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病危通知书 江衍习惯性的伸手,想要将小丫头卷进怀里。
却摸了个空。
指尖所触及到的,只是带着一丝凉气的床单。
他猛地一怔,转身。
果真是没有人。
他蹙眉,起身。
“阿歌?小鸽子?”连着叫了两声,都不见有人应。
跑哪儿去了?
他的眉头蹙的更紧。
掀开被子,简单的找了衣服套上,下床。
客厅里,环视一圈,只有张妈在忙碌着做晚饭,江衍走进厨房:“见夫人了吗?”
张妈手臂一颤,菜刀差点儿把手划上,半晌,她回过神,垂着头,不看江衍:“噢,夫人出去了。”
“她有说她去哪儿吗?”
“没有。”
都快吃晚饭了,去哪儿了?
江衍上楼,在衣服外套里找到自己的手机,给秦挽歌打电话。
须臾之后,电话那端传来机械而冰冷的女声:“您好,你拨打的电话已停机......”
停机?
江衍握着机身的手指一紧。
拿下手机,垂眸一看,电话号码无误。
怎么回事儿?
他又拨了一遍,得到的回应,依旧如此。
莫名的心慌,来的猝不及防,江衍把手机往床头柜上随手一扔,正要拿了钥匙出去找秦挽歌,视线在触及床头柜上的水杯时,猛地一僵。
水杯下,赫然压着一份文件,文件的旁边,是一个醒目的小红本,小红本上,是那枚刻了他们姓名首字母的戒指。
闪亮的钻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手机停机,结婚证和戒指都放在了这里......
一股不安的感觉一瞬间从心底席卷而来,江衍黑眸骤然一缩,面色变得苍白。
快速的移开水杯,拿过文件。
翻开。
那硕大的黑色字体一瞬间刺痛了他的眼,离婚协议,小丫头要跟他离婚!
心头瞬时如同煮沸的水,剧烈的翻滚起来,江衍把手里的离婚协议往桌上随手一扔,拔腿就要往外跑。
一张信封,却斜斜的从文件夹里滑落,轻飘飘的落在他的脚边。
江衍脚步一顿。
怔了几秒,才弯腰拾起脚边的信封。
信奉表面很干净,什么都没写。
拆开。
里面是一张信纸,洋洋洒洒的熟悉字体占了大半张。
信的内容很简单。
阿衍:
最后一次这样叫你。其实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时,心里是恨你的,可大概每个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我不知道父母的离世对你造成了什么样的打击,让你变成了这样,我不能理解,亦不能接受,只能选择逃离。
虽然你曾经欺骗了我,却也给了我温暖,我们之间,从今往后,互不亏欠。
原谅我的不告而别,也不要来找我,让一切结束在这里。我只有一个最后的请求,照顾好哲希,再见,珍重。
秦挽歌
信的末尾,笔迹被晕开,那是眼泪的痕迹。
江衍怔怔的看着信纸,像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陡然跌落在床上。
互不相欠,她说互不相欠。
可她带走了他的心,怎么不欠他的?
还有,她说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什么事情的真相?
这里面一定有误会。
而误会,就是昨晚的那一夜。
那醉酒的一夜,他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就在此时,电话毫无征兆的响了。
江衍愣了好久,才失神的拿过手机,电话那端传来苏皖韵的声音:“阿衍,为什么今天早上蒋欣然又一次出现在了茗香湾?”
蒋欣然?
江衍抿唇:“我不知道。”
“我不管你是否在包庇她,我希望你转告她,再让我看到她一次,我要她彻底消失!”
挂断电话,坐在暗沉的房间里,江衍的一双眼眸渐渐的变得犀利。
蒋欣然今天早上来过这里,而秦挽歌今天离开这里,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
―――――
凌家别墅。
凌霄进门时,蒋欣然正将最后一张照片烧毁。
迎面扑来呛人的烟味儿,凌霄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在做什么?”
蒋欣然匆忙将烧成灰烬的照片碎末倒进垃圾桶,随意找了个借口:“今天是姐姐的忌日,给她烧了些黄纸罢了。”
“以后这些事就交给我,你都是怀孕的人了,万一被烫着这么办?”
