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悦心头一紧,她踱步上前,低头请安:
“儿媳今日起晚了,请娘亲责罚。”
“无碍,快些起来吧。”
周氏和善地让容悦心底警惕,她浅浅勾了下唇角,坐在了罗玉畟旁边。
她刚坐下,周氏就又开了口:
“你来得正好,我和畟哥儿正商量着,我罗府开仓放粮那么久,却不出一个主人家,显得太过没有诚意。”
绒绿色的衣袖被容悦攥在手中,她脸色似有一刹那毫无血色,可另两个人却并未看她。
开仓放粮那么久?
不过是圣旨派了简毅侯来,才做做样子摆起来,前后算起来也不过三日而已。
罗玉畟也转头看她,眉宇间似有些为难:
“我和父亲身有要务,娘亲素来身子又不好,所以这事还是要交给夫人了。”
他说着,安慰似的拍了拍容悦的手,容悦一手紧攥着衣袖,才忍住没在他碰到自己的时候挥开他。
罗玉畟又似想到什么,很快收回手。
上方两个人都看向她,容悦心尖轻颤着,却由不得她说不。
那两人不过是通知罢了,难不成她还当真以为这是在同她商量?
她甚至可以想到,这个主意是谁提议出来的。
如今外面难民闹得凶,甚至有的人身上都染了病,这个时候将她推出去,根本就是从未考虑过她的安危。
如此恶毒的主意,除了那个觉得她占了位置的表弟,还有谁能想出?
这二人也未必不知道这会让她受伤,只是简毅侯即将到来,此事又对罗府有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允了。
她强压着心底的情绪,面上看不出一丝勉强地勾起唇角,露出浅浅的梨涡,娴静淑惠:
“能为府中做些事,儿媳心中甚是欢喜。”
周氏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罗玉畟也在听到她回答后,没有片刻就起身离去。
伺候周氏用完膳,她回到院子里,整个人似散了所有力气,彻底瘫软在床榻上。
她有些怨,眸子里泛了泪,她哪里做得还不够好?
她足够孝顺,不管他与其表弟厮混,替他孝顺父母,做足了儿媳妻子该做的事。
他又何必将她往死路上推?
外面有下人来传话,玖思走进来,见着屋里的情景,声音堪堪低弱下来:
“……少夫人,主院传话过来,说、说是——”
“行善事要诚意足,择日不如撞日,让少夫人准备下现在就出府。”
容悦紧闭着眸子,竟是连一日缓期都不给她。
她忽然在想,这位简毅侯到底是何般人物?竟然让罗氏父子如此敬畏他?
一听说他要来梧州,就如同惊弓之鸟般,要将和善模样都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哒~新文开啦~比预期提前了二十多天,夸我!哈哈
对了,这本不是重生,也不是穿越,第一次写这样的
土生土长的古代女子,当然,女主也不是任人欺负的性子
坏的,会算计人的,真的
我会铺垫一点,小天使们不要心急呀~我们陪着她一起走~
谢谢小可爱们,么么啾
第2章
容悦知道自己躲不过,从床榻上撑着身子坐起来,拿帕子擦了眼泪。
她想,再苦也不过是如此,若是被逼入绝境里,她总不过是违了对娘亲的誓言,豁出去这条命也拉着害她的人跟着她陪葬罢了。
拆下头上的步摇,戴上一支素雅的珠莲玉簪,外面百姓过得苦,她便是出去施粥,也都得万分小心。
不得张扬,她只能带两个贴身丫鬟,她敛尽了情绪,外面又有人催,说是马车已经备好在府外。
容悦忍不住扯了扯唇角,抑制不住地露出一分轻讽,她垂下眸子,领着丫鬟就朝外面走去。
一辆马车从罗府出发,轱辘踩着大道的痕迹,周围从喧闹变得安静,一路到了梧州城北停下。
与此同时,一行人马从梧州南门进城。
千人的队伍,穿着绒甲,手持着兵器,威风凛凛,如同一杆□□破风而来,马蹄声赫赫,不似是赈灾,仿若行兵打仗一般。
罗氏父子,连同梧州官员候在城门口,远远就瞧见乌压压的队伍快速而来,整齐有素,在为首男子抬手间,戛然而止,停在原地,在场的官员心底一凛。
简毅侯进了梧州城,连带着他的厉家军一起。
如同一柄刀,悬在人脖颈间,锥心刺骨的寒意。
梧州城中都传言,知府罗大人又上奏了朝廷,他们都盼着,很快很快朝廷就会救他们了。
却不知,两月前,朝廷拨了五千石粮食,百万白银入梧州,可就此却也没能让梧州城情况有一丝好转。
再收到有难民出城逃荒的消息,景帝震怒,这才派了简毅侯前来梧州。
罗氏父子看着面前的队伍,心下狠狠一沉,厉家军为大明朝征战多年,就是静静站在那里,都觉得血腥味就散不去,那股逼迫压力直冲面前而来。
为首骑在马背上的那个人,剑挺的两道眉,眸若深潭幽暗,眉梢处隐透的锋芒,让人不寒而栗。
他抬眸扫过眼前的繁华干净,丝毫不似难民遍布的地方。
一双漆黑的眸子倏地看向罗大人,盯得罗大人心下狠狠一跳,寒意从脚底蔓上,才见他漫不经心地扯了扯唇角:
“难民在何处?”
