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夕月陷入昏迷之中,魏云翰看了眼同夕月相对盘膝而坐的月空,目光再从环在他二人身边的九盏还未燃起的莲灯之上掠过,眯了眯眼,“大祭司应该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月空的目光始终落在闭着眼的夕月脸上,闻言亦只是冷笑一声没有说话。
魏云翰早知他的脾气,也没想听他说什么,只继续淡淡的道:“本宫想大祭司也是识趣的人,你月氏几百人的性命就在你一念之间,该让她想起什么,忘记什么,可不要弄错了才好。否则,不止是月氏的安危,还有你自己,你觉得,她若当真记起全部,会不会原谅你?”
月空宽大的袖袍之中指尖轻微一颤,可他至始至终没有说话,也没有看魏云翰一眼。
只在确定魏云翰威胁的话已经说完之后,才幽幽的开了口,“她身上本就有锁魂咒,如今再要梦还之术和锁魂咒同施,我怕她受不住,国师那边能保证不出意外吗?”
魏云翰负手而立,面色淡定,“自然,国师昨日就已经开始布阵,只等时辰一到,就会和大祭司同时施术。”
月空沉默一瞬,吸气,“如此便好,两术同施,需要的时间许会很长,我需要足够安静的环境,稍有声响将她从梦中惊醒,后果不堪设想。”
“大祭司放心,本宫已经着人将暗道封闭,谁也找不到这里来。”
月空闻言没有再说话,只是缓缓闭上双眼……
魏云翰沉沉的看他们一眼,转身走回暗道,石门再次被紧紧关闭!
时间一点点过去,整个空间平静如水,直到某一刻,狂风骤然而起,封闭的地下城池之中不知怎的气流涌动,将夕月和月空的长发和衣袍尽数拂起。
昏迷之中的夕月似乎感觉到了什么,眉心竟是轻轻一蹙。
片刻之后,风过,一切归于平静,可两人身周的莲花灯却是诡异的燃了起来,月空忽的睁开了眼眸……
同一时间,夕月也睁开了眼,只是她眼底光芒涣散,分明是已经失去了意识。
而在夕月的感知中,她知道自己已经落进了梦境之中,随着梦境沉浮,时间变得漫长,白天黑夜相互交替,日月星辰轮换转变。
她似乎在梦中走过了几生几世,时光在天地的轮转间翩然而过。
可她只是一脸平静,开始时还涣散的眸光早已被凝固成冰,看不出任何情绪,唯有从眼眶中不断掉下的泪珠让人知道,她在经历着什么……
……
共和二年十一月二十
夕月在无垠之漠陷入流沙的第四天,燕殇亦终于赶回了燕京。
从北乾到燕京,他只用了十三天,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说,而当他和流光等人终于赶至燕京城外之时,虽日落西山,却还不到禁严之时,可让人诧异的是,燕京城城门却已紧闭!
城门内外上千士兵严阵以待,城楼之上,有士兵看到远处尘沙纷扬,似有一群奔马朝着城门疾驰而来。
目光一变,他吹响手中号角!
身着紫色劲装,覆着银色面具的男子闻声急速赶上城楼朝远处看去。
几十个身着黑色披风,带着无脸面具的人骑着骏马,如风般朝着城门处疾驰而来,御马在他们之前的,是身着墨色衣袍的男子,疾风掠过他的黑发黑袍,将那张俊美却冷冽的容貌尽数显露出来。
男子眸色一沉,抬手,声线沉沉,“弓箭手准备!”
顷刻之间,无数的箭矢对准了疾驰而来的燕殇,密密麻麻的箭头在阳光下泛着幽寒之光。
“王爷,不对劲,看来燕京当真出事了!”流光察觉到异常,驾着马快奔几步到了燕殇身侧。
他们其实昨日还收到了子昂传来的消息,说是燕离最近很平静,燕京暂时安稳,让王爷不必太急赶路,以自身为重。
可就是这么平静的一封信,让燕殇和流光都察觉到了不平静。
因为子昂的性格燕殇和流光都知道,他才不会说什么让王爷以自身为重的话,他从来都是火急火燎,巴不得王爷不要命的飞回去。
他忽然让燕殇不要急着回去,那只能说明燕京出了事,果然,还没到呢,就有这么大的阵势在等着他们了。
燕殇自然也看到了那对准他们的寒箭,他拉紧缰绳,身下骏马长啸一声缓缓停了下来,轻狭着目光望向城楼之上,落到那紫衣劲装的人身上,冷冷的勾唇,“是天龙卫。”
“天龙卫怎么会忽然和王爷过不去?”流光也看见那紫衣人,却想不明白。
天龙卫是燕国保护君王的皇家暗卫,代代相传,就好像轩辕王朝的龙隐卫一般,只听燕王的命令。
可这一代的天龙卫却有些复杂,因为燕殇曾经是太子,也是先王曾下旨要让天龙卫舍命保护的人。
所有的天龙卫几乎都已经认定了燕殇会是燕国下一任的王,然而燕殇却在先王驾崩之后将燕王的位置让给了燕离,也因此,天龙卫的主子变成了燕离。
但不管怎样,燕殇在天龙卫眼中,依然是如主一般。
可现在,这些曾奉燕殇为主的人,却将箭头对准燕殇?