凌霄走过来,将她抱进怀里,正要在她额角偷香。
电话响了。
蒋欣然借机不着痕迹的偏开头:“我去接电话。”
有些惊慌失措的接起电话:“喂?”
电话那端的男声却是清冷一片:“今天早上为什么来茗香湾?”
听到江衍声音时的惊喜因为这一句毫不留情的质问变成了错愕,蒋欣然愣了一下,才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过茗香湾?”
“奶奶跟我说的。”
“奶奶还跟你说了什么?”
电话那端突然的沉默,几秒,江衍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不回答的意思是心虚,不过,就算他不回答她又何尝猜不到苏皖韵的话,无非是叫她离开江衍,否则就要叫她死。
这个老不死的还真是阴魂不散,没想到处理了一个秦挽歌,还有这么一个老东西。
是时候想想怎么对付她了,否则,有她在,她和江衍一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
蒋欣然无声冷笑:“我不过是想起还有一样东西落在那里,回去取回来罢了。”
“什么东西?”江衍逼问。
蒋欣然顿了几秒,才随口一掐:“一条丝巾而已。”
挂断电话,江衍一张隐在黯淡光线中的眼透出些许的凌厉。
蒋欣然刚刚迟疑了,这里面,必然有隐情。
他认真的回想昨夜的情景,有很多片段他是记得起来的,比如,他和小丫头的翻云覆雨的滋味,比如张妈给他送醒酒汤,比如......
等等,为什么在张妈送来醒酒汤之后的事情他统统都忘光了?
而且,他隐约记得,张妈送醒酒汤的时候时间应该很早,那个时候,别墅里的人都处在睡眠状态。
所以说,张妈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给他送醒酒汤?
是她真的起那么早?还是根本就一夜未睡?
还有,今天为什么他一直睡到下午才起来?
想到这里,江衍沉黑的眼透出明灭的光,或许,张妈和那碗醒酒汤,都有问题。
江衍下楼,晚饭刚刚做好,张妈正把菜和汤陆续端上饭桌,看到江衍下来,面色闪过一瞬的慌张,很快,笑了笑:“少爷,饭好了。”
“张妈,我有话问你?”
张妈把最后一份儿汤放在饭桌上,面色一变:“什,什么事?
“你实话跟我说,昨晚的醒酒汤里,是不是有,安眠药?”
“啪——”张妈正在舀汤的手猛地一颤,滚烫的汤汁立刻洒出来,溅在她的手臂,强烈的刺痛感叫她下意识的松手,手里的瓷碗应声落地,砸的粉碎。
一个素来老实的人是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的。
这一刻,江衍已经了然,事情跟他猜测中的一模一样。
张妈慌慌张张俯下身去收拾碎裂的碗,江衍蓦然伸出手,攥住她的手臂:“别动。”
很快,江衍上楼。
须臾之后,再下来,手里多了一个药箱。
江衍亲自帮张妈烫伤的手上了药,缠好纱布的那一瞬,妇人看着江衍的脸一瞬间泪流满面。
江衍停下手上的动作,直视张妈,眼神温和,循循善诱:“我知道你这么做一定有难言的苦衷,没关系,说出来,我帮你作主。”
一个在江家尽心尽力干了多年的老人,要说想要害他,江衍不会相信,但这不代表不会有人强迫她为非作歹。
江衍的态度让张妈感动的不知如何是好,她做了这样的事,少爷不但没有责怪她,还以德报怨。
她擦了一把泪,哽咽道:“少爷,我对不起你。”
“哪里对不起,说说。”
张妈平复了平复情绪,视线没有焦距的落在空气里,陷入了回忆。
大概是一个月前,蒋欣然找上了她,叫她关注着少爷和夫人的一举一动。
她自然是不愿意的,可每个人都有软肋,她的软肋,就是自己的女儿。她是一个单亲妈妈,这么多年女儿一直跟自己的女儿相依为命,女儿跟着她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现在终于大学毕业,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还谈了一个不错的小伙子。
蒋欣然是怎么打听到这些的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如果她不听话女儿便会受到牵连,失去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她做母亲的怎么忍心?
跟蒋欣然争斗,她又怎么斗得过?
