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有事情要问你。”商榷难得同他寒暄,乃是单刀直入进了主题。“最近这里是不是有人拜访,他是谁,过来做什么?”
他问得,不遮掩,不转弯。
长坟鬼看了商榷一眼,只微微点了点头。“是。”
他这,也挺干脆的。
长坟鬼上次已经和我们交过手了,知道半分讨不到便宜,更何况我们只是过来了解情况,他知道只要自己坦白地说了,我和商榷就不会为难,所以应答得那叫一个干脆。
“大概五六天前吧。”长坟鬼一面回忆一面开口,“有一白衣道士入了江底,到了这里。他先是把村口那道符咒取了,然后进到村里,将所有的墓鬼召集到了一起。我自从不能再用陈珏尸体之后,也回到了江底,那时我也在。”
“他把墓鬼叫去,做什么?”我皱着眉头,带着疑惑开口。
“超度。”长坟鬼眨了眨眼睛,特简单地说了两个字,但见我和商榷一脸震惊,以为自己没有解释清楚,只能继续往下说。
“这里长眠的墓鬼实则非常可怜,我们当时被那道人蛊惑,他用特别的墓阵困住亡灵,让我们无法去地府投胎。之后三峡建坝,江水淹没村庄,更是没有了投胎枉生的法子。也亏得那道士本事,竟然把那么多墓鬼,统统给度化了。”
长坟鬼一面说,一面感慨。“只可惜我的坟墓乃是位于阵法中央,怨气实在深重,他本事再大,却不能渡我,所以我还得留在这里。”
他一面说,一面深深长长地叹了口气。
只我和商榷,还没有反应过来。
长坟鬼见我们久久不给回应,只能更为奇怪地开口,“那个,墓鬼被超度走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情吗?”
这,当然是。
墓鬼虽然还算善良,但是毕竟被尘封江底那么多年,天知道积攒了多少的怨气。而且之前还有受人摆布弄翻轮渡和攻击我的先例,保不齐再过一两年真得变成恶鬼,也该被超度。
只是……
那人是谁?为什么天下亡灵那么多,他不超度,偏偏选了这一处?
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那人你认识?他长什么模样?”我还在诧异的时候,商榷已经冲着墓鬼,无比认真地开口询问。长坟鬼将眉头紧皱得厉害,迟疑了好久才犹豫开口。
“就一二十出头的少年,看上去挺文弱的,不过手里的桃木剑,那是真不错。”他一面回想一面说,“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个年纪差不多的小姑娘,又俏皮又泼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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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疑惑地看了长坟鬼一眼,他是不是说错了。石板上的画像里从来只有一个男人,断然没有什么姑娘呀。这既然是两个人来的,没有道理只画一人吧。
长坟鬼没有注意到我那抹带着疑惑的目光,而是自顾自地悠悠开口,“他们两是谁,我也不知道。只那姑娘管少年叫师兄,少年称呼她……”
“蓝蔺。”
他顿了顿,又是迟疑了好久,老半天之后才吐出那么两个字来。“我记性不是很好,应该是这么个名字吧。”
商榷的脸色,陡然难看了许多。一把把我拽了过来,然后二话不说地转身离开。他这举动我不明白,长坟鬼也一愣一愣的。
偏偏他还同长坟鬼说了一句打扰了。
长坟鬼立在原地,他并不知道我们是为了什么而来,就好像他也不知道我们为什么会那么火急火燎的离开。
来的目的,我知道;但是走得那么着急,连我……
都不知道具体原因。
只能把商榷拉着我的手打掉,他这焦急忙忙的,都快要把我带出村子了。“商榷,你抽什么风?好歹听人家把话说完呀。”
“不用。”商榷看了我一眼,“我们上了岸,径直去希恶。这事情问秦越就是了。”
他不爽秦越已经很久了,偏偏这事情又和秦越脱不了干系。
“可……这事情还不一定是秦越做的。”虽然长坟鬼的那番话的确把线索引向了秦越,可我总觉得秦越的一身正气和抢夺魔鬼草、鬼面之类,简直八竿子都打不着。
商榷也停住,重重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带着我从未见过的严肃,和压抑得厉害的愤怒。“长坟鬼骗我们捞不到半点好处,更何况天下之大,就算他乌山待不下去了,为什么要来丰都?”
我膈应了下,虽然挺想同商榷说,秦越怕是因为我才到丰都的,但是……
我倘若真这样说了,他怕会气得更厉害。
只能尴尬地扯了扯嘴角,商榷见我如此,竟然稍微软了软,“也就是问问,这你总没有意见了吧。”
他让了一步,我也没有办法再坚持,只能冲着他点了点头。
但到底还是补了一句。“那你等会客气些。最好不要动手,秦越在乌山,帮了我不少。”欠了秦越那么多,商榷倘若真和秦越刀剑相向了,那我……
我当然还会向着商榷,只心里不知道会有多难过和为难。
我心里这点小九九,商榷早摸得门清。他知道我只是感激秦越,也不可能和他真做什么,只就是气不过,重新将我的手紧紧握住。
极其不爽,但还是回了句。“我知道了。我尽量吧。”
也不算答应,但是对他而言,已经很不容易了。于是商榷带着我出水,到了岸边。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丰都古城,到了晚上,就没有什么人了。且,鬼比人多。
我皱了皱眉,一面琢磨着长坟鬼刚才的话,一面问商榷,“天色已经那么晚了,你确定今天拜访?”
我知道见秦越,躲得过今天躲不过明天,但偏偏我这性子,但凡遇到事情就是能拖则拖。
商榷冷着脸,看了我一眼。
“不然呢?你打算回秦卫睡觉?你就是真回去了,能睡着吗?”他无比嫌弃地,带着我往前走了三五步。
“那个……”在被拖出十来米之后,我终于举手提出了异议。
然后,被他冷冽地,瞪了眼。
“你今天必须得去,说什么都不管用。”冷着声,一字一顿地开口。
我也试着冷冽地看着他,其实也看开了,反正逃不过,早死早超生。不过手插在腰上,一本正经地开口。
“那个方向,你就是走到下辈子,也到不了希恶!”
他个路痴,找不到路,还拖着我往前走。