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除上衣，明九歌清晰地判断腹部的伤口最为严重，左臂次子，至于身上的大小伤痕可以暂时忽略。
    明九歌取了颗药丸，送进明峦峰口中后说道：“把剪刀重新消毒清洗。”萧北渊剪完衣服，听到这话顿了顿，默默按着她的话做了。
    明青战一直忍着不发问，但看着明九歌在自己的亲人身上鼓捣。他发现，妹妹手里那把异常精巧的小刀，锋利程度丝毫不亚于自己的兵刃。此刻刀剑正游走在明峦峰腹部，寒光凛凛。
    果然，伤到了脾，好在不严重，否则根本熬不到现在。
    用器械配合着将伤口扩大到足够的视野，明九歌娴熟地开始拿起针线开始缝缝补补。
    明青战认为，这和绣花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这根线每次拉出来都是红色，上头还透着血丝。
    伤口不断地有血渗出来，明九歌几乎看不到受伤部位。
    “从不把血吸走。”
    萧北渊如她的愿，几团白布扔出去，伤口再次清晰。
    “歌儿，这样能行么？”明青战要往前凑凑，以便看得更真切点。
    明九歌皱眉，禁不住喝道：“后边去！”
    明青战听话，随即往后退了两步，远远地瞧着，不时换个位置，寻找最佳位置。
    明九歌额头渗出一层薄汗，萧北渊本能地为其擦掉，然后盯着她手上的动作。战场上大战过后，这样的伤势比比皆是。军医们唯一的办法就是止血加上创伤药，至于肚子里的零件受损，只能靠身体本身自行恢复。
    这样的战斗减员几乎比直接死亡的还多，很多人不是当场丧命，而是在救治几天之后。以前总认为这样死亡的原因是伤势过重，其实这是原因也不是真正的原因。
    萧北渊对明九歌的医术极为自信，甚至比她本人更有自信。一个时辰之后，明峦峰的腹伤处理完毕，目标转向左臂。
    伤口里还嵌着一枚剪断的箭头。没剪掉衣服之前看不出来，现在仔细一看，明九歌感觉这才是要命伤。
    箭身很短，想必当初剪断的时候也受了极大的痛苦，因为箭尖几乎贯穿整条手臂，还牵连着血管和神经，一个处理不好，别说再重上战场，就是生活的基本功能也不一定能保障。
    “歌儿，怎么不动手？”明九歌一直盯着伤口盯着手臂，左瞧右看，看得明青战实在沉不住气。
    明九歌抬头斜楞他一眼，“不看清楚怎么动手？那不是相当于要命了。”
    “那咱爹这胳膊咋整？要不我和妹夫按着他，你把箭头拿出来。”明九歌已如热锅上的蚂蚁，急的焦头乱额。
    “闭嘴！”说话间，明九歌给萧北渊使了个眼神，萧北渊会意，双手搭在明峦峰手臂伤口前后。明九歌手里拿着个特殊的夹子，均匀用力，箭头缓缓往外拔，血也跟着往外渗。
    “擦掉血渍。”这话只能是对明青战说的，因为只有他的手还能空着。
    明青战捏着一团白布，小心地拭去伤口周围的血。三个人配合着，等将箭头完全拿出来，明九歌大汗淋漓，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滚。
    她紧张不是因为伤势，而是躺在这里的是自己的至亲。在取箭头的短暂时间里，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她稍稍动下手，让明峦峰的手臂不能自如活动，以后他就不可能再冲锋陷阵，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可去除箭头之后，她又犹豫了。她是个医者，尽力救治才是她的本分，更何况这里这个人是她的亲人。
    在两种不同矛盾心情的侵袭下，明九歌手不抖，双眼锐利，冷静地命令两人递器械，吸走伤口里的血。
    明青战只看着明九歌对着伤口中不同地方不停地缝合，几次要问出来，都被萧北渊一个眼神制止了。
    当最后缝合好皮肤上的口子，明青战似乎比明九歌这个做手术的人还累，竟感觉双腿有点发软，手也有点抖。
    “哥，爹没事了，只要不发声感染，很快就没事了。”明九歌看出明青战并不是吓的，而是担心。站在这里足足看了两个时辰，被缝缝补补的人仍没有一点反应，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那就好。”
    “你去歇歇吧，这里有我和青战兄就行了。”萧北渊握了握她的手，温暖的感觉立时传递全身。
    她笑笑，亲人还躺在这里，真能安心休息。而且麻醉期还没过，她必须在这儿盯着。
    “再等等，等爹醒了就不用担心了。”明九歌对麻药的用量十分自信，凭感觉最迟手术结束半个时辰，爹爹一定会醒。
    “歌儿，你到那儿躺会儿，我守着。”明青战让人用门板钉了张简易床。
    “都说了没事。”明九歌在药箱底层取出一包黑色的药丸，只有三颗，取出一颗，小心地送到明峦峰口中，令其含在舌下。
    最后她又给手术器械消过毒，重新装好，合上药箱。
    这时，躺在床上的人忽然挥舞双手，不停地在空中劈砍，只要手能碰到的地方都会遭受到重力打击，几人合力才将明峦峰制服。
    明九歌赶紧过来检查，发现这时病人倒下去印在脑子里的无意识的行为。
    “没事，醒了就好了。”
    几人都觉得等待明峦峰苏醒这段时间，比手术更漫长。也不知多久，床上的人动了，随后发出一声微弱的闷哼，好像忍着极大的痛楚。
    “爹，你醒了？”明青战激动地握住明峦峰的手。
    “小心别碰到伤口。”经提醒，明青战才察觉自己太激动了，刚才差一点就握到受伤那条胳膊。
    明九歌看着都觉得危险，忍不住道：“你往后点，爹也可能直接睡着，他体力严重透支，又经历过残酷的大仗，身体和精神都出于高度紧张状态，可能一时半会的醒不过来。”
    “那咋整？”
    “让他睡着呗，睡好了自然也就醒了。”
    明青战弯腰看看，尽管嘴唇还泛白，但也有了少许血色。又屏息听听呼吸，匀长平稳。好像真的没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