被逼无奈,她选择了服从。
其实蒋欣然也一直没让她做什么,只是把少爷和夫人每天发生了些什么事无巨细的汇报给她。
直至昨夜。
约莫晚上一点,她按着老管家的要求给少爷去送醒酒汤,发现少爷跟夫人在......
纠结了许久,她还是将这件事告知了蒋欣然。
凌晨三点多时,蒋欣然命令她想方设法让江衍服下大剂量的安眠药。
她没办法,只能将安眠药混在醒酒汤里,送了过去。
在这之后发生了什么,她便不知道了,只是见七点多的时候,蒋欣然离开了别墅。
“她只让你做了这些?没别的了?”听完,江衍又追问了一句。
张妈认真想了几秒,却猛地抬起头来:“还有一件事!”
“什么事?”
“半个多月前,蒋小姐让我拿夫人的手机给她偷偷打过一个电话。”
江衍脑海里猛然窜过那日,秦挽歌在看过通话记录后脸上的茫然。
他心口骤然一缩:“你记不记得具体是哪天?”
“好像是少爷和夫人吵架那天。”
江衍面色一沉,眼底的愧疚接踵而来。
原来,那日小丫头面上的茫然并不是装出来的。
所以说,之前的那件事,也是他错怪了她?
她其实根本就没邀请过蒋欣然出来见面,那个快递所说也是子虚乌有,或许,那场车祸事件,根本就是蒋欣然和那个男人一手导的一场戏。
细思极恐,他几乎不敢想象,蒋欣然为什么变成这幅丧心病狂的样子!
拿自己的命来离间他和秦挽歌的感情,真是疯了!
“少爷,我......”看到江衍的神色有些可怖,张妈心头一颤。
江衍看向张妈,眼底的阴狠渐渐散去:“放心,我不怪你。”
要怪,只怪他眼瞎心盲,看错了人。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赎罪。
小丫头受的那些委屈,他要十倍百倍的从蒋欣然身上讨回来!
―――――
没有任何停留的,深夜,驱车去了凌霄的住处。
听到敲门声的时候,蒋欣然和凌霄皆是一怔,这么晚了,是谁?
蒋欣然正要起身,凌霄抬手按住了他的肩膀:“你是有身孕的人,这种事,让我来就好。”
开门。
门外,站着满身寒气的江衍。
凌霄手臂扶在门板上笑了:“嘿,衍子,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江衍面无表情,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进客厅,清冷的视线,一瞬间锁定了抱着抱枕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蒋欣然。
对于江衍的深夜到访,蒋欣然也是愣在那里。
不过,江衍的脸色......
她的面色白了白,有些紧张的攥紧了抱枕,不安的往沙发里靠了靠。
江衍径直走过去,在沙发旁坐下:“蒋欣然,我有话问你。”
他的脸格外的冷硬肃然,凌霄关了门走进来,在蒋欣然身侧坐下,扫他一眼:“这表情,干嘛这么凶?看把我家欣然吓得。”
江衍神色淡漠的瞪他一眼:“你回避一下。”
“我?”凌霄不乐意了:“我凭什么回避啊。”
江衍忽然毫无征兆的冷笑了一下:“如果你想知道她有多恶心就继续留在这里。”
恶心?
凌霄终于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气氛里的暗涌。
他深色复杂的看了看江衍,看了看蒋欣然,不说话了。
“我问你,车祸的事情,是不是你一手导的?”
“不是。”蒋欣然否定的干脆又快速。
“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说谎都不脸红?”江衍看着她的眼神近乎陌生:“张妈已经跟我坦白一切,你还有什么好说?”
“我,我没有,是她,她血口喷人。”
“她有没有血口喷人你自己心里清楚!”江衍双眼不带一丝情绪的看着她:“找人撞自己嫁祸给别人,蒋欣然,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这么有能耐!”
“欣然,这是怎么回事......”凌霄知道,江衍这人从来不说谎,也不屑于说谎,所以,这事很有可能是真的。他怔怔的看着蒋欣然,心底一阵失望。
蒋欣然只是垂下头,不语。
“不说话是吗?一定要我找来那个送快递的男人跟你对质?”
