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玛丽医院。
窗外白云悠悠,碧草幽幽,繁花锦簇,绿树成荫,让每个身处其中的人,心情都舒爽了不少。
可是来医院的人,又有几个有心情去欣赏这清幽景色呢,有的被病痛正折磨地无法自拔,有的为即将到来的手术而担惊受怕,还有的,为病后身体发生的改变而痛苦不已,白雪美音就是其中之一。
此刻,她已经醒了,她的第一反应是,自己在哪?她想睁开眼睛,观看自己身在何方,可是,她没能做到这一点,因为她无论用多大力,眼睛都睁不开,眼前始终一片黑暗。
我是被车撞了,对,一定是眼睛还被蒙着吧。白雪美音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为一个瞎子,她想要开口叫护士,请假她们帮忙把眼睛上的纱布去了,看不到东西真是太难受了。
可是这时身边突然响起的两个护士对话,却让她如堕冰窖。
“真可怜,听说血肿在最危险的地方,手术都不行。”
“是呀,年纪轻轻就做了瞎子,多漂亮的女孩。”
天呐!她们在说我嘛?白雪美音只觉得全身一股让人恐惧的寒意,是谁也无法接受一觉睡醒成了瞎子。
两个护士还没有注意到白雪美音茫然的眼睛已经睁开,她们依旧在聊着。
“要我说,她已经算命大了,没被撞死,不成植物人就很不错了。”
“也对,不过这么漂亮的姑娘瞎了真可惜,也不知道有没有男朋友。”
“你们在说我嘛?”白雪美音用半生不熟的粤语问道。
这一句把俩护士给吓了一跳,“呀,你醒了?有什么不舒服嘛?我去叫爱德华医生。”
可这时白雪美音又加大声音问道,“你们刚才说的瞎子是说我嘛!是不是!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你们告诉我!告诉我!”
白雪美音的声音越说越大,到最后已经是用吼的,那声音撕心裂肺,歇斯底里,她完全不能接受,就这样莫名其妙成了瞎子。
俩女护士被她吼得手足无措,心里后悔刚才聊什么呀,可嘴里却在不停轻声安慰,“病人,你冷静一点,你的眼睛很正常,只是一块淤血压住了神经,你的手脚也都在,一切都很好,只要你休息几天,血肿消退,就有可能从见光明。”
另一个护士也帮腔道:“对呀对呀,就算淤血不会自然消退,等你体质恢复,动手术把血肿取出,你还是可以恢复视力,你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心情不能激动……”
“还能重见光明……还可以动手术……”白雪美音突然抬起头,又大声问,“那你们刚才说手术都不能动是怎么一回事!”
俩护士没想到她从头至尾都听见了,两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如何回答。
护士的沉默让白雪美音明白了什么,她突然笑了,可是那种笑跟哭也差不多了,是惨笑。
“老天,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还我眼睛!还我眼睛呀!”
白雪美音已经不顾一切坐了起来,她狂吼着,胳膊也在发疯似的挥舞,她根本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她的精神已经接近崩溃。
而在这时,她的手接触到一个人的身体,她下意识地想要推开这个人,可是这个人却主动地站得更近,伸手揽住了她的香肩……
这是一个男人的身体,虽然这人没有说话,可是白雪美音却知道这是男人,而且冥冥中感觉是可以依靠的,她突然不再发疯,而是紧紧抱着这个男人的腰,两行清泪从她粉白的俏脸滑落。
这个男人从此就成了白雪美音的依靠,她在香港没有亲人,他就成立了她的亲人。
他每天都会在医院呆很久,陪她聊天,给她开解,甚至帮她做很多难以想象的事,比如送她去洗手间,帮她提裤子,给她换衣服,那些送饭,喂水的工作更是他一力承担。
白雪美音不能看到他的模样,却可以听见他的声音,甚至不用她说话,只是他那独特的脚步声,就可以给她力量,让她幸福。
据这个男人自己说,他叫李阿山,是这家医院的护工,是警局雇他来伺候她的。
白雪美音没有怀疑,她已经渐渐觉得不能离开这个男人了,曾经的她心气高傲,一心要嫁个超级富豪做老婆,可是这一次,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爱上了一个男护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她真的爱上了李阿山,因为他的热心,因为他的体贴,因为他知识的渊博,因为他从来都很文雅,没有一句脏话,因为……
总之原因很多,不是一句两句可以说清,可是白雪美音却不敢表露。
她现在已经不是一个正常人,她是个瞎子,这就是事实,她已经不是什么大美女了,别说富豪,就是那些身体健康的穷光蛋也不会娶她,谁会娶一个生活不能自理的瞎子回来做累赘呢?