“在城北——”
罗大人拱手上前,话还未说完,骑在马上的男人倏地扬了一下马鞭,在空中发出“噼啪”一道清脆的响声,像是划破空气,呼啸从罗大人面前划过。
男人骑着的黑马直冲城北而去,身后的队伍紧随而去,铿锵有力,似要将这梧州的地面踏破。
冷傲矜贵之态,丝毫不曾将这梧州满城官员放在眼里。
其中一人在背后面露不满,皱眉低声谴责:“真是目中无人!”
忽地一鞭子抽下,皮开肉绽,整个人瘫在地上,去了半条命。
惨叫声不绝于耳,众人心下一凛。
抬头望去,原来是简毅侯不知何竟打马回头来,鞭子上似染了人的血迹,越发让人不寒而栗。
他们忽然想起,当年邻国大军压境,不过刚及冠的简毅侯领兵退敌,仅仅因为敌军首领骂了他一句“有娘生没娘养的”。
在退敌之后,他将这敌军首领活捉,百种酷刑之后,将人生生活埋。
其惨烈之状,让简毅侯威名远扬。
厉晟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眉梢轻佻,犹如赏曲般的悠闲,对地上人的惨叫置若罔闻:
“我不喜多舌之人。”
所有人都如同被割了舌头般,闭嘴噤声。
“所有人跟上。”
他又不紧不慢地说,后长鞭握在手中一指,朝着地上那个人的方向,他笑了下:
“跟不上的,晚上就住在城北吧。”
平淡似含笑的声音,直让人觉得渗入骨子里的寒意。
地上那人瞬间失了血色,惨烈着一张脸,却连求情都不敢。
乌压压的队伍从眼前呼啸而过,眼见着他真的走远了,罗大人额前的冷汗才从眼前滴落,他身后的罗玉畟皱起眉:
“这简毅侯怎如此霸道——”
“闭嘴!”罗大人低声骂道,神色严厉。
他厉色刮了罗玉畟一眼,地上那人多嘴的下场就在眼前,他竟还敢再说?简直不知所谓!
在场的人面面相觑,有一人面露难色向他问道:
“那我们现在该如何办?”
罗大人冷哼一声,眼底阴毒狠辣一闪而过:“跟上!”
城北
容悦在离粥棚百米处下了马车,入目之景,让人仿若错入了人间地狱。
她忽然觉得,她受得那些委屈也不过如此。
最起码,她尚且衣食无忧。
可这些人,衣不蔽体,衣衫褴褛,面色饥黄,为了一个馒头争得头破血流,混着地上的泥、手上的血,一番狼吞虎咽。
忽地,一个女子扑到她腿边跪下,瘦黄的脸颊深陷,她哭着求:
“夫人!求求您,救救我吧!我的孩子快要不行了,求求您了!”
容悦被她扑地差点没站稳,幸亏玖思扶了她一把,她看着眼前女子满是祈求的脸上,忽地有些说不出话。
她想起早上请安时,张氏院子中那桌未用多少就撤下去的膳食,奢侈繁盛。
平舆一条街,似将这梧州分成两个天地。
那边人尚能歌舞升平,奢侈浪费,而这边的人,跪着哭着求得不过是他们看不上眼的一个馒头。
容悦觉得她的声音有些轻颤:“我本就是替罗府前来施粥的,夫人,你先起来吧。”
许是发现她的态度不似往日路过的夫人高傲,没有那分嫌弃和憎恶,女子突然就胆大了起来,抱着她的腿不放开,态度忽然强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