“是我又如何,这件事的受害者是我!”蒋欣然沉寂许久,忽然抬起头来,委屈的吼了一句。
委屈吗?她有什么好委屈?真正受委屈的是那个不知为自己辩解的小丫头。
想到秦挽歌,江衍心口又是一阵刺痛,他都对她做了些什么?
她一定是伤心透顶才选择离开。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眼前的这个女人。
他死死的盯着蒋欣然,一双眼阴沉犹如地狱修罗:“这都是你咎由自取。”
咎由自取,呵呵,她为得到他费尽心思,换来的,就是这么一句。
看着眼前的男人,蒋欣然笑了,笑到眼眶都红了:“江衍,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吗?”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我们之间早就结束了。”
“欣然,你一直没忘记阿衍?”凌霄不敢置信的声音插了进来。
对凌霄,她始终是愧疚的。
看着凌霄眼底的心痛,蒋欣然又一次的陷入了沉默。
“还有,今天早上,你去茗香湾究竟做了什么?”江衍却再一次开口。
这句话无异于在一片平静的海域砸下一个深水炸弹,一瞬之间,海水蓦地翻滚起来。
下一秒,蒋欣然察觉到凌霄近乎心碎的视线投射到她的侧脸。
她不敢看他。
抿唇,眼神闪躲:“真的只是去取了一条丝巾。”
“一条丝巾取要取一个将近两个小时?”
“我......”
“蒋欣然,一定要我查出来吗?”江衍的怒火再也压不下,那些清晰的愠怒,爬满了他的脸,显得他英俊的五官扭曲到有些可怖,他忽的往前一探,伸手紧紧扣住蒋欣然的手腕:“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逼走了秦挽歌?”
那样坚强的小丫头,那样倔强的小丫头,到底有多伤心才会远走他乡?
江衍的力气大的吓人,蒋欣然的手腕处很快出现一道清晰的红痕,不知是因为痛楚还是因为害怕,蒋欣然的五官拧了起来。
有时候爱一个人是一件很无奈的事情,明明知道她做错了事情,看到她受到了伤害,脑海里第一个闪现的念头还是保护她。
不能自控的心疼。
凌霄到底是站了出来:“衍子,她怀孕了,你别伤着她。”
怀孕?
江衍冷眼在两人之间徘徊许久,终究还是松开了手:“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个多月以前。”
江衍沉默几秒,怒气消散几分:“既然怀孕了,就应该行善积德,蒋欣然,如果你及时回头,把事实的真相告诉我,替我挽回秦挽歌,并保证再不插手我们的感情,这件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插手他们的感情?
当初明明是秦挽歌闯入了他们的生活!
蒋欣然咬紧唇瓣,看着神情冷漠的江衍,心里头一次这样恨一个人。
她都走了,却还是不能把江衍还给她。
在他的心里,那个女人就这么重要?
整整六年,一个女人最好的青春和爱情,她统统都给了这个男人,却不及一个只在他生命里出现了一年的女人,叫她怎么甘心?
她揉着手腕,眼泪不停的往下掉,不,她不要放弃。
气氛陷入胶着,一道乍然而起的铃声击碎了这片刻的沉寂。
―――――
医院。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不停的闪烁,像是来自地狱的勾魂令。
时间一分一秒的溜走,每一瞬都像是莫大的煎熬,在人心口重重一击。
江衍闭着眼睛倚在手术室外的墙壁上,面色痛苦至极,不安到每一根睫毛都在剧烈颤抖。
就在二十分钟之前,他接到医院的电话,电话的内容沉重到让人心碎,医生说,苏皖韵心肌梗塞突发,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
这是他在这世上仅剩的唯一亲人,他甚至没有想过有一天,奶奶也会离开他。
这打击来的猝不及防,他甚至来不及细想这其中发生了什么,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奶奶,一定要平安出来。
不知等了多久,恍然间好似已经过去整整一个世纪,一片沉寂之中,手术室的门发出沉重的“吱呀”一声。
江衍猛地睁开眼睛。
迎面有医生护士面色沉重的走出来。
江衍愣了一瞬,疯了一样冲过去,一双黑眸带着一丝细微的光亮静静的凝视着医生,连呼吸都轻到细若游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