这些日子,遭受如此痛苦的白雪美音的性格改变也很大,她变得少言寡语了,大多时候都是李阿山在说。
而李阿山不在的时候,她常常是静静地想着过去的经历,如果不是自己吃饱了撑得,又怎么会来到香港呢?又怎么会遭受如此巨变呢?
白雪美音突然自己挺可笑,一切都是自己找的,怨不得别人,自己把张元当成仇人,可人家还不知道认识不认识自己,真是做的好愚蠢的事。
住院后,她没有再练什么降头术,也没有一次再试图用雌虫去控制雄虫,甚至她让李阿山把那张和凯瑟琳联系的手机卡都扔了。
她不要学降头术,她不要做什么高级职员,她也不要嫁什么公子少爷……她真的只想每天和李阿山在一起,哪怕他很穷,哪怕他好丑,她认了,无怨无悔……
可关键问题是,她是个瞎子,没钱又丑的李阿山会要她嘛?真的要了,她又能拖累他嘛?
经历了这场巨变,白雪美音竟然能够为别人考虑了。
其实李春来是抱着赎罪的心理来照顾白雪美音的,可是渐渐地,他发现自己已经爱上这个漂亮,却整天带着忧愁的女孩,她的忧愁让人伤心,可更加让李春来觉得她有种脱尘的美丽。
李春来以前不是没见过美女,事实上,他美女看得太多,都有些麻木了,他看重的是性格,象之前家里*着订婚的秦家小姐,那就是一个野蛮任性的大小姐,李春来这辈子见过最多的,就是这种野蛮到极点的大小姐,所以在和白雪美音相处一段后,忍不住就被她吸引了。
更重要的是,白雪美音根本看不见他的英俊容颜。相比野蛮大小姐,李春来更讨厌的是那些看他漂亮,而主动出击的花痴女,白雪美音看不到他相貌,听说他很丑,还对他无比依赖,这让李春来很爽。
不过李春来也没敢对白雪美音表白,他怕白雪美音以后知道他就是肇事者,那时白雪美音就会觉得他是带着目的接近她的,而且,家里虽然取消了和秦家的订婚,可肯定也不会同意自己娶个瞎子做老婆。
日子一天又一天,李春来已经好久都没有看见那个陈耀堂了,而化身陈耀堂的张元,也渐渐忘记去寻找这个李春来。
张元最近比较忙,大家都没猜错,那天晚上的大火拚,果然是洪安和洪义联合策划的,第二天,洪安洪义的小弟就撕破脸面,大举蚕食洪兴社的地盘,在三合会的大会上,张福杰更是利用占据三合会总舵主的身份,竟然说把洪兴开除出三合会。
局势可以说混乱,非常混乱,洪兴那些无主的堂口,有的投降洪安,有的自成一派,还有的每天跑到十三妹门上,大呼小叫,让十三妹去给他们报仇,抢回地盘,有时候争执起来,竟然还用了刀子,就好象十三妹是他们仇人一样。
这人性就是这么贱,他不敢对真正的仇人动刀子,却敢对自己人动刀子,为什么,因为你不敢对我怎么样。
十三妹也是被弄得焦头烂额,钵兰街那边要应付洪安洪义抢地盘,家里还要应付这帮子人,小龙等人死了,忠义堂实力大损,其实十三妹难道不想报仇嘛?可现在都自身难保了,如果再损失些兄弟,钵兰街那边最后十来家的场子也要丢定了,她十三妹就会成为香港唯一一个没有一块地盘的老大,真的要是那样,她简直就会成为一个笑话。
十三妹也不好真的对那些人怎么样,所以只好偷偷去住酒店,住三天就换地方,当然了,作为她的贴身助手,张元是如影随行的,“耀堂”两个字,十三妹每天至少要呼唤一百遍。
“耀堂,换纱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