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到将军府之前,明九歌百般焦急,脑子里设想过很多场景:比如明珠在她回府前死了,府中萦绕着悲戚的、无法言明的气氛。她还设想明家受到牵连,她一怒之下冲到皇宫,逼问太子,质问沧海皇。
然而,奔回来,看到一切都还好,心才放到肚子里。
这一夜一日明九歌着实有点累了,听父亲说完明珠的事情,就和萧北渊回了自己原来的闺房休息。
房间还是原来的摆设,淡雅的风格令明九歌想起成亲前那段时日。萧北渊时常翻窗而来,两人躺在眼前这张大床上,望着房顶诉说心事,道苦水,还有甜甜蜜蜜的......
还有那张桌子,她经常用来分药,弯弯和小晴把她配制好的药一分几份,做的多了,桌子都浸淫着一股子药香。
简单洗漱过后,明九歌往床上一倒:“真舒服。”
萧北渊和她一样,昨晚都没休息,此时并不觉疲累,倒是这里的模样,让他想起从前的时光。
他自认不是个喜欢怀旧的人,但房间的每一处角落,都留有两人美好的回忆。心底升起异样的感觉,只想要搂着身边的人做点什么,不想明九歌已经歪着头,抱着他的手臂睡着了。
……
第二天早上明九歌醒来的时候,萧北渊已和明家父子同去早朝。三人虽同出,先后去是极为讲究。萧北渊一路先行,最先到皇城,下马进宫,并没与明家父子同行。
看到某些人眼中多了几分猜测,尤其在这个时候,萧北渊自顾自己独行,似乎不把明家放在眼里。
萧北渊表情冷漠,英俊的面容不眉扬鼻挺,乃温情谦和之相,但他偏偏摆出一副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的倨傲表情。有心上前搭话之人见了,莫不自动退避三舍。
明家父子紧接这也到了,座位不多的偏殿站着的人多,岿然端坐的也只有萧北渊,其他几位老臣俱是看气氛不对,站起身来往外凑了凑,互相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话。
萧北渊眼珠都没转变方向,盯着门外的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安静又耐心。
时间差不多,百官有序地跟在萧北渊之后,走进正殿。沧海皇现身后,第一眼目光便直接落到萧北渊身上。
行过跪拜大礼,朝臣们俱微微躬身低头,无一人先说话。
沧海皇看看萧北渊,又放眼捕捉着明家父子的身影,沉默平静的表情让沧海皇有些摸不准。照着他的设想,明家父子一上来就可能问及明珠之事。事实确是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众卿可有事要奏?”
沧海皇沉声想问,目光转了一圈再次回到明家父子身上。
明峦峰想了想,踏前一步站出来,“皇上,臣有一事不明,想请太子殿下予以说明。”
太子自被萧北渊和明九歌当众怒怼之后,始终没正式上朝。
此时明峦峰的话分明是在质问沧海皇,但名义上却是相问太子。
沧海皇沉吟片刻,“不知明将军有何事要问与太子?”
装,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明峦峰索性无辜问道:“不知太子何故将明珠贬为侧妃,今又因何休妻?”
这语气,这态度,简直就是质问!
明峦峰何时做过如此出格之事?众人心中了然,再看表情装得好像没听到一般。
沧海皇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是不将他放在眼中,在文武百官面前一点脸面也不留。
不待沧海皇发怒,萧北渊也站出来,说道:“皇上,太子关乎我沧海国国祚,擅行将太子妃休掉,此番行为违背规制,按沧海国律不应作数。”
满朝哗然!所有人都被这番言论震惊了,这根本不是询问太子,而是质疑沧海皇设定的太子人选!
“放肆!萧北渊,纵然你功勋卓著也不能以下犯上!”沧海皇气得一拍桌案,抛开明峦峰将矛头对准萧北渊。
萧北渊不卑不亢,沉默地盯着不远处高高在上的那个怒发冲冠的男人,以这种无声的方式表示坚持。
“皇上,不知可否请太子前来给微臣解惑?”明峦峰的话打破两人间的对峙状态,沧海皇感觉一阵头大。
朝堂上的气氛因萧北渊的质疑和明峦峰的问题变得紧张。空气流淌的速度都跟着缓慢,胆小的朝臣缩紧脖子,尽可能消除自己的存在感。
许儒成上前一步,恭敬道:“皇上,以微臣认为,事关体大,还是请太子殿下说明为好。”
沧海皇恨不得把许儒成踹出去,可算出来个说话的,竟是个偏帮的,平时见许儒成和萧北渊的关系并不好,甚至几次都针锋相对。关键时刻却帮着对手说话,怎么事情都不按照自己的预想发展。
“散朝!”
沧海皇一甩袖子,愤然而去。
萧北渊与明峦峰相视一望,一前一后相继离开。
沧海皇脚步匆匆,没回御书房而是朝太子寝宫而去。
此时,太子寝宫内,顾雅兰装束妖娆,眉心一点嫣红,顾盼流转间魅惑无穷。
太子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半倚半靠在床,眼神只有对着顾雅兰的时候才闪现一丝光亮,随即暗淡无光。
太医院正使开完药方恭敬地递到太子妃顾雅兰跟前,顾雅兰只扫了一眼,眼睛盯着太医,道:“去抓药吧。希望这次的药方有效。”
“微臣尽力而为。”说完,太医倒着退出去。
太子叹息了一声,“雅兰.......”话还没说完,就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两个侍女赶忙围过来,一个拍胸脯一个顺后背,顾雅兰在旁边平静地看着。
咳了半晌,太子终于不再咳,而是大口喘气,喘气的声音又重又急,像大风吹过似的。
“雅兰,雅......”枯瘦的手伸向床边的人,带着微微颤抖的节奏。顾雅兰看着太子迫切的模样,无动于衷。
“太子殿下,保重身子重要。”说着话,给太子盖了盖被子,浅浅一笑,然后扭头离去。
沧海皇进来时,正与顾雅兰四目相对,他听到心里绷着的那根弦砰地一声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