲装扮的江衍立在门口,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睡得挺好?”
秦挽歌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昨晚自己好像很早就睡过去,也没跟江衍那啥,她低下头嘿嘿一笑:“挺好。”
“嗯,挺好就简单的洗漱一下,准备出发。”
“几点的飞机?”秦挽歌此刻才想起来,他们今天是要去杭州的。
“十一点。”
秦挽歌又问:“现在是几点?”
江衍垂眸看了看腕表:“嗯,快十点了,只剩下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在这一个多小时以内你需要洗漱并赶到机场。”
卧槽,她好像睡过了!
秦挽歌汗颜,没再跟江衍多说话,猫着身子钻进了洗手间。
睡过的后果就是手忙脚乱,秦挽歌穿好衣服,忙手忙脚的跑下客厅:“江衍,你东西收拾好了没有?”
相对比她的慌乱来,江衍显得一派闲适,他双腿交叠坐在沙发里,手里拿着今天的报纸,看到秦挽歌走下来,不紧不慢的转过头:“把自己都收拾妥当了?”
“我行李还没收拾。”秦挽歌垂下头焦急的看了一眼时间:“十点整了,怎么办?”
“我都帮你收拾好了。”
“换洗衣服,书,药什么的都拿好了?”
江衍从沙发里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袖口:“嗯,都拿好了。”
秦挽歌有些不放心的又补充了一句:“内衣内库都拿上了?”
“拿上了,拿了三套。”江衍抬起头来:“还拿了件情趣内衣。”
“......”这个不重要好吗?谁问他这个了!
一切都准备就绪,两人径直去了机场。
聂远已经在等候。
上飞机,下飞机,前后不过半日的时间。
动身的时候是上午,抵达时,已经变成了晚上。
机场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江衍早已安置好一切,出机场后,打车直接去了下榻酒店。
大抵是杭州最好的酒店,隔江而立,一条跨海大桥气势恢宏,46层的高度,整个夜景都尽收眼底。
一路颠簸,太过疲惫,两人都没有出行的打算,酒店里吃了饭,洗澡,准备好好休息。
秦挽歌先洗的,洗完后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在落地窗前站着,欣赏美丽的夜景。
这里是杭州最繁华的都市区,更为现代化一些,独属于杭州小镇的温婉尚且寻不到几丝踪迹,但这并不影响它的美。
她一手环胸,抿一口红酒,满目摇曳的霓虹中,眯起了眼。
江衍从浴室出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副情景。
女人临窗而立,身形纤细,被朦胧的灯光包裹,身影倒映在干净的玻璃上,有些虚化,无端之间生出几分落寞。
他缓缓走过去,从她身后抱住她:“在想什么?”
“想我爸妈。”秦挽歌微微一顿,嗓子眼有些痒:“想他们现在如果还活着......”
“逝去的从来不能倒回。”江衍循着她的视线望向窗外的霓虹,声音轻轻的,像是江面上淡淡浮起的雾气,有些不真实:“我们能把握的,唯有现在。”
“怎么把握?”
“*一刻值千金,只有握住的,才是真实的。”江衍忽然将她打横抱起来,牵了她的手,朝下摸索。
她握住了,真实的......有些吓人。
悲伤的气氛一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她抬眸凝视着江衍的脸,这是一张叫她看了就忍不住挽起唇角的脸。
他们说的没错,女人要嫁,就要嫁给一个能让自己开心的人。
他将她放在床上,压下来。
秦挽歌感受着属于他的热度和重量,娇嗔道:“窗帘还没拉。”
“没人会看见。”这栋江景房的对面,是一个游乐场,夜晚是会关门的,没有游客。
虽然如此,还是......有些羞耻啊。
这种感觉就好像,他们在大自然中以最原始的方式毫无遮挡的施展自己野性的一面,将最真实的*,淋漓尽致的展现。
江衍不等她拒绝,就吻上来。
满室光辉中,他们占有彼此,他们缠在一起,好像永不分离。
第二日起来不算晚也不算早,吃过早饭,秦挽歌问:“我们今天去哪儿?”
“你有什么特别想去的地方没有?”
“西湖肯定是要走一趟的,别的,你定吧。”
“那就先去西湖。”
定好行程,两人出门。
打了车,从市区到西湖不远,但这个季节游客有些多,堵车,前后用了大约半个多小时。
下车,迎面扑来一股潮湿的水汽。
一场秋雨一场寒,这个季节的空气里总是带着些许水汽。
两人买了票,进去。
秦挽歌记得上一次来这里时,还是四年前的那个冬天,那天天可真冷,她冻得手脚冰凉,捧着母亲的骨灰,独自一人来到这异乡。
四年后的秋天,还是这个地方,再来此处,她的身侧,多了一个人。
许是因为这人的缘故,再看这景,不是萧索的了,反而多了几丝安逸的美。
他们一路走走停停,与其说是赏风景,回忆过往,倒不如说是享受两人在一起的闲暇时光。
其实风景美不美又有什么关系呢?
只要你身边站着的是你爱的人,就算是穷尽天涯,就算是凄凉境地,又如何?
两人手牵手,逛了一上午,折回去的时候,人太多,不好打车,两人便沿着路往前走。
又看到了四年前的那家小店。
一样的名字,一样的韵味,好像这四年,什么都没有变。
江衍偏头看着秦挽歌,秦挽歌也偏头看着江衍,两人都看到了这个地方。
没说话,却已明白彼此的意思。
走进店里,老板娘还是四年前的老板娘,他们还是只点了一碗牛肉面。
吃面的时候,江衍夹了一片牛肉。
秦挽歌立刻从碗里抬起头来看着他:“我记着四年前,江大少爷可是吃不惯这里的牛肉。”
江衍顿了一瞬,把牛肉塞进嘴里:“没有吃不惯,那天,我是故意的。”
这次,轮到秦挽歌傻了。
傻了一会儿,她笑了:“江衍,说实话,是不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对我动了心?”
“比那个时候更早。”或许,从遇见她的那一晚,就注定此生必然要沉沦。
秦挽歌乐的眯起了眼。
江衍的爱也许来的不比别人喧嚣,有着昭告世界的了然,但他的爱,从来不比别的男人少一分一毫,他给与她的每一滴爱,都来的浓烈,炙热。
她能感受到,真真切切的感受到。
这次出行,秦挽歌唯一想要来的地方只有西湖,江衍也不是一个喜欢旅行的人,尤其是十一前后,压根不是旅行,那是万人游行。
出去一次挤得满身是汗。
于是接下来的将近十来天,这场无目的随大流的出行,彻底变成了酒店十日游。
最后一天离开杭州的时候,秦挽歌不悦的抱怨,都没好好玩。
江衍安慰她以后还会有很多出行的机会。
秦挽歌默默的想,以后所有的出行大概都会变成酒店游。
坐上飞机离开这个地方的最后一刻,秦挽歌回头再望。
四年了。
四年前,父母的爱情完结在这个地方,四年前,她和江衍的爱情开始在这个地方。
西湖西湖,从此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地名,在她心里,它有了鲜活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