还不等流光去多想这其中隐情,城楼之上一人已经朝着燕殇等人开口,虽离得很远,可带着内力的声音还是清清楚楚的落在了燕殇等人的耳中。
“摄政王燕殇通敌叛国,谋害先王,属下奉陛下旨意前来,还请王爷下马,否则,杀无赦!”
流光眉头狠狠皱起,身后的众暗影眸色也瞬间变厉,都杀意汹汹的钉向城楼之上。
燕殇却是冷嘲一笑,“通敌叛国、谋害先王,证据呢?没有证据,却想要本王束手就擒!天策,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
被燕殇叫做天策的人高立于城楼之上,看着远处坐于马上的燕殇,风尘仆仆,却不掩其王者之势。tqR1
眼底划过一抹可惜,燕殇是天生的王者,这样的人,才有资格坐上燕王的位置,可如今,似乎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默了默,再道:“王爷,属下自然是有证据才敢如此冒犯,若是王爷不愿就擒,那属下便只能让太师府和丞相府的人来承担王爷犯下的罪责了。”
明显带着威胁的话,燕殇眸色一深,他看向流光,流光也是怔了怔,“相爷的确是说已经将太师府众人送去了别院……”
显然,这中间必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燕殇默了默,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竟当真翻身下了马。
“王爷!”流光一惊,同其他人一起也跟着下了马。
几十个人看着燕殇缓步朝城门而去,那些本就对着他的箭头光芒似乎更甚,众人都明白,不等燕殇走到城门前,只要他走入箭程之中,那些箭就会朝他而去。
众人目光沉沉,都没有任何犹豫的就跟了上去。
“退下!”
他们刚动,燕殇沉沉的声音就从前方传来。
“王爷!”流光拳头一握,双目都泛了红。
燕殇豁然转身,无比俊美的脸哪怕因为长途跋涉显出疲累,却也透着不容人抗拒的威慑,他看着流光等人,再次沉沉的道了两字,“退下!”
流光面上显出痛色,王爷不是束手就擒的人,他似乎已经知道王爷想做什么,可就是这样,他才更加担忧。
但燕殇的态度明显不容人抗拒,流光深吸几口气,终于咬牙点头,“属下遵命!”
燕殇再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多言,转身重新朝城门而去。
他缓步而来,城楼之上的天策却也觉出了一丝不对劲,他印象中的燕殇似乎也不该是这样轻易就被威胁的人,至少,他已经做好了一场恶战的准备。
然而就在他疑惑之时,本缓缓而行的燕殇忽然飞身而起,在所有人都不曾反应过来之时,如同一道暗夜之光急速的朝着他的方向飚射而来。
天策目光一变,猛然抬手,“放箭!”
寒箭如同流星一般朝着燕殇飚射而去,燕殇却只是冷冷一笑,动作不停,速度更快,周身已是墨色光芒大盛,本该落在他身上的箭便忽然如撞上了铜墙铁壁,叮叮当当的断裂掉落在地。
天策还来不及惊讶,甚至还不曾从燕殇给他带来的震撼之中回神,燕殇已经站在城楼之上,就在他的面前,他看着他,没有任何温度的勾唇,“天策,就凭你们,你以为能拦得住本王吗?现在,本王就让你看看,在绝对的武力之前,任何的阴谋和威胁,都不过是笑话。”
话落,他凭空一划,手中已经多出一把墨色长剑,冷冷的看了天策一眼,在他的怔楞之中,竟是一脚将他踢下了城楼。
而燕殇则是盘旋而起,一阵劲风随他旋身之时溢出,手中的长剑亦在回旋之中变幻出无数道剑影,无数道剑气随着剑影而动,城楼上的士兵根本来不及有任何的反应,已经被剑气所袭……
鬼哭狼嚎之声不断的响起,残肢断骸铺了一地……
此时的燕殇当真如同地狱中走出的勾魂使者,剑气过处,只见血色。
皓月当空之时,城门大开,燕殇一行人策马疾驰而入,只剩天策僵直的站在城楼之上,面对一地残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